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看一眼綴在人群之後的陶南風,她抿著唇一臉的鬱悶,似乎不太高興。向北迅速將這一切聯係起來,轉頭看向劉麗麗。


    “劉護士,你若當真想管教劉斌,我倒是可以介紹一個合適的人選。”


    劉麗麗看中了陶南風,哪裏還看得進其他的人,不過聽向北說起,不得不打疊起精神回應:“哪一個?”


    “北坡村朱獵戶家的姑娘。”


    朱獵戶家的姑娘今年二十八,自小沒了娘,跟著父親上山打獵,力氣大、脾氣大,一手好槍法,絕對厲害。


    隻是有一點,朱獵戶隻有這一個獨姑娘,要求女婿必須入贅。


    聽向北提到這位姑娘,毛鵬在一旁豎起了大拇指:“真是個神勇的鐵娘子,一個人抓兩頭野豬,十裏八鄉那是赫赫有名。”


    知青們也聽說過這個姑娘,都議論開來。


    “這姑娘好,劉斌就算有獵.槍都製不住她。”


    “可不是?一百多斤的野豬都能單手掀翻,劉斌再凶也不怕。”


    “我覺得向場長這個提議好,劉護士您直接上門提親肯定能成,到時候記得給向場長送雙鞋。”


    當地有個風俗,媒人做媒如果成功,新人得做雙鞋子送給媒人。這話一說,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劉麗麗麵色大變:“你莫害我……”說罷,匆匆離開。


    她身後的笑聲越來越響,催得她越走越快。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氣得她直咬牙。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可是總有一天什麽,劉麗麗卻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說:


    劉麗麗那就是一廂情願,徒增笑料。不過,一家好女百家求,陶南風這朵美麗的鮮花肯定會引來不少蜜蜂、蝴蝶……


    第26章 詩人


    劉麗麗、向北等人剛走, 德縣知青點的拜年大軍又來了。


    領頭的杜晨哲帶著五六個知青串門,其中一名叫胡一芹的女知青拉著陶南風,把她誇成了一朵花。


    “常聽我們杜書記提起你, 這回終於見到真人, 沒想到比旁人說的還要好。人長得漂亮不說,還這麽能幹,帶著大家一起蓋磚瓦房。和你一比呀,我們就是那梅花樹底下的爛泥巴。”


    杜晨哲聽她說得誇張,不由得笑了起來:“胡一芹你這張嘴呀……別把人小姑娘嚇住了。”


    陶南風抿著嘴不說話, 隻淺淺回應了一個微笑。


    胡一芹白了杜晨哲一眼:“聽說其他四個知青點都想求著陶知青幫忙蓋房子,我提前來與陶知青打好關係, 這是為杜書記排憂解難。你不是也說過, 有禮物要送給陶南風嗎?”


    杜晨哲二十五、六歲模樣,個子中等,性格溫和沉穩, 行事說話有一種濃濃的老幹部風。他今天穿一件厚呢子外套, 左邊上口袋插一支鋼筆, 是當下典型的知識分子打扮。


    聽到胡一芹的話, 他從口袋裏取出一頁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紙, 鄭重地遞到陶南風麵前:“多謝陶知青, 這是我閑時寫的一首小詩, 懇請斧正。”


    陶南風愣愣地看著眼前這疊成巴掌大小的長方形信紙, 一時不知道應不應該接過來。


    遞紙條?


    ——這事兒陶南風以前聽陶悠在家裏得意地說起過。陶悠清秀明麗、熱情似火、聰明伶俐, 在學校有不少男生喜歡。時不時會收到男生表達好感的“小紙條”, 不過都被陶悠拒絕。


    陶南風卻從來沒有收到過這樣的心意。或許是因為她的長相太過漂亮精致, 兼之性格冷清, 再加上陶悠總愛批評陶南風嬌氣、冷血, 讓男生不敢親近。別說男生,她連女性朋友都沒有。


    沒想到遠離家鄉,擺脫開陶悠與繼母的影響,陶南風在這裏會收到了來自異性的好感表達,這可是平生第一次。


    雖說陶南風對眼前這個杜晨哲沒什麽特殊好感,但對方直白的心意讓她有些猶豫。她略抬了抬右手,手指指尖似蘭花花瓣,瑩白如玉。


    杜晨哲心跳如擂鼓。他1967年高中畢業之後來到秀峰山農場,艱苦的六年時光早已磨平他所有銳氣。陶南風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近乎麻木的心靈。


    原來,知青可以與基建科科長直麵對抗,帶領夥伴一起蓋房。


    原來,女性也能與男人一起開山鑿石,當上修路隊副隊長。


    知青不是弱者,知青也能憑借集體的力量,努力改善自己的生活!


    串過幾次門,對陶南風了解更多之後,杜晨哲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好感。漂亮的陶南風看著雖然清高冷淡,但其實內心柔軟善良,尊重旁人意願,從不與人爭辯,和同伴關係相處融洽。


    杜晨哲曾經也是個文藝青年,便花了幾天時間琢磨出一首小詩。江城知青把陶南風護得嚴實,根本找不到單獨相處的機會,隻得當眾送詩。如果陶南風願意收下,那就成功了一半。


    杜晨哲表麵看著淡定和氣,其實內心緊張得要命。他低頭看著陶南風的手,大氣都不敢喘,就怕被她拒絕。


    陶南風指尖微抬,卻被喬亞東搶了個先。


    他橫跨一步,一把拿過杜晨哲手中信紙,笑著說:“原來杜書記還是個詩人?我也愛寫詩,不如我們一起切磋一下?”


    陶南風鬆了一口氣,縮回手。


    杜晨哲麵皮一僵,勉強一笑:“啊哈,原來喬班長也愛詩,那正好。”


    陳誌路也湊了過來:“以後送什麽東西給陶南風都得先過我的手,我是她哥,知道不?”


    胡一芹不服氣:“你姓陳,她姓陶,怎麽會是兄妹?”


    陳誌路得意洋洋地打了個哈哈:“我們江城這一批知青一共二十個,同吃同住同勞動,親如一家,陶南風最小,自然是我妹妹。”


    杜晨哲感覺渾身上下不自在,但他敢當麵送紙條,自然也有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他坦然一笑,看著陶南風:“大家一起看看也好,希望這首詩陶知青能喜歡。”


    陶南風微微一笑,點頭輕聲道:“謝謝。”不管詩寫得怎麽樣,至少多謝這一份心意。


    看到陶南風的反應,喬亞東的腦中響起警報。


    好女百家求,花朵盛開總會招來蜜蜂與蝴蝶。陶南風如此優秀,怎麽會少得了追求者?


    先前劉麗麗跑來獻殷勤喬亞東不怕,劉斌那個德行的男人陶南風壓根看不上,哪怕劉麗麗說什麽可以安排當護士、送省城一套房,也動搖不了清高的陶南風。


    可是杜晨哲不一樣。


    他是德縣知青,在秀峰山農場根基牢固,外形文雅,又有一顆文藝心。看他多聰明,知道當眾送詩。


    一來看著坦蕩大方,尊重對方。二來試探陶南風的反應,進退皆可。


    不僅這樣,他還帶來一個女知青,接近雙方距離、降低陶南風的警惕性,借胡一芹之口表達自己對陶南風多有誇讚。


    這個杜晨哲能夠當上一百多號德縣知青的書記,絕對是個老謀深算的男人!


    如果真能打動陶南風的心,那自己這一番愛念怎麽辦?


    因為母親的話,喬亞東不敢向陶南風表白;可是,他害怕陶南風被旁人搶走,怎麽辦呢?


    喬亞東在這裏愁腸百結,陳誌路一把從他手中抽過信紙,三下五除二展開來,毫不客氣地說:“陶南風,我先幫你看看,杜書記這首詩到底怎麽樣。”


    陶南風點了點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陳誌路手中,好奇地思忖:不知道杜書記寫的是什麽詩。


    七十年代的詩歌創作正是旺盛時期,有朦朧詩派、白洋澱詩群、中國新現實主義三大流派,湧現出大量的詩歌作品,在學生、知青、文化人中流傳。沒有印刷品,那就手抄;沒有手抄本,那就口口相傳。


    朦朧詩派的代表人物食指被譽為“知青詩魂”,一首《相信未來》曾以手抄本的形式在知青中廣為流傳,詩中開篇激情澎湃、寓意深刻。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當灰燼的餘煙歎息著貧困的悲哀,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陶悠自然也是愛詩的,她崇拜的建築女神林徽因便是個詩人,“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可以說,杜晨哲這一招正投了她的脾性。


    杜晨哲將手背在身後,微笑而立,等待著自己的作品被宣讀。


    陳誌路開始讀的時候,態度有些輕慢,但越讀越心驚,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亢起來。


    “把年少的夢想裝進行囊


    秀峰山的農場,就是我的遠方。


    把腦中的幻影丟進竹筐


    夏蟬長鳴,那是我勞動的地方。


    我是在苦海飄蕩的小船


    被寒風推著向前


    太陽消失在地平線上


    我不知道,我會去往何方。


    ……


    金黃的麥穗飄香


    織成一片豐收景象


    你是那一道光,你是所有希望


    再暗的夜,也能駛進幸福的海港。”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這一刹那,所有語言都顯得蒼白,思想在這首詩中找到了共鳴。


    知青遠離家鄉來到這個農場,丟下鋼筆課本上山下鄉,怎麽可能沒有迷茫的時候?可是這首詩沒有沉浸在頹廢之中,描繪出充滿希望的未來。


    這就是朦朧詩的魅力。通篇沒有提到一個“愛”字,卻字字沒有離開“愛”。誰是那一道光?誰是所有的希望?是誰引領小船駛進幸福的海港?


    陶南風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雖然她不愛杜晨哲,但他的詩卻給她帶來極大的震撼,整個人仿佛釘在地上,一動不能動。胸口湧動著濃濃的情緒,那是深深的感動。


    這,就是詩歌的魅力。


    喬亞東也站在原地,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懂詩、愛詩,但卻寫不出來這樣的詩。杜晨哲在秀峰山農場一待就是六年,經曆過無數艱難苦楚,正如詩中所寫“我是在苦海飄蕩的小船”,想想都替他揪心。


    葉勤忽然雙手相擊,發出“啪!”地一聲,“杜書記,你有沒有想過投稿?你這詩詞句優美、充滿情感,不如投到江城的《詩社》雜誌!”


    杜晨哲微微一笑,眼睛看著陶南風:“我把這首詩送給你,怎麽樣?”


    陶南風定了定神,搖了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


    喬亞東也反應過來,從陳誌路將寫著詩歌的格子紙拿過來,看著紙上漂亮的鋼筆字,先讚了一句:“杜書記從心底流淌出來的詩歌,果然是真情實感,動人心魄。”


    說罷,他將格子信紙折好,鄭重地放回杜晨哲的手心:“這麽美的作品,你不應該送給任何人,投稿吧,你應該讓它被更多人看到。”


    大家的讚美讓杜晨哲如飲美酒,不知道身在何處,原本還想借詩喻情向陶南風表白,現在心思完全轉到投稿一事。


    “你們真覺得這詩好?投稿的話……會發表嗎?”


    葉勤站出來:“你如果相信我的話,等雪化通路,我幫你投出去。我哥就在《詩社》雜誌上班,我直接寄給他。”


    杜晨哲聽著心頭火熱,看著眼前這個留著俏皮短發的葉勤,興奮地將信紙交到她手中:“相信、相信!都是知青,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呢。那我這首小詩就先放在你這裏,你寄出去了記得告訴我一聲啊。”


    等到將德縣知青代表送走,陳誌路與喬亞東相視一笑,抬手一擊掌。


    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把陶南風拐走?休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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