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凱怔愣得停下腳步,知道為什麽聽見老人的聲音。


    ——白頭發的老人,衣著寒酸,乞丐似地跪在父親麵前。


    赫凱本身成長環境就複雜,又早在鞋圈撈金,見過不少為名利肝腦塗地的場景。


    即便這樣,他還是被白發人跪黑發人的畫麵衝擊到。


    “恒源的話事人,就是之前當眾罵你夫人的那個”,肥龍拍拍他的肩膀,像是見怪不怪:“走,吃飯。”


    **


    會議室裏,攝像頭對著赫凱。


    攝像頭後坐了幾個精英打扮的人,都是赫凱麵試的智囊團。赫凱認得,都是他父親上次開會出現的人。


    這個麵試本就是個流程,赫寰鳴還大費周章喊了那麽多人來,頗有讓赫凱提前接觸管理層班底的意思。


    這是他父親非常典型的風格。


    如果你有能和他談判的資本,他還能和你談談。


    如果你沒有,就像赫凱他自己,赫寰鳴就會無視你的想法,直接推進。


    叮叮兩聲——


    對麵視頻也連接。


    麵試官熱情洋溢地和陳肥龍打招呼,顯然早就認識打點好。


    赫家給他選的商學院無可挑剔。


    世界一流的百年名校,校友都是全球頂尖資本家和政客。


    對麵麵試官熱絡地和赫凱打招呼。


    赫凱充耳不聞,繼續玩著手機。


    他對麵的智囊團麵麵相覷。老大的兒子也差太多了。


    陳肥龍咳嗽了兩聲,“赫凱。”他已經有不詳的預感。


    “嗯?”赫凱像是這時才發現對麵在喊自己,意猶未盡放下手機,“抱歉。”


    赫家給商學院捐了一棟金融科技實驗大樓,對麵笑臉不變,“沒事,我想是我們的麥克風有問題。”


    赫凱輕笑了聲。


    接著麵試官再問了幾個問題,無非興趣愛好,職業誌向。


    赫凱來回轉著椅子,一會敷衍幾個單詞,一會示意聽不懂。


    對麵智囊團聽著都不禁臉色沉重起來,陳肥龍更是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壞了赫凱根本就沒想要配合。


    而且更糟的是,赫凱搞不好還得弄僵赫家和商學院的關係。


    對麵麵試官也是名校的人,被赫凱這樣反複敷衍鄙夷,臉色也漸漸凝重起來。


    畢竟是頂級名校,生意遍布世界各地的富豪,不缺赫家這一門傑出校友。


    最後麵試官斂起笑容,表情嚴肅卻還是給麵子,“我們對麵試過程非常滿意,但還有一些資料,需要您補充填寫,您在規定日期交上來就可以。”


    赫凱轉著筆,抬眉懶散道:“不是麵試就好了?還要寫資料?”


    對麵智囊團又開始翻書喝水,不自在起來。


    麵試官已經皺眉,微板著臉道:“這是我們商學院的麵試流程,沒有特例。當然這些都是很簡單的材料,你要是有不會的可以隨時聯係我們。”


    陳肥龍已經看出赫凱的意思,


    他連著瞪了赫凱好幾眼,又見赫凱不理他,隻好在紙上寫“你爸在家”移到赫凱麵前,警告赫凱不要把場麵搞得太難看。


    赫凱瞥見眼前的紙張,一擺手,對攝像頭揚唇道:“抱歉。”


    陳肥龍鬆了口氣,心想赫寰鳴在家還是有用的,起碼鎮得住赫凱。


    誰知下一秒,桀驁難馴的少年從椅背起身,湊前攝像頭,看著麵試官挑釁笑道:


    “我以為我們家已經給夠錢了。”


    **


    電視裏,一聲木槌清響。


    “2015年慈善拍賣,第八號拍品——百達翡麗祖母綠旭日紋鈦金屬腕表,970萬琺琅成交!恭喜6號來自中國港城的買家。”


    會場內的掌聲經久不息。


    拍賣員起身,恭喜身邊的男人,“赫先生,敝行會盡快將手表送往府上。”


    赫寰鳴放下威士忌酒杯。


    “不用,直接給她。”


    “是的。”


    一旁跪了半小時的恒源老總忍著膝蓋的刺痛,心有不甘地看著赫寰鳴。


    當時97年金融危機,赫家也是亮起財務赤字,連在國外遊學的赫寰鳴都被叫回來商業聯姻。


    赫家已經和好幾家接觸,赫寰鳴外形極佳,本就是當時名流圈的夢中情人,家境雖說落敗但到底底子還在,對女方而言不失為一本萬利的生意。


    誰知赫寰鳴回來和關虹那種下九流的梨園花旦鬧出私生子。雖然這事是後來才被媒體爆出,但這在當時港城名流圈已經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因此各家紛紛退出和赫家的商業聯姻。


    沒有了聯姻的意向,所有人立場一變,又開始看起赫家的笑話,以及等著瓜分赫家破產後的資源,諸如不動產、員工、渠道等等。


    但誰能想到赫寰鳴那麽有手段,靠著資產重組和結構調整,硬生生把公司危機扭轉過來,現在公司市值更是翻了十倍不止,頗有大而不倒的態勢。


    恒源老總後悔當初看走眼赫寰鳴,更想不到赫寰鳴比他爸還無情狠厲,能為了幾句酒話直接吞了他的公司。


    一個肥頭大耳的人走來,恒源老總立馬低下頭,並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肥龍咳了聲,“赫凱麵得很糟,商學院對我們很不滿意。”肥龍試著圓場,“他簡直就是翻版的年輕的你。”


    赫寰鳴轉著杯子,沒有別的表情。


    半晌後,他說:“帶他去禪室。”


    陳肥龍頓了頓,還是無奈點頭,“行。”


    一旁助理上前,“赫總,美國分部的例會十分鍾後開始。”


    赫寰鳴起身,交代拍賣員,“祖母綠的拍品都買回來。”


    “是。”


    恒源老總見赫寰鳴要走,顧不上臉麵,撒潑大喊,“寰鳴,你不放過恒源,我、我就跪這裏不起來了!”


    恒源老總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隻能擺老資格。他就不信赫寰鳴這小子真敢拿他爸的朋友不當回事。


    赫寰鳴停下腳步,轉過目光。赫寰鳴的視線像幽深古潭,仿佛那裏豢養了無數手段,讓恒源老總這種馳騁商場多年的人也膽寒,他立馬後悔剛剛的胡話。


    “契爺,我聽說你的房子都拿去抵押了。”


    恒源老總臉色一僵,又聽見赫寰鳴說:“最近天氣不好,你要留下我不會趕你走。”


    恒源老總咬著牙,他的兩條老腿已經麻痹刺痛入骨,隻能祈禱赫寰鳴這收留的意思是不是就是收手不再對付恒源。


    赫寰鳴收回目光,淡淡和一旁傭人說:“怎麽能讓客人幹跪在這裏。”


    “還不拿條毛巾披著。”


    **


    “唉——”


    肥龍走在前頭唉聲歎氣。


    “點解點解,為什麽要和你父親作對?貪過癮嗎?你的脊梁骨是不是拿印度神油抹過,硬得說不聽了是吧。”一貫舐犢的陳肥龍也不免對赫凱重了重語氣。


    赫凱卻反問,“印度神油抹脊梁骨的麽。”


    他身後還跟了兩個保鏢。


    走進赫宅深處,推開一扇門。幽靜的檀香撲鼻而來,裏麵有一座神台,供著佛陀,慈眉善目地看著他。


    他小時候被爺爺關禪室,不給吃飯不給水喝,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隻能看著這副畫發呆。


    赫凱默默看著那幅畫,“你們畫像保存得還挺厲害。”


    “唉......肥叔沒心情陪你開玩笑”,肥龍拿起神台上的鞭子,看向另外兩個人,“記得計數。”


    又看回赫凱,“短袖脫了吧,不要浪費衣服。”


    赫凱看了眼肥龍手上那根手腕粗的鞭子,照做。


    在脫下衣服的瞬間,感受到一股微妙的風,帶著凜意和殺氣,赫凱立馬屏氣,接著他的腹部立馬被人打了一拳,像被鋼鐵擊打。


    能感受到身側拳腳生風,赫凱卻沒有格擋的意思,接著小腿又被踹了一腳,他立馬跪了下去。


    隻是他沒來得及護住因為車禍落下舊患的膝蓋,在跪撞地麵的瞬間,膝蓋一陣刺痛傳來。


    像鉤子一點一點掃過大腦,很多回憶被強製喚起,失控的車身,金屬的碾壓,快門聲像群蜂,要淹沒他。


    赫凱咬著後槽牙,逼自己不去想。


    肥龍換手拿過鞭子。


    “唰啪!”


    長鞭抽破一室慈悲檀香,少年光潔的後背立馬一道猙獰紅印。


    肥龍將鞭子在掌心纏幾圈,換上頂級打手的凶悍表情,繞著赫凱一圈一圈走。


    “就當格鬥訓練。”


    “唰!”


    “記住抗擊打的要領。”


    “唰!”


    “呼吸,保持腹內壓穩定。”


    “唰唰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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