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麵前是什麽洪水猛獸,許淑寧伸手在他胸口戳一下:“我不餓,我哥剛給我寄了桃酥。”


    她哥才調回城裏上班沒幾個月,就隔三差五寄東西過來,那點工資估計都跟流水一樣花沒了。


    梁孟津自然對她家的情況了如指掌,立刻說:“等我發工資,也給你買。”


    這還有一個沒拿到手就許出去的,許淑寧無奈搖搖頭:“錢跟你有仇嗎?”


    怎麽就這麽見不得。


    物資匱乏的年代,梁孟津是難得的幸運兒。


    他家裏隻有兩個孩子,父母的級別又不錯,每個月的工資就不是比小數目,給他的自然也不少。


    家境造就他的闊朗,梁孟津微微彎腰:“就是想給你花。”


    許淑寧一顆心亂跳亂撞,她脖子微微後仰,不自在地看看天:“為人師表,要端莊。”


    哦,端莊。


    梁孟津正兒八經地站直:“對了,我得做件新衣服。”


    還用他講,許淑寧已經縫到一半。


    就是最近比較忙,她道:“還有三四天能好。”


    梁孟津知道她喜歡縫縫補補,手拂過她的眼皮:“再慢點沒關係。”


    別把眼睛熬壞才好。


    許淑寧用力點點頭,打個哈欠:“那我去眯一會。”


    她眼角都擠出一點淚花來,不知道有多困。


    梁孟津嗯一聲,記掛著留在學校的學生們,轉個身朝外去。


    他撿著陰涼處走路,撞見了郭永年和齊晴雨,當作沒看到繼續前行。


    郭永年大大方方的招呼隻能憋回去,心想怎麽搞得跟偷情似的。


    連齊晴雨也有種詭異的心虛,她眼睛轉呀轉不吭聲,最後一跺腳:“我回去了。”


    別啊,郭永年還不算傻。


    他伸出手把人拉住:“晴雨。”


    叫住又不說話,齊晴雨直勾勾地看他,沒忍住笑出聲。


    其實沒有任何搞笑的事情,隻是她心情好而已。


    郭永年的嘴角也上揚,喃喃道:“你笑起來好看。”


    難道不笑就醜了,齊晴雨繃著臉:“現在呢?”


    她眼角眉梢泄漏出來的全是喜悅,郭永年重重點頭:“更好看。”


    他長著一張不說謊的連,講出來的話都可以用來做呈堂證供了。


    齊晴雨雙手抱臂繼續問:“現在呢?”


    郭永年:“都好看。”


    說他油嘴滑舌吧,看上去也不像。


    齊晴雨辮子一甩:“知道就好。”


    她驕傲地昂著頭,眼神活泛,鼻子微微皺著,看著古靈精怪。


    郭永年情難自已,往前挪一步。


    光天化日,靠這麽近做什麽。


    齊晴雨本來要後退,可她膽子本來就大,想想踮起腳尖。


    即使這樣,兩個人的視線也不是平行。


    郭永年想配合她垂下頭,結果剛動就被喊住。


    齊晴雨:“不許動。”


    她多少會不好意思,眼神掠過他的唇,到底還是還親上去。


    郭永年隻覺得臉頰一熱,下意識按住她的肩膀。


    齊晴雨本來想跑,連腳步都被定住,愣愣地眨眨眼:“你幹嘛呀?”


    郭永年不知道。


    他本來就很少思考,更多是憑本能在活動,鬆開頭撓撓臉,尷尬笑笑。


    笑什麽笑,齊晴雨很是霸道:“不許笑。”


    郭永年的嘴角放平:“好,我不笑。”


    可是看到她就板不住臉。


    分明看著就還是笑,齊晴雨扮個鬼臉:“回去了。”


    不然她哥該有意見了。


    說是意見,也不準確。


    齊陽明有時候心理很矛盾,他一方麵覺得郭永年人還不錯,一邊又擔心妹妹會吃虧。


    世道就是這樣,由不得他不煩惱,隻能盯得緊一點,私底下千叮嚀萬囑咐過。


    齊晴雨其實沒那麽多顧忌,隻是她看重哥哥的想法,一進院門先到他麵前晃晃。


    齊陽明裝做看書:“擋住我的光了。”


    齊晴雨毫不留情戳破:“都拿反了。”


    齊陽明是什麽段位,坦然哦一聲:“那你也是擋著光了。”


    最好這光把他曬暈過去,明明就是在盯梢。


    齊晴雨切一聲,連蹦帶跳地去倒水喝。


    邁過個門檻都這麽活潑,也不怕在哪兒摔跤。


    齊陽明默念:“絆倒了絆倒了絆倒了。”


    可惜他沒有施法的水平,隻能看著妹妹平平安安的進進出出,走來走去的時候還得眉目傳情。


    早晚是潑出去的水,齊陽明嘖嘖搖頭,把書蓋在臉上準備小憩。


    知了呱噪地叫著,不知道哪家有孩子在哭,遠處傳來一聲狗吠。


    郭永年伸長脖子看,收回目光掄起斧頭劈下去。


    比他大腿粗的木樁子被劈開,然後隨意的丟在一邊。


    手起手落之間,咚咚咚的悶響。


    陳傳文靠著門吹自然風,一邊說:“老郭,你晚上下水嗎?”


    天氣熱,下工後河裏全是人。


    郭永年也不例外:“去。”


    真好,齊晴雨對他們的性別生出一絲羨慕,心想還是在家的時候好。


    畢竟她還可以去遊泳池玩,雖然地方小水也不十分清澈,她人卻是自由的。


    自由,還真是件珍貴的東西。


    齊晴雨莫名望著天,想起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感歎:“時間如流水,一去不複返啊。”


    在這兒瞎矯情什麽,陳傳文:“念什麽酸詩。”


    就他長嘴了,齊晴雨丟個白眼:“那你就是酸蘿卜。”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聲音逐漸高過蟲鳴鳥叫,平添許多熱鬧。


    第72章


    七月, 是水稻收割的季節。


    大隊小學放了假,梁孟津久違的參與到勞動中。


    雖然這前後不過個把月的時間,他卻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站在地裏看上去像一隻無頭的蒼蠅。


    怎麽還發呆呢,許淑寧叫他:“孟津!”


    梁孟津回過頭看, 此刻天色將明,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 四周帶著一點山裏的霧氣將人籠罩。


    他的心上人影影綽綽在其中,一手拿著鐮刀, 一手插著腰。


    很生機勃勃, 梁孟津:“嗯, 在呢。”


    怎麽搞得要談情說愛的樣子,許淑寧臉一紅:“快點幹活。”


    本來視線就不佳, 梁孟津又沒戴眼鏡。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應道:“好。”


    話音拉這麽長做什麽, 跟唱山歌起的那個調差不多。


    許淑寧自己覺得好笑,彎下腰慢慢往前挪。


    到日頭高懸, 已經割一畝地, 人前胸後背的衣服也都濕透。


    講誇張些, 水隨便一擰就能擠出水。


    農忙沒有休息時間, 連午飯都是在田埂邊。


    許淑寧掐著點回去做飯送過來,扯著嗓子吆喝:“開飯了!”


    好亮堂的聲音, 下鄉第一年她就不好意思張嘴,都得是站在人麵前才行。


    不過兩三年功夫, 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


    梁孟津甩甩手, 慢慢走過去問:“你臉好紅,是不是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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