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蕭聞璟打斷她的話, “魏大帥已經把他接出宮去了。”


    “咦?”阮靈萱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蟲圖, “是他的嫌疑已經洗清了嗎?”


    “不是,是因為他上吐下瀉,魏大帥以他水土不服為由,將他接走。”


    這裏麵皇帝和魏大帥又商定了什麽事, 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阮靈萱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遲疑道:“該不會是我的魚……”


    蕭聞璟唇角一彎親自把這個錘落到實處:“所以魏嘯宇說謝謝你。”


    “哦。”


    是謝這個啊。


    阮靈萱一下就變得沮喪,像淋了一頭水的小狗。


    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做的菜會讓人吃了生病。


    早知道她就老老實實做菜, 不整那些花樣了。


    “這個蟲圖你問出什麽來了?”蕭聞璟把她手裏的圖抽過來看, 轉開話題。


    “三殿下他曾經從田婕妤帶來的古籍中看過記載, 叫作血枯蟲, 是一種以人血為飼的蠱蟲,曾為北疆一個小族所養。”阮靈萱蔫巴巴抬頭:“這些有用嗎?”


    血枯蟲?


    蕭聞璟回想了一陣,並無印象, “若是這所謂的血枯蟲有致使魏嘯宇失去神智的作用,也就可以證實他是被人陷害。”


    “那豈不是找到三殿下說的那本書就可以了?”


    蕭聞璟點點頭:“我會想辦法,你早點出宮去吧。”


    阮靈萱乖乖應了聲, 出了門。


    慎行在她走後便從窗戶跳了進來,“殿下, 我剛剛一直跟著阮靈萱,見她和宮人關係不錯,三殿下對她也沒有什麽防備。”


    “嗯。”蕭聞璟正翻看著宮中記載,漫不經心道:“她心腸好,之前宮人失職,險些釀成大禍,還是她向賢德皇太後求情,才沒讓皇後嚴懲,這些宮人或多或少都要承她的情……”


    說著,蕭聞璟忽然抬起頭,“是田婕妤宮中的宮人?”


    蟲鳴鳥叫此起彼伏,兩邊的支棱窗打開,陽光和花香穿房而過。


    小內監捧著糧盆陪著皇子挨個給蟲屋添食。


    蕭啟昌有些魂不守舍,鑷子幾次沒有鉗住紅蟲,便煩躁地扔回到小內監手裏。


    “今天那阮靈萱來問的東西是我母妃密書上的蟲子,她是怎麽知道的?”


    “小的也不知,興許是在外麵看見了?”


    “這不可能,連我都沒有見過,外麵又怎麽會有?”蕭啟昌來回踱步,越想越不對勁,“難道是和我母妃有關係的事?”


    因為是阮靈萱,蕭啟昌沒有設防,不小心就把實話說了出去,現在越想越不對勁,心裏不安,無法再安心喂蟲。


    “去找母妃。”


    阮靈萱並沒有出宮,反去了田婕妤的秋語宮。


    她與這裏的宮人關係不錯,想來借一本書看幾眼也不是問題。


    “阮小姐說的這本書我好像是有點印象。”


    “沒錯,三殿下小時候田婕妤就給他看過,當時我正在旁邊給殿下打扇……據說是從田家舊居帶出來的,田婕妤很是寶貴。”


    “可田氏也不是什麽有很深淵源的氏族,哪有什麽舊居?”


    “這你就不知道吧,我聽宮裏的老人說過,田是先帝賜的姓,田婕妤的母族從前不姓田的,好像……好像是說本家犯了什麽罪,這田家大義滅親,親自向先帝告發才得以保全,才有了現在的榮寵。”


    聽著她們把話題扯遠了,阮靈萱心急道:“那你們可知道書放在哪裏,我就看一眼不會讓你們為難的。”


    “阮小姐言重了,您對我們有恩情,這倒也不是問題……”


    田婕妤的藏書多是關於各種植物,從前二公主還在宮裏的時候就經常上門來借閱,田婕妤也從沒有不許過,如今阮靈萱隻是想看一眼,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宮人把阮靈萱領到田婕妤放藏書的房間,交代她不可久待,若聽到外麵鳥叫聲就趕緊離開。


    阮靈萱滿口答應,保證不讓她們為難。


    這間書房是起居室的格局,前廳後寢,甚至還保留了衣櫥和屏風。


    或許這裏就是三皇子小時候在秋語宮時住過的地方。


    阮靈萱環顧四周一圈後,先到書架上翻閱了起來。


    田婕妤愛蒔花弄草,對藥理也有些研究,聽聞她對婦人調養生子很有一套,一些宮妃權貴夫人還想盡辦法求得田婕妤一診呢!


    阮靈萱快速看了一圈,並沒有找到有關於蟲子的記載,便把目光轉到角落的博古架上。


    既是古籍,也未見的是寫在紙上,說不定是刻在竹簡。


    “有了!”打開第三卷 的時候,阮靈萱看見了類似的甲殼蟲樣,正要扯開仔細閱讀,身後就冷不丁傳來蕭聞璟的嗓音。


    “我不是讓你出宮了麽,你在這裏做什麽?”


    阮靈萱手一鬆,險些沒有拿穩竹簡,回頭一瞪:“你嚇死我!”


    蕭聞璟眉頭微蹙,“快跟我走。”


    既猜到這個田婕妤有問題,她還隻身前來,真是膽子太大。


    魏嘯宇再重要,也不值得她以身犯險。


    “等等,我找到了,你先看看這裏!”阮靈萱還不急著走,把手裏的竹簡扯開,就在蕭聞璟眼下,“你看……圖案雖小,但是特征都是一樣的,這裏還寫著血枯蟲……幼體種下……破而後立,廿五載亡……咦,這描述看著不像是能控製人的神智啊。”


    阮靈萱不由納悶,難道和這個蟲子無關?


    蕭聞璟順著字往下看去,神色凝重。


    “啾啾——”


    門外鳥叫急促,阮靈萱想到宮人對她的提醒,馬上臉色一變,拉住蕭聞璟,“定然是有人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蕭聞璟剛偏頭往後邊敞開的窗看了眼,阮靈萱一個大力拉拽就把他拖到了衣櫃前,打開門推他進去,一氣嗬成。


    若有人在一旁看見,問起來,阮靈萱隻怕還能高深莫測地說一句:“無他,唯手熟爾。”


    這是她小時候逃避大人問責慣用的招數,隻是她完全忽略兩人已經長大了,一起塞在這逼仄的衣櫃裏,相當難受。


    蕭聞璟高大,要蜷起手腳才能藏得進去,還要加上阮靈萱更是雪上加霜,兩人手腳相疊,好比塞在泡菜壇裏還要用醃菜石壓實一樣。


    從衣櫃鏤空的圖案中透出幾縷光線,正好映在兩人的臉上,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田尚書越發過分了,他以為我一個小小婕妤就可以左右聖裁嗎?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這道憤怒的聲音出自田婕妤。


    隨著她腳步走近,頭上帶著的珠釵步搖齊晃,聲音清脆悅耳。


    “你也別惱,田大人不過是心急了,陛下一日不立儲君,朝廷一日不穩。”另有一道低沉男音回答。


    阮靈萱驚大了雙眼。


    和田婕妤說話的居然是個男人。


    她經常出入宮廷,對於內監的聲音算是很熟悉,即便他們再想掩飾自己閹人的特征,也很難做到完全不留痕跡。


    東六宮屬於皇帝後宮,除了皇帝和沒有及冠的皇子外,其餘男子都不允許踏足,這個與田婕妤說話的人會是誰?


    “你別口頭說的輕鬆,大皇子已及冠,老臣們都在催促陛下立他為太子,最著急的人就是你吧?”


    “我有什麽好著急的,他是當不了太子的,你我都清楚,現在要緊的是六皇子蕭聞璟。”


    阮靈萱看著蕭聞璟。


    誰做太子關他們兩什麽事?


    而且他們怎麽能這樣確定大皇子就做不了太子了?還打算針對蕭聞璟。


    蕭聞璟衝她搖了搖頭。


    阮靈萱把唇一撅,十分不服氣。


    蕭聞璟盯著她紅豔豔的唇看了須臾,又把視線挪了開去。


    “蕭宗偉視他為眼中釘,百般刁難,極力打壓,這蕭聞璟也是命好,三番幾次都能從他殺招裏逃出升天……真是見了鬼了!”


    “不著急,這不是還有我們麽……”


    阮靈萱豎起耳朵正要聽他們還想密謀什麽壞事,卻再沒有聽見人聲,反而先是哐當一聲,好像是撞到桌子,而後就是奇怪的水聲。


    他們這又是在做什麽?


    阮靈萱用眼神詢問蕭聞璟,蕭聞璟卻不看她,臉側向旁邊,微微有些泛紅,像是憋著一股氣。


    這衣櫃雖然不是完全密封,但能通氣的隻有那一排小孔,的確有點悶,阮靈萱都開始覺得身上有點冒汗了。


    熱,不但是悶熱,蕭聞璟身上也熱,她都能感覺到她靠的地方現在就熱氣騰騰。


    這書上說血氣方剛少年郎誠然不是騙人,蕭聞璟這個體溫的確比她的要高上不少。


    那好像攪漿糊一樣粘稠的水聲持續不斷,弄得人頭皮都開始有些發麻。


    阮靈萱眼睛亂瞟,忽然間發現蕭聞璟緊抿唇,兩瓣唇肉就像蚌殼一樣嚴絲合縫,好像就怕給誰撬開了。


    剛剛躲進來的時候不見他緊張,現在才緊張不是遲了嗎?


    阮靈萱專注的目光惹來蕭聞璟的注意,兩人視線相對。


    蕭聞璟蹙了蹙眉,見阮靈萱還一個勁看著他,兩隻大眼睛仿佛盛著清泉,能一路淌到人心裏,泛起漣漪不斷。


    他果斷伸手遮她的雙眼。


    她的眼神明澈透亮並不勾人,可心中有鬼的人,看什麽都是魑魅魍魎。


    大手遮住了阮靈萱大半張臉,剩下的部分唯有唇部最顯眼。


    蕭聞璟盯著她的唇,耳邊又是田婕妤不知何人苟且的纏綿聲,呼吸漸漸密了起來。


    “婕、婕妤,三殿下求見……”


    書房外,宮人的聲音緊張又急促。


    蕭聞璟猝然驚醒,就仿佛是早晨那個夢。


    ……遺憾又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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