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快把地也翻過來,四處繞圈子,最終沮喪地在河邊坐下來。


    風大,連水麵的波紋都格外蕩漾。


    許淑寧大著膽子伸出手碰一下,趕緊收回來說:“好冰。”


    這不是自討苦吃嗎,梁孟津脫外套說:“你再穿一件。”


    許淑寧看他的小身板,搖頭道:“你當心自己著涼。”


    梁孟津越發來勁,但還是說:“我裏麵穿了毛衣,羊絨的。”


    還沒十二月就穿上羊絨,不曉得再接下去怎麽辦,南方的冰冷可是無孔不入,室內的寒氣從地板滲上來的感覺,躺在被窩裏都仿佛裏頭擱著冰塊。


    許淑寧擔心道:“你這個體質還有待加強。”


    梁孟津對此還是很敏感,畢竟他下鄉就是想證明自己也有強壯的體魄,可以扛過高強度的體力勞動。


    現在沒得到希望的認可,強嘴道:“我一點都不冷。”


    許淑寧沒好氣地在他凍得發紫的手背拍一下說:“再逞能我揍你。”


    她手心的溫度恰好傳達,梁孟津仿佛有塊肌膚在燃燒,他結結巴巴道:“不是,我,那個。”


    這是凍得都不會說話了,許淑寧偏過頭看他說:“還是回去吧。”


    坐在這兒是她的想法,梁孟津越來越覺得她具有一種詩人的浪漫,吸鼻子說:“再坐一會。”


    得,許淑寧把他的外套扔回去說:”穿好,站起來!“


    孩子不聽話還能怎麽樣,凶不好就打一頓唄。


    梁孟津打罵全不怕,卻不想惹她生氣。


    他多少有些遺憾地走著說:“等開春我們再來。”


    其實這條河沒什麽特別的,舉目四望連風景也沒有。


    許淑寧不過是突然的心血來潮想坐下來歇一歇,拍拍身上的灰道:“好啊,到時候再來。”


    此刻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個普通的約定,在彼此的心中播撒一粒種子,隻待將來花開。


    當然,對有的人來說,仍舊是一灘死水,比如朝右出發的齊晴雨。


    她走出幾步路,覺得身邊靜悄悄的,主動找話說:“咱倆還是第一次組隊。”


    郭永年並非是沉悶的個性,隻是還沒琢磨出用什麽話題做開場白,現在趕緊接上道:“上回拉車也是我們。”


    運送花生的獨輪車,一個人在前麵拉,一個在後麵扶,因為前後需要的力氣不一樣,知青們是搭配著幹活的。


    齊晴雨本來跟著哥哥,幾輪之後率先休息,再接下去的組合就打亂,逐漸變成她和郭永年。


    現在想來,人家對她又照顧又遷就的,齊晴雨補上說:“還沒謝謝你呢。”


    其實那天謝過了,還不止一次。


    但這種細節隻有郭永年記得,他不做提醒,笑笑說:“千萬別跟我客氣。”


    他向來是這樣樂於助人的個性,齊晴雨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往前跳一步說:“你知道丟的是哪隻雞嗎?”


    敢情連出來找哪位都不知道,表情還胸有成竹的樣子。


    郭永年詳細道:“尾巴毛最紅的那隻,嘴巴的弧度比較平。”


    等會,一隻雞哪來的嘴巴弧度?


    齊晴雨疑心他是在誆自己,半信半疑道:“我看都長得差不多,你確定嗎?”


    郭永年點點頭道:“就兩隻公雞,我天天盯著。”


    知青裏數他嘴饞肉,隻要路過就使勁看,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如炬,能直接把它烤了。


    齊晴雨心想自己也看,怎麽就一點特征都記不得。


    不過她的性格是能靠別人的時候絕不迎難而上,笑眯眯道:“那這個光榮又艱巨的任務交給你了,我就負責跟著走。”


    其實郭永年也還沒摸到頭緒,但他有笨辦法,那就是逮著誰就問“有沒有看到落單的雞”。


    齊晴雨看他努力說方言和本地人溝通的樣子,自己努力躲在他身後。


    沒錯,她就是個窩裏橫,離開知青宿舍的一畝三分地和睜眼瞎差不多。


    郭永年早料到她是這個的性子,還安慰道:“沒事,我在呢。”


    他的肩膀寬厚,怎麽看都很有安全感的樣子,半點不叫人懷疑話中的真實性。


    如果說齊晴雨對哥哥的信賴是因為十幾年來的朝夕相處和血緣,那對他是全靠人格魅力。


    不可否認的,知青們都覺得郭永年是大好人。


    連跟他接觸最少的齊晴雨也不例外,一臉崇拜道:“看你的了。”


    郭永年的心理壓力陡然大起來,他出門的時候可沒有抱著一擊即中的想法,現在隻能更認真地比劃起來。


    和隊員們,尤其是上年紀的老人家交流,嗓門和肢體語言是必不可少的。


    齊晴雨就聽他大聲的“喔喔喔”叫,心想宿舍以後不如改成他打鳴。


    她無所事事地幻想著那個畫麵,自己偷偷地笑出聲。


    郭永年的臉微微偏一點,不知道她因何而喜悅,隻是更加的賣力,尋思自己要是真能把雞找回來,一定讓人刮目相看。


    可惜事與願違,最後找到的是西瓜皮。


    他兩隻手捏著雞翅膀,噠噠噠跑到知青宿舍邀功說:“跑到青蛙嬸家了。”


    家家都看重家畜,多一隻很快會發現,人家正拎著在左鄰右舍問,就叫他趕個正著。


    大家不知道青蛙嬸是誰,隻是在月色裏也沒辦法確認這是不是走丟的那隻,打著手電舉著蠟燭圍成一圈研究。


    看來看去,都是平平無奇的一隻雞,掉進雞堆裏壓根找不到,隻有郭永年一口咬定它就是。


    既然如此,知青們就興高采烈地接受這個失而複得,很快琢磨起什麽時候拿它燉湯。


    殊不知一場群架,即將降臨到他們身上。


    第33章


    為了慶祝找到雞, 第二天一早知青宿舍就開始燒水。


    許淑寧把雞倒吊在門環上,比劃著從哪裏下刀,躊躇不定之時回過頭道:“你們都站這兒幹嘛?”


    她身後一排人, 口水都快滴下來,表情卻都不太一樣。


    其中以陳傳文的最誇張, 他半眯著眼道:“殺孽深重啊。”


    梁孟津聽著這話不好, 手一伸鎖住他的喉嚨, 往後拽一下道:“你才造孽。”


    陳傳文咳得震天動地,沒忘記揶揄道:“又不是說你, 你急啥?”


    梁孟津的臉色這才叫更急, 捂著他的嘴說:“閉上。”


    許淑寧則是揮揮手上的刀, 頗有狐假虎威精神道:“孟津當然跟我一派,難道跟你嗎?”


    又喊說:“老郭, 看看水。”


    郭永年怎麽看這雞都已經是盤中餐,想著自己能分到那個雞腿, 以至於第一聲後沒能緩過神來。


    還是齊晴雨給他一肘子,他才反應過來擼袖子說:“等著。”


    很快, 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水就端過來。


    許淑寧把雞脖子上的一點毛拔掉, 劃拉一刀後把放著糯米的碗移過去, 準備做米血。


    血往下滴, 許淑寧也不忍直視,再度回頭道:”你們就沒有別的事情做嗎?非站這兒?“


    齊陽明雙手一攤老實說:“今天的任務就是喝雞湯。”


    天才大亮, 日頭尚未高高掛起,還不知道這湯要燉到幾時, 許淑寧好笑道:“感覺我跟老母雞差不多。”


    人在哪兒, 後麵都跟著一大串。


    這話一說,人人都笑起來。


    院子裏少見的充滿熱鬧, 仿佛提前過起年來。


    陳傳文是個好組織活動的,見狀提議道:“來玩點什麽吧。”


    說起玩,齊晴雨又最精通,她甚至連小學時候的皮筋也帶著,滿滿一兜的孩童玩具。


    但這會怎麽看都頗有些幼稚,齊陽明第一個後退道:“打死我我都不扔沙包。”


    知青裏他最大,現在已經成年,再疼妹妹的心也不足以支撐他這麽做。


    齊晴雨不意外哥哥的不配合,扭過頭道:“你們呢?”


    郭永年心想自己就是八歲都沒玩過這些,更何況轉年要十八。


    但他隻微微垂眸看,人就不自覺地點點頭。


    多好的人啊,齊晴雨興高采烈意有所指道:“有的人,還一母同胞呢。”


    齊陽明才不在乎幾句話,揉亂妹妹的頭發看向另一邊說:“永年,不用陪她胡鬧。”


    他知道舍友性子好,可大老爺們扔沙包跳皮筋的,真不像回事。


    郭永年倒是挺樂意的,說:“反正我從小到大都沒玩過。”


    同住一個屋簷,彼此之間的情況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


    齊陽明拍拍他的肩膀,鐵漢生出柔情來說:“來,今天我舍命陪君子。”


    至於這麽誇張嗎,齊晴雨給哥哥一個白眼道:“你不許碰我的沙包。”


    又笑眯眯道:“梁孟津,你跟淑寧一組唄。”


    梁孟津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答應,至此找不到下一句,點點頭沒說話。


    齊晴雨心滿意足地雙手叉腰道:“來,我給你們說一下規則。”


    什麽就來,陳傳文擺臉色道:“你這人怎麽回事,排擠我?”


    齊晴雨理直氣壯道:“你肯定要參加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零知青宿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邊月亮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邊月亮圓並收藏七零知青宿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