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霓虹燈閃,透過車窗上的玻璃,影影綽綽照進車內。燈光微弱,像心裏那盞猶豫不定的燈。


    雲桉在較暗的一側,端坐著目視前方,卻借著燈光的掩護,目光也隨著雨刷的節奏,一下一下掃向旁邊的人。


    旖旎不明的街燈柔和了少年俊朗不羈的側顏,夜色也無法模糊少年硬朗挺拔的骨骼。他身上有種矛盾的氣質,時遠時近,像不會離開的遠山,讓人倚靠的倨傲雪鬆。


    而疏離感和安全感相較量,雲桉覺得安全感多一些。


    雲桉握著胸前安全帶,忐忑收回目光。他突然的上車是個好機會,她可以借這個機會和他說賀天地的事情。


    雲桉不逞強,賀天地這種偏執狂,家裏還有點背景的,不是她一個人能搞定的。甚至被女攝影師提醒過那個硫酸潑臉的案例後,她有些害怕。


    但是這個要求實在難以啟齒。


    雲桉是發自內心覺得她和赫凱是普通同學,提這種要求,就完全是在麻煩人家。


    一趟路途,無人說話,零星雨滴不斷。


    最後的士掃過街上的小水灘,停在了空無一人的街頭停車站。


    赫凱撐著傘,接雲桉下車。


    他也是現在才留意到雲桉給的是公交站地址,不是家裏的地址。


    他一手插兜,掃視眼周圍環境。長長馬路,一麵是個平常小區,一麵是暗淡牌坊,其後的樓宇都稍顯老舊灰敗,還掛著一些曖昧不明的粉色燈牌。


    他沒有多嘴問。


    兩人站在車站內。


    車站頂棚滴落雨滴,濺在兩人腳邊。


    赫凱想著是把傘還給雲桉還是陪她走會。


    這個問題很重要。


    赫凱知道雲桉對他沒意思。該及時止損了,不然下去就會被動。


    這也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但對一直被灌輸理性之上,也沒有見過圓滿愛情的赫凱來說,就很難抉擇。


    讓一個強勢的人主動讓出主導權,就像牌桌亮出所有底牌。


    “赫凱。”她抬眸看他,含情脈脈。


    她有他渴望的安定與滿腔愛意。


    他也想聽她對他說愛他想他。


    她一眨眼,動動嘴。


    赫凱當然還很喜歡雲桉。他想,如果她這一句是那種甜言軟語,他可能真的會被她釣著走。


    而雲桉要提賀天地的事情本就沒底,迎著赫凱目不轉睛的目光更是緊張,嘴邊的話突然一打轉:


    “你會收快遞嗎?”


    赫凱:???


    赫凱一個深呼吸,“你問的什麽問題。”


    雲桉也懊惱得直皺眉。


    好像是有點蠢。


    她幹笑幾聲,趕緊把場子圓回來。


    趕緊的,少爺要不耐煩了。


    “就是”,雲桉強撐著薄薄的臉皮,比劃著,“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很崇拜你,覺得你特別有正義感,雖然大家都對你有誤解,但我知道你是個熱心腸的人......”


    “雲桉。”赫凱突然打斷她,目光如炬。


    他這一聲讓雲桉突然心虛。


    “你撒謊的時候會有很多小動作,說話尾調會往上揚。”


    雲桉手還停在半空,立馬收回。


    然後他偏偏頭看著她,“還有,誰跟你說我是個熱心腸的人。”


    雲桉定住,維持尷尬笑容。


    還拍錯馬屁了?


    她尷尬搓手。完了,好像完全搞砸了。她還想著怎麽圓回來。


    赫凱看著她閃爍不定的眼睛,心裏歎了口氣。


    “雲桉,你並不會撒謊,而我也從來都沒有敷衍過你。”他難得耐心道。


    他自己這樣算不算縱容。長這麽大,誰敢在他麵前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唬弄他。


    是止損還是亮底牌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雲桉愣住。


    赫凱一手插兜,目光一瞬不錯地看著她,“所以,誰欺負你了。”


    他都不知道他自己是個有正義感熱心腸的人,突然戴這種帽子,赫凱這種人精怎麽可能聽不出古怪。


    他唯一一次翻車就是沒看出雲桉那個畢業冊表白不是寫給他的。


    “賀天地?”


    今天聽她和朋友說起這個人。


    雲桉呆呆地眨著眼睛,隨後又呆呆點點頭。


    她措辭著,“我......有很重要的東西在他那,想要拿回來。”她也聽出赫凱剛剛那句“我從來沒有敷衍過你的”裏的意思,無論因為什麽原因,她也不應該敷衍他。


    雲桉看著赫凱,“但是他這個人有點偏激,從高一就一直纏著我,我不是很想和他接觸......”最後雲桉斂下目光,“我有點怕他。”


    公交站亮著昏黃的燈牌,兩雙鞋子相對而站。


    “就這個?”赫凱問。


    雲桉意外抬頭。


    赫凱這語氣,是答應了?


    “可,可以嗎。”她小心看著赫凱。


    而他眼底閃過笑意,拽得要死道:“沒有人可以動我的同桌。”


    雲桉咬唇,好感動。


    但賀天地畢竟不是善茬,之前就鬧過因為一個學弟和她說話,他把學弟堵廁所門口恐嚇一番。雲桉突然又擔心起會不會把赫凱拉下水。


    雲桉有些緊張道:“賀傻逼這個人腦子被驢踢過,就是個偏執狂,他媽媽是校董事會成員,惹上他會很麻煩的。”


    這還是赫凱第一次聽雲桉罵人和說髒話,赫凱偏頭看向另一側,忍俊不禁。


    雲桉怕他真不當回事:“哎呀我是說真的,你認真點,我想著的方法是隨便給他一個地址,讓他寄快遞回來給我就好,但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地址,你那有嗎?”雲桉問。


    “有啊。”他一手插兜,壞笑著彎腰湊前,在她耳邊報了個地址。


    雲桉第一次發現,原來赫凱是笑眼。


    **


    雲桉回到握手樓前,坑坑窪窪的路麵潮濕湫隘,黑夜下藏了無數個小泥灘。


    “吱吱。”有傑瑞突然叫起。


    雲桉瞬間定住,頭皮發麻。


    “雲桉姐姐!”身後傳來小女孩清脆聲音。


    雲桉立馬轉身,是早餐店老板娘和她十一二歲的女兒。她找到救星,立馬往回小跑,“蘇酥,蘇阿姨!”


    這母女兩人拎著大包小包,估計剛收攤子回來。


    雲桉接過蘇酥手裏的東西,蘇酥牽過雲桉的衣角,“姐姐你今晚這麽晚回家嗎。”


    “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還是要早點回家哦。”蘇阿姨也提醒。


    雲桉忙不迭點頭,“今天和同學在外麵玩得晚了點。”


    雲桉和蘇酥兩個都跟在蘇阿姨身後。那吱吱聲響立馬消失不見。


    蘇阿姨說:“對了桉桉,今天有一個你的快遞。”


    “快遞,我的?”雲桉沒反應過來。


    正好進了握手樓,阿姨從一樓雜物間拿出一個包裹,“對,就是這個。”


    雲桉接過,感受了下大小,方方正正,摸著像個本子。


    她突然反應過來,是畢業冊。


    “謝謝阿姨。”已經上到三樓。


    雲桉側開身子,讓蘇酥和阿姨走過自己,繼續上樓。


    “阿姨晚安。”


    “好咧,自己一個人在家記得鎖好門窗。”


    “姐姐晚安。”蘇酥接過雲桉手裏的東西。


    而雲桉並不著急進家門,彎腰拍了拍蘇酥的頭,“蘇酥是不是快小升初考試了,過幾天你有空嗎,姐姐給你突擊補課。”


    蘇酥兩眼放光,“可以嗎!”


    “當然。”


    蘇阿姨也感激不盡。


    這一片握手樓住的都是外來務工人員,沒有越市的籍貫,他們的子女需要更出色的成績才能出人頭地。


    進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蘇酥不能在越市博得一個學位,回到小城鎮再想出頭便會難上加難。


    雲桉這三年也挺受蘇阿姨照拂,尤其她不太會做菜,經常周末都是去蘇阿姨家蹭飯。現在蘇酥要升初中,雲桉雖然不敢說自己成績多好,也想幫她們一把。


    “那麽姐姐再見。”蘇酥牽著媽媽的手,繼續沿昏暗的樓梯往上走。


    雲桉回到空無一人的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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