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生產


    ◎......◎


    她越想越覺得害怕, 又讓春杏去問前院的管事,這兩日有沒有收到過沈延的信。


    春杏不大會功夫跑回來。


    仍是沒有。


    語清便要托著肚子去徐氏那裏說這事。沈延遲遲沒有消息,說不定徐氏已經派人去開封來京的路上打聽過了。


    尤其, 徐氏這兩日沒有像往常一樣找她一起用中飯,隻是打發人來問問情況, 她便更覺得徐氏有事瞞著她。


    小七聽她說要去找徐氏,趕忙勸她:“夫人吩咐過,您現在月份大了, 有事隻管使喚奴婢們去做, 出了這院萬一有那冒失的衝撞了您可怎麽辦。”


    “讓你們說的,好像我是琉璃做的,”語清歎了口氣, “再說我是想找母親說說話, 這事你們誰能替得了?”


    小七便不敢再說什麽, 而是回身叫上徐氏派給語清的婆子和另外兩個丫鬟,前後護送著語清去找徐氏。


    徐氏正在屋裏和沈延的二姨母以及隨她一起來的馮姝月說話。


    “......我聽曹家人說, ”二姨母道, “原武縣、封丘縣有災民攔在官道上要錢要吃的,遇到不給的就擁過去搶, 蘭陽縣還有一大幫人闖進縣衙門, 打死了兩個做官的還傷了幾個衙差......這些事聽著太駭人, 要不要派人去回京的路上迎一迎延兒?”


    曹家是二姨母兩個月前給馮姝月定下的婆家, 曹家二兒子在戶部做主事,還想著攀上沈延這路親戚, 日後能於他多有提攜, 所以對沈家的事尤其關心。


    “早就派人去迎了, ” 徐氏靠在迎枕上, 一臉的愁容,“一直也沒個回音......兒媳婦天天讓人來問,我都不敢告訴她,她現在身子沉了,直怕她想多了出事......”


    “那待會等我們回去,也叫幾個人沿路去迎一迎,畢竟已經過了這麽些日子了......”二姨母歎了口氣。


    她們說話的時候,馮姝月坐在繡墩上,一直低著頭,聽到後來又捏起帕子擦了擦眼睛。


    二姨母急著回家安排人去找沈延,沒說兩句就站起來走了。


    槅扇一合上,馮姝月攬住了母親的胳膊。二人在廊下走了沒幾步,她的眼淚就流下來。


    “娘,二哥說封丘、蘭陽、原武都是靠北的,還說表哥若是回京,一定會遇上那些......”


    二姨母朝地上連啐了幾口:“別瞎說,讓你姨母聽見了擔心。”


    “……女兒這不是隻跟您說麽,又沒在姨母麵前說。”


    馮姝月擦了擦眼淚,啜泣著出了院子。


    四下安靜,語清停在房側的夾道裏,將那母女倆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在刑部、大理寺審過十三省遞上來的不少案子,對各省縣很是熟悉。從開封回京師,一般都會經過封丘或蘭陽,而原武靠西北一些,若是沈延繞路回京恐怕也會經過。


    那幾個縣是出了什麽事,沈延遇到了什麽?


    她抓著小七的手已經冰冰涼。


    “快,跟我去找母親。”


    她越走越快,小七半攙半拖著她,才讓她稍微走得慢些。


    “母親,剛剛聽姝月表妹說開封有三縣出事了......是什麽事?”


    語清一進門便開門見山,那些噓寒問暖的話她也顧不上說了。


    徐氏一驚,這些事本打算瞞著她的,怎這麽快就知道了。


    “......沒什麽,災民嘛,在路邊討口吃的而已。”


    徐氏生硬地笑了笑。


    “......母親,君常到底遇到何事了?”語清見她不說實話,心裏更慌,“反正我都已經聽說了,您若是瞞著我,我隻會往壞了想。”


    徐氏見她如此堅持,直覺得腦仁疼。


    告訴她,怕她擔心,不告訴她,怕她更擔心。


    “......延兒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我,有任何事等你生產之後再說......”徐氏歎了口氣,這才讓臉上的愁容顯出來,“我若是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多想。”


    語清點頭答應。


    ......


    槅扇一開,小七扶著語清從徐氏的屋裏走出來,語清都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自己屋裏的炕上了。


    雖然目前隻聽說開封靠北的三個縣出了事,但這消息傳來的時候,或許已經有更多的州縣也出了事......那沈延究竟要避開多少凶險才能平安回來?


    她能想到的是,沈延在那邊查案,必是每日穿著官服,頻繁出入府衙或某些縣衙。他那一身緋袍比青袍還顯眼,若是民情激憤,才不會管他是京官還是地方官,一定是先對他這樣官大的下手......


    “少夫人......少夫人!”


    小七被她攥得手腕疼。


    語清這才反應過來,趕忙鬆了手,讓小七去取藥膏擦擦。


    小七揉了揉手腕:“......還不至於要用藥膏。但是您也不能老這麽魂不守舍的。齊少爺前幾日來搭脈,就說脈象不大好,讓您再仔細著些,以免早產……少爺是吉人自有天相,您可別瞎想,有什麽事都先等孩子生下來。”


    語清苦笑。


    她也不願意想東想西的,可她就是忍不住害怕。


    從前一個人的時候,了無牽掛,倒也自在。可自從懷了孩子,她就變得愈發敏感,心緒起伏不定,還總是患得患失的,一點小事便能讓她琢磨許久。


    “罷了......拿些吃的來吧,我又餓了。”她對小七笑道。吃些東西也許能暫時把這事放一邊。


    她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白日裏便另外給自己找了些事做,比如教小七識字,再比如讓人上樹將榆錢擼下來,她親自剁成餡包餃子……後來實在沒什麽可做的,她便到沈延的書房去幫他整理格架上的書,可惜沈延本就是極有條理的,那些書本已經按類比、筆劃排好了序,她讓人一摞摞地搬下來,發現實在沒什麽可調整的,又隻能原封不動地搬回去。


    格架上沒什麽可理的,她便想幫他理理抽屜裏的東西。


    紫檀的抽屜拉出來,裏麵幹淨的很,隻一本冊子並一個剔紅的小圓盒。


    那剔紅的圓盒裏躺著一隻草編的小環,大概是年代久遠,那草都已經變得又幹又脆,她稍一碰,便有幾片幹細的葉子斷落下來。她趕緊把那小草環並那幾片斷落的葉子一起塞回去,蓋好盒蓋。


    雖然不知那東西是什麽來曆,不過沈延保存得這麽好,大概是挺在意的。


    她又翻開那本冊子,發現裏麵什麽都沒寫,倒有一張紙從其中滑落出來。


    泛黃的結香紙上是一個少年側影的白描,筆觸雖略顯稚嫩,卻也抓住了畫中人的神韻。


    那少年眉峰高聳而舒展,鼻梁挺直利落,下頜生得極是優雅,他穿著交領長衫,看書的時候仍坐得端正筆直,一身幹幹淨淨的書卷氣。


    隻是這少年似乎微微抿著唇,瞧著有些羞赧似的,也不知在想什麽。


    語清看得一怔,她對這幅畫有印象。那時她才不過十二三歲,來沈延的書房隨便轉轉,卻發現這些書可都不如沈延好看。她便趁他看書的時候畫了他的畫像。


    他那時問她為何要畫他,她就隨口說因為他生得好看。那便是她生平第一次見他臉紅,從脖子根紅到了腦門。


    她記得他那時向她討這幅畫,可她覺得自己難得畫這麽好,不舍得給人,便自己帶回家去了。但如今這幅畫怎會在他這?


    她將這畫帶回了自己的屋子,放進妝奩的抽屜裏……


    白日裏她能忙碌起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可到了夜裏,思緒便再不受她控製。連著幾個晚上,她都是噩夢不斷,要麽夢見沈延倒在流民的亂棍之下,要麽夢見他被衝進府衙的人刺穿了胸膛……醒來的時候枕巾總是濕了一片。


    這幾日,仍是沒有沈延半點消息,徐氏之前派去找沈延的下人傳信,說官道上一直沒見過少爺的影子。


    語清掐指頭算算,據他寫最後一封信給她,已經過了二十幾日。以往在衙門的時候,若是一人失蹤了二十日,此人大抵是已經不在了……


    她看著外麵蒼白的天色,躺在床上不想起來,甚至什麽事都不想做了,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她做那些還有什麽意義。


    小七聽見她的動靜,進來給她打水,又扶她坐起來洗漱。


    她倦懶地靠在迎枕上,才片刻的功夫便覺得背痛,小腹還有些痙攣。


    不過師兄說過,月份大了,多少都會有這些感覺,她便沒有在意。洗漱之後,她逼著自己照常用早飯,在小七和婆子的看護下在院子裏溜達幾圈。


    用早飯的時候還好,在院子裏一走,她小腹的痛感便愈加強烈,已經像是她小日子裏的那種疼痛了。她覺得不好,剛要讓小七去請齊錚,便覺得下腹有一股熱流湧出來,沿著腿一路淌下去。


    她驚得微微提起褲管往腿上瞧,卻見一條猩紅而濃稠的東西已經流到了腳踝。


    徐氏派給她的婆子倒吸了一口氣:“少夫人……見紅了,看這樣子可能羊水也破了。”


    語清一見血,眼前已經有些泛黑,耳中隻聽到那婆子吩咐小七:“快扶少夫人坐下……再去叫人來,得抱少夫人躺回去。”


    語清死死抓著那婆子的胳膊,覺得腦袋發昏,身子止不住地往下墜,坐也坐不住了。


    “掐我腿。”


    她對那婆子道。


    那婆子一驚:“您說什麽?”


    “快掐我的腿,用力!”語清努力撐著眼皮,“我快堅持不住了。”


    那婆子大著膽子往她腿上輕掐了一下。


    “使勁!”她閉著眼叫道。


    若是此時暈過去,她能不能活下去不好說,但她們的孩子一定活不成了。


    婆子隻好下了狠手,往她腿上掐了一把。


    語清疼得眼淚湧出來,卻總算有些清醒了。


    “……”她粗喘了幾口氣,“待會我若是再要昏過去,你就像剛剛那樣掐我,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那婆子方才慌亂,此時才想起少爺交代過少夫人是暈血的,難怪方才見紅之後她身子就軟下去了……


    齊錚趕到的時候,屋裏滿當當的都是人。


    語清躺在床上,疼得哆嗦成一團,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汗水,將額發黏在了兩鬢上,瞧著讓人心疼。


    語清先前已經按產婆說的節律呼吸,但此時仍是又疼又累,眼前已有些迷蒙。她又聽到產婆喊她再跟著她呼吸,便強撐著眼皮,使勁點頭。


    先前聽人說婦人生產如何疼痛,她還不怎麽擔心,畢竟她也是忍受過劇痛的人。時至今日她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感覺。


    就像是被一個極強壯的人不停地踩踏腹部。原先間隔得長些還能忍受,後來這痛來得太過猛烈、密集,腦袋裏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便又襲來了……


    徐氏見齊錚進來,趕忙請他上前把脈。


    齊錚一搭上脈,眉頭便鎖到了一處。


    作者有話說:


    這幅畫第一卷 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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