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軒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孟鶴之走到他跟前,勾了勾唇道:“要麽你進去,要麽她進去,你自己選!”


    孟鶴之是在告訴他,若想護住高氏,便即刻檢舉他寵妾滅妻一事。


    高氏氏聽得清清,拉著孟文軒的手,拚命搖頭。


    孟文軒看向孟鶴之的眼神都是怨毒,他咬牙道:“當初便不該心軟讓你出生,該活活摔死你!”


    當初他確實有這個想法,隻是最終被老夫人一眼看出他地打斷,勸他不少,而後再見到在繈褓中的孟鶴之,雖生不出同對孟廊之一般喜愛的舐犢之情,卻也許血濃於水,不忍當真摔死……


    孟鶴之眼眸陰沉,看向孟文軒的眼神變了,好似有什麽東西在這頃刻間便流失了,此刻唯餘冰涼與刺骨。


    他皮笑肉不笑道:“後悔吧?”


    他頓了頓又道:“你活該受的!”


    戚禪和失去耐心,催促道:“既如此,還需得二公子寫個狀子,本官才好拿人。”


    孟鶴之看向孟文軒道:“可想好了!你怎麽選?”


    高氏對此很有把握,孟文軒愛她至深,即便是與她一同入監牢,也定不會棄她不顧,再者孟文軒很有權勢,在朝中多年摸爬滾打,豈能容他嚇唬。


    高氏開口道:“你以為如此便能挑撥我與你父親關係!”


    隻是話剛落地,便見孟文軒複雜看了她,而後拍了拍她的脊背道:“你放心,我會想法子救你,我信你無辜,清白者不容他人誣陷……”


    高氏聞聲一愣,緊緊抓著孟文軒的手,孟文軒卻是背回了手。


    她心猛然墜地。


    騙人的吧,她喊了一聲:“老爺?”


    孟鶴之聞聲輕笑道:“怎麽,你以為你在她眼裏能比他官位重要?你果然很蠢。”


    戚禪和也瞧見了,語焉不詳問:“選好了?”


    孟鶴之答:“選好了。”轉而看向戚禪和道:“有勞大人先查高氏下毒的案子,至於旁的……”


    孟文軒緊緊盯著他。


    孟鶴之在他的目光下道:“至於旁的,不急……”


    戚禪和麵上有些失落,無人訴狀,他也不好平白無故拿人,他抐了下嘴角,手輕輕一擺道:“孟夫人,勞你跟本官走一趟吧。”


    高氏眼裏皆是難以置信,她從未想過,孟文軒竟會放棄她!雖對他沒什麽深情,但高氏一日內,先是被親子放棄,再是被夫婿拋棄,她不可謂不受打擊。


    她緊緊抓著孟文軒的衣袖,眼裏都是淚水,她驚慌極了!


    可孟文軒除卻眉宇那疼惜,再沒旁地表示,一旁許管事都有些瞧不下去了,隻是他也不過是個奴仆,隻能輕聲歎氣。


    “撕拉“一聲,孟文軒衣裳被扯爛,他卻仍舊無動於衷,眼睜睜地看著高氏被拉走。


    他應當是很心疼,看不下去,便將頭瞥到了一邊,可這樣,反倒是讓高氏以為他是真的為求自保,不願救她了,她陷入無限的驚恐與失落中。


    她是被生生扯走的,實在算不上多體麵,地上還有一隻慌亂中掉落的繡花鞋。


    高氏最後一眼瞧見的是孟鶴之瞧她的眼神,雖麵無表情,卻陰森得好似在瞧死人,隻見他動了動嘴角:“別急,還不夠。”


    一句話,將她拉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淵,墜進了恐懼之中。


    戚禪和臨走時還不忘與鄒沢打了聲招呼,他道:“將軍,戚某幸不辱命吧,來的可還算及時?”


    鄒沢抿唇,太曉得他這話的深意,果不其然,一抬眸便瞧見孟文軒怨恨地看向自己。


    孟鶴之忽開口問:“戚大人這話,孟某不明白,怎麽,我那狀子是個擺設?你來,與將軍何幹?”


    這儼然是將話挑明了戚禪和的心思,他多看了兩眼孟鶴之,笑了一聲才帶著人離去。


    等人走後,孟文軒再忍無可忍!上前便“啪”的一聲打在了孟鶴之的臉上。


    唐煙一驚,上前便要理論,卻被鄒沢一把拉住。


    “畜生,畜生!你滿意了!”


    孟鶴之舔了舔被打得出血的腮,看向孟文軒笑道:“不夠,你以為就這麽著便算了?”


    他嗤笑一聲轉身便走,隻是臨走時蹲下腳步看向孟文軒嘲諷道:“還以為高氏在你眼裏,能有什麽位置,原也不過如此,就是人叫你救回來又如何?你們這心結還過得去?”


    說罷也不顧孟文軒的咆哮,抬步便離去。


    孟文軒看向鄒沢,正要發難,鄒沢卻是先一步道:“孟大人,我妻妹險些死在你府上!這事你且給我個交代,不然,莫怪鄒某無情,明日狀告於聖上,我倒是要看看,聖上欽此的婚事,竟有心存不滿,有意謀害,聖上可能放過孟大人!”


    他這可謂是先發製人,孟文軒刹那便慌了,是他想簡單了,原以為至多也隻是宅院中事,可眼下又牽扯到聖上,那便更嚴峻了。


    他不禁思量高氏的安危。


    鄒沢帶著唐煙離去,追上了孟鶴之。


    鄒沢看向孟鶴之,直接問道:“你父親,你還有什麽打算?”


    孟鶴之蹲下腳步,看向鄒沢,有些意外,鄒沢竟然看出他的心思。


    孟鶴之眯了眯眼眸道:“戚禪和是二皇子的人,若想動他,京兆府可不夠。”


    鄒沢了然他的用意,幾乎是一瞬間便洞悉到他的意思:“大理寺!”


    孟鶴之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鄒沢上前一步道:“事情已久,你可當真有證據能佐證你父親寵妾滅妻?我見高氏在府中頗得民心,你此舉未必能的好結果,若是成了,他是你親生父親,可想過,往後為官,你又要如何自處!”


    孟鶴之攥了攥掌心道:“放心,我有分寸。”


    說罷便轉身離去,唐煙有些擔憂道:“咱可要勸勸?我隻是厭恨高氏,可也不想瞧著孟文軒與妹夫真鬧僵了,他這一招下去,孟文軒怕是活不了了吧。”


    鄒沢看了眼她意味深長道:“京兆府不受逐級上訴約束,若是證據確鑿,無需上達,可直接定案宣判,若惡罪者,當庭可判死刑。”


    唐煙倒吸了口涼氣,她驚疑:“那他是……”


    鄒沢眼神複雜道:“一來想讓孟文軒吃苦頭,二來想拖住他以免他想搭救高氏,他真正要的是高氏死。”


    唐煙輕鬆了口氣道:“那倒是還好,到底是父子,可見他還是狠不心來。”


    鄒沢卻是不大讚同地搖了搖頭:“他很清醒,大理寺斷案需稟退旁人,無人知曉詳情,好比你父親的案子,至今不知誰人檢舉,他想留個好名聲,不至往後入朝被人詬病,若非如此,未見他會肯繞這樣大的圈子,將人送去大理寺。”


    唐煙瞪大了眼睛,她震驚於孟鶴之竟在短短時間內思慮這般周全,不過見此也能放下心來,有他在,想來阿唔也不會再受委屈。


    是夜,大理寺內陸綣的案頭上便多了一紙訴狀,他看了一眼,瞧清上麵所寫,愣了一瞬。


    唐霜昏迷整一天一夜,醒來時,隻覺渾身酸疼,口幹舌燥。正要張口要水,溫水便送到了她嘴邊。


    她喝了兩口,而後愣愣愣愣地睜開眸子,便瞧見人孟鶴之那布滿血絲一臉焦急的臉。


    “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孟鶴之問。


    唐霜搖了搖頭,聲音喑啞一字一句問:“外祖他可好?”


    孟鶴之眼裏蒙上陰霾,搖了搖頭:“還未醒。”


    唐霜聞聲擔憂,掀起錦被便要下地,孟鶴之忙攔住她,恰此刻夏添站在門外道:“公子時候不早了,大理寺您還需跑一趟,陸大人派人來催說,老爺的事驚動了聖上,需要您即刻就去商議!”


    第79章


    唐霜從昏迷中清醒,看了眼孟鶴之,孟鶴之抿唇道:“我狀告他了,你若覺得我心狠,也是應當的。”他頓了頓道:“隻是你別勸我。”


    唐霜看了眼春織,春織便日她昏迷後的事盡數說了。


    越說後麵,唐霜的臉色便越發的沉。


    孟鶴之此刻心也有些忐忑,不大敢看她,他狀告生父這事,但凡是個人或許便要咒罵他狼心狗肺,冷血無情,可是他實在忍無可忍,若不拉下他,高氏便死不了,他也囂張慣了,也該叫他受受苦頭了。


    他正要解釋,忽聽唐霜道:“春織,去將老爺子給我的那個小箱子尋來。”


    孟鶴之怔然,下一刻便見唐霜打開了箱子,從中取出了張紙給他。


    她道:“有這個,高氏再不能翻身了。”她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你委屈,不必忍了,人,總該要瘋一回的。”


    孟鶴之眼輕顫,眼裏都是震驚,他攥緊手中紙張,細細看了一一眼,有些不可置信。


    他忽哈哈笑出了聲,笑聲癲狂,他言語裏都是震顫:“竟是這樣!竟然是這樣!我跟這個人爭了二十年,竟是這樣!”


    唐霜道:“老爺子許早就猜到會有這日,才將東西托付與我,這些東西,便是給你這樣用的。”


    孟文軒隻是捏緊了手中的賣身契,將另一張信封又藏於心口。


    唐霜微怔,不解其意。


    孟鶴之眼底有暗忙劃過,解釋道:“孟廊之的身份還不到時候公開,再等等!總要等孟文軒快瘋了時再公布。”


    他眯了眯眼眸,他已經想到那一日孟文軒的啼血奔潰了!


    “孟文軒!你怎這樣糊塗!”皇帝抄起案牘上的硯台,就向著跪在堂下的孟文軒砸去。


    “砰”的一聲,硯台便結結實實的砸在了他頭上,砸的他眼冒金星,頭磕在地。


    額角瞬時便破了個口子,鮮血如注。


    “聖上息怒!”黃緋心下一驚,忙跪倒在地,還不忘催促一旁被砸的頭暈眼花的孟文軒磕頭認錯。


    孟文軒已經被砸懵了,後知後覺道:“微臣有錯,微臣有錯!”


    他心中也是大駭,摸不準皇帝脾性,他怎覺得皇帝對此事上態度格外嚴苛。


    皇帝顯然氣仍不能消道:“想你這二品大員,竟如此色令智昏,我隻問你,這狀子上的寵妾滅妻一事可真!是不是你幹出來的事!”


    孟文軒臉色難看,神色有些唯諾,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來話。


    “你竟然當真如此!孟文軒啊孟文軒,你怎麽敢的!”


    孟文軒見皇帝斷案,心下一急,忙狡辯道:“聖上,高氏是賀氏死後才抬做填房的,她進門時我確實偏愛了些,但並未如狀紙上所言那般,哪裏做到寵妾滅妻那一步,再者賀氏為妻者,不孝不涕,瘋瘋癲癲,微臣還尚留好心未曾將她休棄,將她贍至咽氣,怎想倒頭來,反倒是微臣落了一聲罪過!”


    見他一副委屈至極模樣,皇帝也有些疑惑,看了眼黃緋,黃緋上前一步道:“聖上,陸大人正在殿外候著,許是也為了孟大人的事來的。”


    皇帝抿唇,大手一揮道:“讓他進來!”


    陸綣一進殿內,便瞧見跪在地上,狼狽的孟文軒,走得近些,鼻息間傳來淡淡血腥氣味。


    他蹙了蹙眉頭,叩了禮。


    皇帝大掌一揮,麵了禮道:“起來吧,你來的正好,朕恰要問問你他這案子。”


    陸綣點了點頭,從寬袖下掏出一卷紙張遞上:“微臣來此,也是為了這事,孟大人的案子,又添了些許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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