冬日的竹林,冷冷的風吹過,頭上飛著永遠掉不完的竹葉。


    兩個美麗的女子並排坐在石頭上。


    “盈盈,你真的不走嗎?”張潔小聲問,因為江舞之事,她心中愧疚,總不好和田盈盈親近。


    “小舞哥哥不走,我也不走。”


    張潔緊張道:“那天很危險,可能會……”


    田盈盈抬頭看著她,目光明亮起來:“鄭公子不走,姐姐也不會走的,對吧?”


    張潔有些臉紅,低下頭略一思索,認真道:“不,現在就算他走,我也不會走的,沈莊主、沈大哥還有你,我不想你們有事。”


    感受到這份真誠的關切,田盈盈紅了眼圈:“姐姐……”


    張潔安慰地眨眨眼:“何況他也不會走的。”


    田盈盈也收起黯然之色,露出燦爛的笑容:“小舞哥哥也好多了,隻是傷口還未痊愈。”


    “江舞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張潔衷心為他們高興。


    “可是,他喜歡……”田盈盈看看她,難過的低下頭。她到底還是年齡不大,性子直率,喜怒皆形於外。


    “盈盈……”張潔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田盈盈喃喃道:“他這幾天都不怎麽說話,我開始很生氣,還很恨姐姐。”


    張潔手一顫,緩緩低頭。她也奇怪江舞為何這幾天會變得沉悶,因為‘鳳求凰’之事她根本不知道,因此,她隻當作是江舞與田盈盈鬧了矛盾,如今聽田盈盈說起,更慚愧不安。


    田盈盈卻忽然拉住她的手,笑了,語氣也輕快起來:“現在我想通了,不管如何他終會娶我的,他也一定會明白我的心。”


    張潔愣住。


    似早已料到她的反應,田盈盈嫣然,美麗的小臉帶著些羞澀的紅暈,這一刻顯得分外動人。


    張潔心中忽然感動起來,想不到在封建時代,她竟會這麽勇敢地喜歡江舞。看著那自信美麗的臉,張潔不由也開心的笑了。


    “二位姑娘如何在這裏?”。


    二人一愣,立刻站起身。


    卻原來是長孫成與曹讓二人並肩走來。


    長孫成看看四周,清秀白淨的臉上露出擔心之色:“二位姑娘無事最好莫要出莊。”


    他這話顯然是一片好心,田盈盈本就不討厭她,聽他這麽說立刻搶先笑道:“我們不會有事的,多謝長孫公子啦。”


    長孫成搖頭:“如今形勢危急,還是少出來為妙。”


    “不怕,我有武功!”田盈盈挺了挺胸,站在張潔麵前。


    長孫成忙笑道:“田姑娘武功自是高明,但大敵當前,還是小心謹慎為上。”


    話說得也動聽,田盈盈本來天真,見他誇自己武功好不由開心起來,何況她本來就對長孫成有好感。


    誰知旁邊曹讓卻嗤笑道:“不知天高地厚。”


    “你說誰!”田盈盈聞言柳眉一豎。她本就不喜歡曹讓,如今聽他這麽看輕自己更不高興了。


    “盈盈!”張潔好笑,拉了拉她。


    長孫成也立刻看看曹讓,陪笑道:“田姑娘莫要見怪,曹兄說話一向如此。”


    田盈盈冷哼一聲,轉過臉。


    見她賭氣,張潔不好再勸,轉移話題道:“你們怎麽出來了?”


    長孫成立刻配合答道:“在下與曹兄想出去探探消息。”說著,他又擔心地看看四周:“倘若平日,田姑娘身懷武功出來也無事,隻是如今探得魔教十二堂主都來了,曹兄他也是擔心……”


    他看了看田盈盈,話卻是解釋給她聽的。


    “他們都來了!”田盈盈果然驚叫起來。


    教主親臨,十二堂主都在,這樣的陣勢對黑血教來說,實在是前所未有。


    曹讓又冷哼一聲,看來他剛才的話也是好意提醒二人。但田盈盈終究還是不喜歡他,嘟著嘴轉過臉去。


    張潔聞言卻垂下頭:“他真的要殺這麽多人嗎。”


    長孫成與曹讓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那個“他”指的誰。二人隻道她害怕,倒也不去追究她稱呼的不對。


    “這幾個人他殺起來隻嫌少!”曹讓忍不住冷笑,目光恨毒,看來他又想起了師門的慘事。


    長孫成亦是黯然,卻又好心道:“此地危險,二位姑娘不妨先行離開。”


    “我不!”田盈盈立刻截口,目中隱隱有淚光,“我要殺了他報仇!”


    她必定是想起了外祖父的仇吧?張潔不知什麽滋味。


    “憑你?”曹讓又冷嘲熱諷。


    田盈盈本已傷心,如今聽他這麽諷刺更氣得噎住,杏眼圓睜,柳眉倒豎。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


    誰知,張潔忽然開口:“你們……非要報仇不可嗎?”


    三人皆愣,看著張潔。


    半晌。


    曹讓臉沉下來:“你這是什麽話!”


    “可他……也做過好事的。”張潔喃喃道。


    “好事?”曹讓又氣得冷笑起來,“笑話!他會做好事?”


    張潔也不知該怎麽說了,隻低頭不語。


    ——他做的事有幾人知道?


    倒是田盈盈那天在廳上聽鄭少凡說起過,略知道些,她以為張潔心中不忍,略帶埋怨地勸道:“姐姐,他已經殺了那麽多人,就算做過好事,死了的人難道還能活過來嗎?”


    她一邊說,眼圈已經紅了。


    “你這丫頭,真是黑白不分!”曹讓恨恨道,“別說做好事,就算他從此改過自新,我曹讓也不會放過他!”


    說完,他一拂袖大步走開。


    長孫成也不好再說,看著張潔搖搖頭,快步趕上去。


    張潔垂頭掉下淚來。雖然早已知道這個答案,聽他這麽說,心中卻依然難過。


    倒是田盈盈見曹讓這麽大聲嗬斥張潔,不由心生同情。她衝曹讓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聲,回頭安慰道:“姐姐,我們別理他。”


    張潔立刻擦擦眼,勉強一笑:“算了,謝謝你。”


    見張潔不再提起,田盈盈也開心起來,二人重新坐下……


    經這麽鬧過,張潔早沒了興致,隻愣愣的坐著。


    田盈盈一心要逗她高興,說了半天話見沒反應,不由眼珠一轉,俏皮道:“姐姐和鄭公子什麽時候成親?”


    “成親?”


    張潔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整個臉都紅了。


    田盈盈見收到效果,覺得更好玩了:“那天,鄭公子不是在你房裏……”饒是她大方,也覺得臉發燙,說不出來,好在都是女孩兒。


    張潔卻又莫名其妙了。


    “那天?”


    “是啊,”田盈盈說著,又收起笑臉,黯然道:“那天……他傷心了好久。”


    張潔聽得糊裏糊塗,伸手拍拍腦袋:“你說什麽?”


    見她問,田盈盈臉也紅了,她不由捂住臉,邊笑邊提醒道:“就是……你病了的那天。”


    “病了?”張潔終於想起來。當時昏沉沉,事後沒人提起,又哪裏知道眾人的誤會。


    她想了想,道:“呃,我那天病了,是鄭哥哥和青衣姐姐照顧我的。”


    “青衣姐姐?不是鄭公子一個人嗎?”田盈盈有些奇怪。


    她到底是古代女子,教育不夠“發達”,年齡又小,對這些事純是似懂非懂。隻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夜越禮太過。如今聽張潔這麽說,她立刻把興趣移到了另一件事。


    “你還有個姐姐?我怎麽沒見過?”


    原來青衣久不出穀,人們隻是知道有個“妙手魔醫”,根本沒人知道她真實的名字。


    “呃,是啊,”張潔正擔心自己說漏嘴會給青衣帶來麻煩,見田盈盈絲毫不知情,這才放下心來,“她是我姐姐,醫術很好,那天晚上就是她治好我的。”


    田盈盈那大眼睛閃出光芒:“她真厲害!你中的什麽‘鳳求凰’,連沈莊主都說難治呢!”


    “鳳求凰?”張潔更奇怪了。


    田盈盈正要說話,卻被身後那明朗的聲音嚇了一跳。


    “你們兩個丫頭卻在這裏偷懶!”。


    二人回頭一看,竟是江舞。


    江舞竟似忽然間又恢複了以往的明朗率直,一臉燦爛如陽光。他看看張潔,忽然臉有些紅,立刻將頭轉向了田盈盈:“害我跑了好半天找你們,原來在這裏。”


    看著他莫名再現的飛揚神采,張潔雖有些不解,但也很高興,她正要開口說話——


    一陣凍風掃過,冷冷的,頭上依然還有無數竹葉飄飄落下。


    忽然,張潔迅速向四周望了望,目中露出懷疑之色。


    “怎麽了?”田盈盈奇怪的看著她。


    她不回答,卻站了起來,往竹林深處看去。


    為什麽如此熟悉?


    “你們先回去,我去去就來。”說完,她立刻往竹林深處跑去。


    剩下二人疑惑的瞅著她遠去的背影。


    “來時見柳大俠好象往那邊去的,”田盈盈歪著頭想了想,又拉著江舞笑了,“小舞哥哥,走啦。”。


    “黑風哥哥,是你嗎?”聲音不大,卻很清澈。


    張潔快步穿梭在竹竿間,時而小跑,美麗的大眼睛四處尋覓。


    然而,林中一片寂靜,隻偶爾有幾隻小麻雀驚起。


    她依然倔強的尋找。


    “我知道你一定來看過我,青衣姐姐不肯說,但是我知道你來過!”


    靜謐,無人回答。


    忽然,腳下一塊石頭一拌,她未曾留意,立刻摔倒在地。


    林中竹葉間,兩道寒星般的光芒一閃。


    張潔似乎感覺到,立刻翻身坐起來朝那邊望去,卻什麽也沒看到。


    “你不願意見我是嗎?”她坐在地上,隱隱閃起淚花,“那天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你一定在,對不對?”


    她又不死心的張望:“你在聽嗎?你出來啊!”


    半晌,她擦了擦眼淚,又爬起來快步向前跑去。


    “黑風哥哥——”。


    竹林盡處是一條山澗,不很深,但也不淺。


    她隻顧四下張望,渾然忘了身旁便是竹林邊緣,下麵一道不算很高的石崖。


    腳下踏空,她驚呼一聲。


    身子猛然下墜。


    看來他真的不在——完了,摔下去小命怕也隻剩半條!


    張潔嚇得閉上眼睛。


    誰知,下墜之勢忽然停住,她再次落入一個熟悉無比的、寬大的懷抱裏。


    待睜開眼,人已回到崖上。身邊的人隱隱散發著寒氣,兩道寒星般的目光正定定的看著她……


    他總會及時出現。


    張潔眨眨眼笑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出來的。”


    目光一冷,他立刻鬆開手,轉身就要走。


    張潔卻搶先緊緊抓住他的手臂:“黑風哥哥,你別走,聽我說。”


    終於,邁出的腳步又停下。他並不轉身,默然而立。一片陰冷的氣氛散開,本就不甚明亮的竹林顯得更暗了。


    “黑風哥哥,我……”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依然如雕像般,紋絲不動。


    半日。


    張潔喃喃道:“黑風哥哥,你能不能饒了沈莊主他們?”


    “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冷冷的聲音。


    “不是!”她看了看他,低頭漲紅了臉,“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終於,她鼓起勇氣,輕輕道:“我想說……不管你什麽身份,我還是你的妹妹。”


    麵具上,目光一閃。


    “是嗎,”淡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為了讓我饒他們?”


    “不是不是!”她立刻搖頭,有些著急。


    “那麽,我不饒他們,你還會認我是大哥?”依舊淡淡的。


    “啊?”她愣住。


    黑風冷笑一聲,就要走。


    “不!”她立刻攔在他前麵,美麗的眼睛滿是企求和悲痛之色,“你為什麽一定要殺他們,除了寒玉簫你不是還可以有別的法子嗎,為什麽非要殺他們?”


    “別的法子,”黑風奇怪的看看她,立刻又移開目光緩緩道:“你可知別的法子是什麽。”


    “沈莊主說有就一定有,”她衝口而出,隨後又企求道,“你既然可以不用寒玉簫,就不要再殺人了,我們會慢慢幫你們找回聖物,好不好?”


    見他不答,她又低下頭:“再說……你說過你不喜歡殺人,殺的人越多你一定更不開心,我……也不想你這樣。”


    黑風看著她,沉默半日。


    終於,寒星般的目光迅速地掃過竹林。他背轉身,一字字道:“你若真當我是大哥,就離開這裏。”


    說完,黑色的披風揚起,人已消失了。


    冷風吹來,又有無數竹葉盤旋著、飛舞著落下,似乎在宣告這一切完全是場夢……


    夢,始終會醒。


    張潔無力地倚著一棵竹幹蹲下,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你不要這樣……”她喃喃自語。


    一雙腳出現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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