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閑下來的時候,會帶著陶南風一起繪圖、看現場,建築方麵的知識一半來自父親口授、一半來自父親書房裏的專業書箱。


    父親那張瘦削的臉浮現腦海,陶南風搖搖頭不敢繼續再想,慢慢朝蕭愛雲走過去。身體剛剛挨到石頭邊沿,清涼感傳來。


    蕭愛雲湊近陶南風耳邊,嘻嘻笑道:“這石頭好涼快,你快來坐著休息一下。”


    陶南風整理了一下衣裳,斜斜坐下,左手輕輕一撐——


    轟!石頭順著掌根裂成兩半。


    “啊——”地一聲驚呼,蕭愛雲從石頭上滾落在地,茫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陶南風。


    陶南風左手剛撐下去,指尖一股熱流湧出,石頭裂開,整個人順著慣性摔了出去。


    她根本感覺不到痛,心慌意亂爬起來,左手撐住路邊一棵矮小壯實的苦楝樹。


    喀嚓!苦楝樹斷成兩截,碗口大的截口平整光滑。


    若不是這一次她終於反應過來穩住身形,整個人恐怕就得順著山坡滾下去。


    陶南風呆呆地看向自己纏著紗巾的左手:裂石、斷樹,這是什麽力量!剛才那股熱流,到底是什麽?


    蕭愛雲從地上爬起,跑到陶南風身旁,辮子沾了草葉也沒有注意,聲音裏帶著絲惶恐:“陶南風,你怎麽了?剛才是怎麽了?”


    修路隊的隊友被這邊的響動吸引,停下手中工作,都圍攏過來。有的察看石頭,有的端詳斷木,不由得嘖嘖稱奇。


    “石頭裂口光整,倒像是斧頭平切下來。”


    “如果是拉力,切口應該是45度角斜線向下。看這斷口,分明是極大的剪力造成。”


    “苦楝樹雖然木質鬆散,但這棵樹有碗口粗細,想要一掌推斷成年人都做不到。”


    “還是水平切麵,依舊是剪力。”


    修路隊裏有位道路橋梁專業出身的工程師,名叫楊先勇,經常在隊裏講些力學知識,以至於大家分析起來頭頭是道,句句不離力學。


    討論完畢,所有人都看向陶南風,目光中滿是好奇。


    戴白色安全帽的楊先勇工程師年約四十,個子不高,看著慈眉善目,溫和地問她:“這是你弄的?”


    “我不知道。”陶南風的麵色顯得有些蒼白。


    ——掌劈山石,拳斷大樹。


    早上起來發現力氣變大,但沒想到會有這麽大!難道是因為那個夢?


    明明什麽也沒有說,但肌膚瑩潤、容顏秀美的陶南風站在那裏就像一副畫,令人心生憐惜。


    “怎麽可能是她幹的?這塊石頭恐怕早就裂開了。”


    “苦楝樹爛了芯子,不經撞。”


    “這姑娘看著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力氣?”


    聽到眾人的議論,陶南風左手微動,手背牙印處灼熱感漸漸濃烈。


    就像是一個水庫,連日暴雨之後積蓄了滿滿一池水,再不宣泄就會噴湧而出,她的身體裏也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急欲宣泄出來。


    陶南風後退半步,小腿正撞上倒在路邊的半截石頭。


    “啊——”隨著眾人的驚呼聲,這塊重約千斤的石頭,竟然因為陶南風的輕輕一碰,掉落山崖。


    咕……咚咚咚!


    巨大山石滾落至穀底,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


    咕咚——


    集體咽口水的聲音。


    我的媽呀,劈開石頭、撞斷苦楝樹……真是這姑娘幹的!


    山風吹過,拂起陶南風額前劉海,露出一對彎彎的柳葉眉、明亮似星的大眼睛。


    誰能想到,軟綿綿的漂亮妹子會是個深藏不露的大力士?


    第3章 茅草房


    反差太大,眾人一陣默然。


    剛才嫌棄陶南風嬌嘀嘀的毛副隊長名叫毛鵬,一見她力氣大立馬變了態度,完全忘記自己剛才還說這姑娘是朵富貴花、不是個幹活的人。他咧嘴一笑,捅了捅向北:“力氣大好啊,力氣大就能幹活,給十個工分不虧。”


    隊友們興奮地探頭探腦,想要接近陶南風,卻被向北用目光製止。


    “力氣這麽大,來修路隊就對了。”向北大踏步走到陶南風麵前,遞過手中鐵鏟。


    向北的行動代表著接納,修路隊的隊員們全都歡呼起來。這些漢子都是爽直的性子,沒人追問陶南風為什麽力氣這麽大,更沒人質疑她的身份與來曆。


    “陶知青,你是好樣的!”


    “歡迎加入我們修路隊。”


    “修路隊就需要你這樣有文化、力氣大的年青人。”


    陶南風接過鐵鏟,一顆急速跳動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再一次道謝:“謝謝。”


    向北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動著臉上的傷疤,扭曲而猙獰,原本英武俊朗的麵容看著有些駭人。


    蕭愛雲看到他臉上的傷疤,心中暗自嘀咕:您還不如不要笑,笑起來太嚇人了。不由自主地移動身體,悄悄躲在陶南風身後。


    毛鵬大手一揮:“開工嘍~”


    “哦……”修路隊的隊員迅速散開,撿起剛剛放下的測量儀器,開始在楊工的指揮下繼續進行測繪工作。隻是,在工作之餘他們依然會時不時偷瞄一下陶南風的動靜。


    哢嚓、哢嚓——


    不到半小時,卡在山體之中的另外半截大山石被陶南風鏟斷,眾人發力一齊推下山去。


    隨著轟隆隆的聲音在山穀間回響,眾人望向陶南風的眼神裏滿是讚賞。


    山風送來陣陣清涼,眾人歡喜的眼神帶著灼熱,一冷一熱之中,陶南風胸中憋悶滌蕩一空,嘴角一彎,眉眼帶笑,似春光明媚。


    被肯定、被接納,能夠和大家一起勞動,終於邁出適應農場生活的第一步。


    真正參與到修路隊的勞動之後,陶南風才體會到野外作業的艱辛。哪怕有草帽遮擋,但太陽烤得後背生疼,露出的肌膚仿佛被火灼燒一般,地麵的泥土蒸騰出陣陣熱氣,熏得眼睛痛。


    長時間的重複性體力勞動,肌肉漸漸酸痛,胳膊抬起的速度越來越慢,腿在一步一步艱難向前邁進。喉嚨口在冒煙、肚子餓得咕咕叫,纏著紗巾的手掌中忽然有一股熱流湧出,迅速流遍四肢,舒緩著身體的不適。


    陶南風直起腰,若有所思地看向左手,熱流源自那個烏黑的牙印中,這難道就是夢中末世所說的異能?


    “潑喇喇……”


    南麵山坡密密的草叢裏飛出一隻野雞,長長的尾羽閃著五彩光芒,在陽光下幻化出美麗的色彩。


    “哦!哦!哦!”修路隊的隊員們發出一陣歡叫,放下手中儀器,貓著腰往山坡上竄,笑著鬧著抓野雞。


    “快快快!這麽肥一隻野雞,煮了一定好吃。”


    “你們從那邊,我從這裏上去。”


    “抄家夥、抄家夥!”


    “……”


    陶南風直起腰,看著眼前飛舞的野雞,刹那間所有艱苦被甩到腦後,腦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一句話。


    ——如鳥斯革,如翬斯飛。


    當年讀到這句形容宮室壯美的詩句時不懂,為什麽要將宮殿飛簷比作野雞展翅高飛。現在真實看到,陶南風方才恍然大悟。


    野雞的羽毛美極豔極,實在漂亮,那彎起的弧線帶著驚心動魄的力量感,用它來形容宏偉宮殿,再貼切不過。


    修路隊的男子齊上陣,眼看得野雞被一群人追得滿山飛,空中卻響起一陣清嘯鷹鳴。


    “呼!”一陣強烈的風刮來。


    向北大吼一聲:“趴下!”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低下頭、伏下身。一隻巨大的老鷹俯衝而下,利爪一把抓住野雞,騰空而起。


    驚空遏雲,轉瞬消失不見。


    老鷹飛走,底下人一起跺腳,臭罵這隻搶口糧的家夥。


    “可惡,眼看著就要讓捉住,今晚可以改善生活,卻被這個不講武德的大家夥半路劫了道。”


    “完了,雞飛蛋打……”


    “蛋?”


    眾人眼睛一亮,叫道:“快快快,找野雞窩。”大家忽啦啦散開,在草叢裏搜尋著野雞窩。


    “這裏,這裏!”


    “一、二、三……運氣真好,這一窩有十二個蛋!”


    “拿頂草帽來,裝野雞蛋。”


    陶南風聽到他們在山坡上喊,眼中也有了雀躍之光。城市孩子哪裏見過這種陣仗,野雞、老鷹、野雞蛋……這半天的時光豐富得令她目不暇接。


    到了午休時間,頭頂的太陽炙烤著大地,修路隊隊員們躲在陰涼處,席地而坐,掀開蓋在竹筐上的藍布。


    整整齊齊十幾個鋁製方形飯盒,揭開蓋子,陣陣飯菜香味襲入鼻端,陶南風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


    ——這應該是修路隊隊員一大早準備好的午飯,野外作業中午不方便返家,便帶飯來修路。現在食物匱乏,米、油、菜都有定數,自己今天剛剛加入修路隊什麽都沒有準備,看來隻有餓肚子了。


    “哇!今天有藠頭炒雞蛋。”


    “紅薯飯,真香。”


    “向嬸做的炒椒醬最下飯,炒茄子真是美味。”


    從江城出發到現在,足有四天時間沒有吃到熱乎乎的飯菜,聽到修路隊隊員們的對話,陶南風垂下眼簾,默默在一旁坐下。


    眼前忽然出現一雙大手、一個飯盒。


    陶南風一抬頭,正對上向北的臉。


    向北彎腰將飯盒放在她麵前:“你和蕭知青合吃一份。”說罷轉身離開,與其他修路隊隊員們一起勻著吃午飯。


    一大早起床,隻吃了一塊從家裏帶來的雞蛋糕、喝了一杯山泉水,肚子裏早就餓得咕咕叫,陶南風和蕭愛雲一起捧著飯盒,用飯勺舀起一大勺米飯放進嘴裏。


    唔……香甜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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