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點點頭,雙目微眯,若有所思。


    楊工看一眼山洞,聲音裏滿是歡喜:“山洞如果挖通,南北坡就能聯通,北坡那邊的村民不用再繞十幾裏山路到鎮上,孩子們也不用雞叫起床、披星戴月地上學了。”


    秀峰山除了農場之外,還有幾處村落,分為南坡大隊、北坡大隊,一共七個小隊。


    農場位於南坡,南坡村民靠著農場打點零工,賣點油茶果,日子過得相對好一些。


    北坡村民位於深山,如果出來得先走十幾裏崎嶇山路到達南坡,再由小路下山到達曲屏鎮。因為交通不便,北坡村民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南、北坡之間隔著高山叢林,這個山洞如果能夠打通,北坡村民直接穿過這個隧道到達農場就方便多了。


    聽到山洞裏熱火朝天的號子聲、鐵器敲打石壁的叮叮鐺鐺聲,向北臉上也掛著一個微笑,點頭道:“是啊,如果能修通……”


    話音未落,山洞裏忽然傳來異響。


    陶南風的聲音裏帶著極度惶恐:“走!走!出去!”


    不好!陶南風一向沉穩,若不是出了大事,絕不可能會如此大喊。向北心頭一驚,迅速向洞裏跑去。


    山洞裏的陶南風一顆心在砰砰急跳。


    就在剛剛,半分鍾之前。


    隊員們對著洞壁揮舞鐵鍬、鐵鏟,陶南風拿著鐵釺與鐵錘將嵌入土層之中的山石鑿下,挖出來的泥土、碎裂的石塊被搬運上車,一車一車地運送出去。


    “嗶嗶啵啵——”


    陶南風忽然聽到一陣異響,猛一抬頭,前方十米遠那個區域上方憑空浮現無數交錯的紅色線條。


    魏民、陳誌路、喬亞東站成一排,正高舉鋤頭,鋤向那一片土層。


    一個、兩個、三個紅點出現,漸漸連成一片。紅色區域將魏民、陳誌路、喬亞東籠罩起來,紅得似乎要滲出血來。


    不好!


    陶南風心中一驚,先前她眼前隻能看到白色線條,白色線條代表挖洞的路線。現在突然出現的紅色線條代表的是什麽?


    難道是一種警示?代表有危險!


    一股寒氣湧上頭頂,陶南風感覺整個人頭皮發麻,這種莫名的危機感令她不敢再有絲毫猶豫,大聲呼喊:“走!走!出去!”


    蕭愛雲就站在她旁邊,被這一喊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問:“怎麽了?”


    前方頭頂有泥土剝落,正掉在魏民頭頂。魏民被陶南風這一喊唬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地摸了頭頂,怎麽有土掉下來?


    自帶領大家蓋好磚瓦房之後,陶南風在知青中卻威信很高,第一次聽到她如此大聲呼喊,所有人都下意識放下手中工具,立定屏息。


    陶南風已經陷入高度緊張之中,眼中閃著銳光,飛速丟下手中鐵釺,一把拉住還在彎腰搬運地麵石塊的蕭愛雲,轉身就往外奔,一邊跑一邊喊:“洞要塌了,都出去!”


    這一下,陶南風身邊的知青們都聽明白了。


    洞要塌了?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哪怕是膽子最大的魏民也被陶南風的態度所感染,急匆匆拉過同伴往外跑。


    老修路隊隊員們與知青們有十幾米的距離,正在前方奮戰。聽到身後有動靜,現任修路隊隊長毛鵬停下手中的動作,轉過身向洞口方向看去。


    陶南風的聲音在隧洞內顯得特別響,震得耳朵生疼,再看到她拉著身邊的人往外跑,毛鵬心一慌,愣了愣神,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極度的恐慌感湧上心頭,毛鵬的喉嚨口發澀、心髒急跳。他想說話,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他想動,可是腳像釘在地上一樣。


    向北這個時候奔進山洞,大聲吼道:“全體隊友,跑步前進!出來——”


    他的聲音洪亮、高亢,命令清晰而篤定,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毛鵬仿佛找到主心骨,和其他隊員們一起放下手中活計,向外急奔。


    紅色區域的洞頂有土層開始掉落,撲哧、撲哧的聲音越來越密集。隨著無數泥土向下傾覆,整個山洞的一角開始坍塌。


    向北看到正在向下坍塌的一角,腎上激素急速飆升,雙手握拳,迎向跑過來的人,抓住一個就往外推,嘶啞著嗓子大吼:“快跑——”


    若是出了事,萬死難辭其咎!


    蕭愛雲聽到身後傳來的轟鳴之音,感受到腳底的震動,嚇得魂飛魄散,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頭頂泥土傾瀉而下,小腿有重物壓下。


    “啊——”一聲尖叫從喉嚨裏發出,撕心裂肺。


    第17章 承擔


    夢中無數次的戰鬥令陶南風反應迅速, 她單手發力,一把將蕭愛雲從地上拉起來,拖拽著向洞口跑去。


    一個、兩個、三四個……


    不斷有人從洞裏跑出來, 一個個麵如土色。


    塵土滾滾, 向北最後一個走出來,表情冷硬似鐵,牙槽緊咬,大聲道:“報數!”


    蕭愛雲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身泥灰, 待確認安全之後,蜷縮著雙腿, 抱著雙臂縮成一個團, 開始號啕大哭。


    剛才恐怖的場景令她不寒而栗,如果沒有陶南風拉她一把,她這條小命恐怕就得交代在這個隧洞之中了。


    “1、2、3……”


    修路隊員一個個報數, 所有人都在, 全部安然無恙。


    向北這才鬆了一口氣, 目光如矩, 盯著陶南風:“你怎麽知道會塌方?”


    陶南風站在蕭愛雲身後, 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肩頭一聳一聳的模樣, 心中又惱又氣。


    惱的是自己挖洞的技能還不嫻熟, 沒有及時發現紅點、紅線是塌方警示。


    氣的是自己總想低調, 不願意顯露本事, 結果害得朋友差點被石頭砸傷。


    麵對向北的詢問, 陶南風沒有再藏拙, 挺直腰杆, 認真地看著他:“挖隧洞, 我懂!”


    “你懂挖隧道?”嚇得夠嗆的楊工穩住心神,看著身材修長纖細的陶南風,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她不是個高中畢業生嗎?怎麽連挖隧道都懂?


    “是的,我懂!”陶南風點頭。


    向北知道她話少,但有一說一、從不打誑語。他腦中忽然閃過昨天看到她在石頭上挖出的深洞,心中驀地一動。


    或許,這姑娘真的會挖洞。


    不是小打小鬧、在石頭上雕花繡朵,而是在基建項目裏開隧道、挖涵洞。


    她不是毛鵬以為的富貴花,也不是知青中的嬌小姐,她是一塊藏在石皮底下的璞玉,稍一雕琢便能綻放光彩。


    向北指著山洞問:“陶南風,你能提前判斷土方坍塌?”


    陶南風雙眸閃亮,再不掩藏自己的能力:“是的,我能!剛才我分神了,半分鍾之前才發現異常,以後不會犯這樣錯。”


    既然挑起這個擔子,那就努力做到最好。陶南風目光堅定,雙手放在身側,身形站得筆直。


    這一刻,她選擇主動承擔。


    蕭愛雲的哭聲漸漸停止,聽到陶南風的話,她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拉著陶南風的小臂,聲音依舊帶著一絲哭腔:“我,我相信你!”


    在蕭愛雲心目中,陶南風謙遜低調,她說懂,那就是真懂。


    當初她說隻懂一點建築,結果不僅會畫圖,還帶著大家一起蓋好了磚瓦房。現在她說懂得修隧道,主動提出由她來指揮,如此篤定的語氣說明什麽?


    ——修隧道,陶南風很內行。


    喬亞東與魏民幾個對視一眼,站出來說話:“陶南風,我們相信你。”


    其餘幾個老隊員有些猶豫,拍打著身上的黃土、碎石屑,目光在向北、楊工臉上逡巡。


    楊工一臉肅然,摘下頭上戴的藍布帽子,麵對眾人深深一鞠躬。


    “是我犯了經驗錯誤,以為這個天然形成的山洞洞壁承載力強,橫向拓寬一米不會有危險。差點害得大家丟了性命,非常對不起。”


    眾人見他如此正式地道歉,慌忙扶起楊工。


    “不怪你、不怪你。咱們什麽儀器設備都沒有,全靠眼力、經驗來判斷開挖方向和深度,本來就不容易。”


    “對呀,楊工你別這樣,這不大家都沒事嘛。”


    “都是為了加快修路進度,不怪你。”


    楊工再對著陶南風鞠躬:“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提醒,恐怕……”話未說完,一陣哽咽,這個四十多歲的技術員控製不住地落下淚來。


    陶南風忙側過身,不肯受他這個禮。


    向北將楊工扶起:“莫內疚,人沒事就好。”


    楊工站直身體,喉嚨口似乎被什麽塞住,張了幾次嘴都發不出聲音,半天才說:“長江後浪推前浪,陶南風你若是真懂,就帶領大家繼續挖吧。”


    向北掃一眼還在猶豫的修路隊隊員,沉聲道:“陶南風示警有功,升任修路隊副隊長,大家同意嗎?”


    “……”兩個多月前剛剛加入修路隊,陶南風這麽快就升官了?老隊員們都是二十幾歲年富力強的小夥子,哪裏能服氣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來當老大?


    陶南風擺擺手:“我隻懂挖隧道,修路隊的其它事情並不懂。副隊長就不當了,隻是請大家在挖隧道的時候聽我指揮就行。”


    毛鵬鬆了一口氣,向北當上場長之後,他正準備提拔小弟耿輝當副隊長呢。


    向北卻沒有笑,麵容嚴肅,臉上傷疤微動,看著毛鵬:“剛才陶南風示警,你為什麽不動?”


    毛鵬心虛,不敢看向北。


    向北的聲音突然提高:“你是隊長,安全第一的道理,難道不清楚嗎?哪怕你不信任陶南風,但人命關天,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第一次聽到向北訓人,所有人都不敢吭聲,全都眼觀鼻、鼻觀心。毛鵬身處怒火中心,向北的話仿佛一根繩子抽打著自己的靈魂,羞愧難當。


    他知道安全第一,修隧道隨時都會有塌方危險,但他當時嚇得連話都不會說,連個小姑娘都不如。


    向北目光從每位修路隊隊員們臉上掠過,似蜻蜓點水,卻銳利無比:“我們是一個團隊,要尊重每一位隊員。隊長也好、副隊長也罷,都是為大家服務,不存在什麽領導、下屬之說。”


    說完這一段話,向北走到陶南風身邊,大聲道:“陶南風能力突出,從今天開始擔任副隊長一職,開挖隧道由她指揮,聽到了嗎?”


    向北身形高大,修長纖細的陶南風站在他身邊,似修竹與青鬆相依相伴,有一種奇妙的和諧美。


    蕭愛雲與喬亞東這幫知青挺直了胸膛,興奮地叫道:“聽,到,了——”


    毛鵬這一刻感受到濃濃的壓力,抬頭看著向北。


    向北目光威嚴,再次重複:“聽到了嗎?”一股煞氣自他身體噴湧而出,這是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所曆練出來的殺氣,也是帶隊廝殺所鍛煉出來的威壓。


    毛鵬迅速立定,目光堅定,大聲道:“是!”


    見隊長聽從安排,所有修路隊員都一起回答:“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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