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塞爾!”威廉也嚇得不輕,險些破音。


    謝諾夫在對岸的邊緣穩穩刹住車,再向前一絲就會墜進湍急的河流裏。


    安塞爾的衣服上全是泥濘,好像從泥潭裏跋涉過一樣,緊咬著牙,眼神堅定無比,長發甩在身後。


    狐狸這次逃跑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突然看見從天而降的獵人,轉身就跑。頭頂卻被陰影籠罩,等它回過神,安塞爾已經騎著謝諾夫躍過了它,擋在它逃跑的路上。


    狐狸有些絕望地在他的麵前挖了個洞鑽了進去。幾條踩著石頭過河的獵犬圍著洞口吠叫。


    維恩還愣在原地,因為極度的驚慌而頭暈目眩。其他人已經跳下馬,跑過不遠處的橋歡呼著衝向這場比賽的獲勝者。


    艾倫小心翼翼地舉著勝利者的飄帶,偷偷看了眼威廉,卻發現對方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興奮地歡呼著鼓掌,就好像自己贏了那麽開心。他不知道他的這個好強的少爺雖然討厭輸,但並不討厭輸給安塞爾。


    安塞爾氣喘籲籲地抓過飄帶,舉起來,目光四處尋找維恩的身影。等他終於找到維恩,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就看見維恩臉色蒼白地看著他,轉身下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安塞爾愣住了,顧不上周圍人的慶賀,翻身下馬,將韁繩塞到威廉手裏,連飄帶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追了過去。


    維恩快步走到最近的休息屋,他不知道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隻覺得煩躁、後怕和幸福交雜。他隻想找一個地方理清自己的思緒,他打開門,正想進去。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纏著紅色的飄帶抵住了門,接著急促的喘息聲在身後響起。


    維恩回過頭,看見安塞爾氣喘籲籲地半彎著腰,汗水打濕頭發黏在臉上,濕漉漉的眼睛抬起,緊緊地盯著他。


    安塞爾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將他推了進去,然後反鎖上門。剛想說話,卻被維恩揪住領子“砰”地一下按在了門上。


    “維恩?”安塞爾有些驚訝地按住他的手,被扯散的領口露出汗濕的胸膛,隨著雜亂的呼吸劇烈地起伏著,運動之後腎上腺素上升,大腦有些昏昏沉沉,不自覺地張開嘴巴喘息著。


    維恩衝動地湊過去,嘴唇與牙齒磕碰著吻在了一起,鐵鏽的味道混著火熱的溫度。安塞爾緊張地閉上眼睛,悶哼一聲,右手撫上他的後頸,手指插進他的發尾,不自覺地揪住一縷頭發。


    好一會,兩個人不舍地分開,都有些喘不上氣。


    “你知道我剛剛有多害怕。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刹住,或者……”維恩眼裏的恐懼如此真實,似乎又回想起上一世生死一刹的場麵,隻是這一次,沒有他擋在安塞爾身前。


    “或者韁繩突然斷了……我會後悔一輩子,後悔我和你說我等著。”後悔自己又恬不知恥地湊到你的麵前害了你。


    安塞爾下嘴唇破了一塊,愣愣地看著他,想要笑著安慰他韁繩怎麽會斷,可卻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維恩的手指在顫抖,呼吸在顫抖,連那雙美麗如同綠寶石的眸子裏的瞳仁都在顫抖,一切都在彰顯他的絕望與無助。


    “對不起……”安塞爾雙手捧起他的臉龐,認真地和他對視,鄭重地說道“維恩,是我考慮不周,讓你害怕了。原諒我這一次,我隻是太想把這個狐尾送給你了。”


    維恩眼睛紅紅的,勉強露出一個笑容,脆弱易碎,聲音有些嘶啞:“為什麽給我?你應該送給你的母親,父親,或者自己留著。”


    安塞爾看著他的眼神,心都快碎了,手指隔著手套細細地摩挲著維恩的臉頰,就像哄孩子睡覺一樣輕聲細語:“我們都過得很好,但是你……雖然你一直不說,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太苦了,我沒有辦法體會你的痛苦,也沒有辦法幫你減輕。”


    維恩屏住了呼吸,前世的記憶就好像潮水一般將他淹沒,他已經盡力去遺忘,可沒想到安塞爾竟然心思細膩至此。燕刪庭


    “我不信這些說法,但隻要你需要,我每一年都會來這裏。我希望你也可以幸福。”安塞爾溫柔地笑著,“非常迫切地。”


    維恩好像突然明白為什麽上一世的安塞爾在獵狐行動中表現的興致缺缺,這一世卻非常積極。他早該想到安塞爾雖然喜歡打獵,但也厭煩競爭,吵鬧。


    兩個人的情緒都冷靜下來,沉默地對視著,又被欲望籠罩。


    安塞爾解開手上鮮紅的飄帶,垂下眼睛,臉頰緋紅。


    維恩睫毛顫抖著閉上雙眼,任由他在眼前纏了一圈,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無意識地咬著嘴唇內側。


    飄帶上突然施加了一個力道,維恩向前一個踉蹌撲到安塞爾身上。為了不幹擾獵犬的嗅覺,安塞爾沒有噴香水,可維恩還是聞到了淡淡的香氣。


    安塞爾好像低下了頭,鬢角的發絲劃過維恩的嘴唇,讓他癢癢的,他有些疑惑對方正在幹什麽,就感到衣角被拍了拍,安塞爾低低的笑聲傳來:“我身上的泥把你衣服弄髒了。”


    維恩甚至懷疑安塞爾是故意的,這個時候還管什麽衣服,於是有些氣惱地輕輕撞了一下他。安塞爾低聲笑著將雙手架在維恩的肩上,聲音因為緊張都有些走調。


    維恩靜靜地等待著,耳邊安塞爾的呼吸慢慢變輕,最後屏住了。不知道等了多久,嘴唇上終於貼近一個柔軟溫熱的觸感。維恩摟住他的腰,主動加深這個吻。


    十幾個或長或短的呼吸之後,窗外遠遠傳來一聲槍響,獵狐行動結束了。


    兩個人被這突然的動靜嚇得一抖,僵了一瞬,繼而低聲笑了起來,笑對方也笑自己。他們沒有繼續接吻,互相頭靠在對方的肩膀上,手指緊緊扣著,內心都有些苦澀。


    第22章 維恩(二十二)【倒v開始】


    因為這次獵狐持續的時間太長, 吃完午餐已經是四點多了,大家商量之後決定將本來安排在下午的自由打獵推遲到明天上午,晚上在獵場主人法瓦爾的莊園裏住下, 舉行一場舞會。  房間有限, 仆人有限, 維恩也就有了借口光明正大地和安塞爾住在同?一個?房間。維恩忙著在床邊的長沙發上鋪被子。安塞爾洗過澡, 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 披著頭發坐在床沿上輕輕哼著歌。


    “這麽開心?”維恩忙完轉過身很自然地托起安塞爾一邊的長發, 輕輕揉一揉, 微微皺眉:“還有點濕。”說完側身彎腰去夠床頭的幹毛巾。


    勻稱的腰線從?貼身黑色馬甲下露出來,安塞爾眼神躲閃了一下,無奈地伸手想將他裏麵的襯衫拽下來擋好。手指剛碰到衣角, 眼前的腰一顫, 還沒等安塞爾回過神來,手已經被維恩牢牢抓住。


    維恩保持著彎腰的動作, 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耳朵有些發紅:“少?爺?”


    “裏麵襯衫太短了。”安塞爾強作鎮定地回答,想叫他回去換掉, 但?又想起維恩並不富裕, 悄悄改口:“我們明天一起去買。再買幾條背帶,你?跟在我身邊, 穿得體點總是沒錯的。”


    維恩笑著鬆開他的手,拿起鬆軟的幹毛巾輕柔地為他擦拭頭發:“明天?明天不是還要打獵?”白色的毛巾輕輕地擦著鬢角, 安塞爾仰著頭閉起一側的眼睛, 金色的睫毛顫顫的。


    維恩覺得他有些可愛, 想要低頭親吻他睜開的那?隻眼睛,可還是克製住了。大部?分?時間安塞爾的邊界感?還是很強的, 他會拒絕不合時宜的擁抱親吻,有時語氣甚至很嚴厲。就?好像對他來說,生理上的欲望隻是次要的,他更在乎精神上的契合。但?也是這麽一個?人,一筆一劃地在維恩胸口用手指寫下“lust”,嘶啞著聲音說自己是欲望的囚徒。


    上一世,維恩總是聽?到威廉半開玩笑地說安塞爾“瘋”,安塞爾垂下眼睛溫和地笑著,並不反駁。維恩當時嗤之以?鼻,可親眼看見?安塞爾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騎著謝諾夫從?山坡上衝下來之後,前世的種種在腦海裏越發清晰,哪怕他不願意?用“瘋”這個?字來形容安塞爾,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溫柔的男人身上有一股勁。


    疫病縱橫,經濟危機,愛人背叛,母親去世,接連的打擊之下,安塞爾把自己鎖在書房裏一天一夜,就?在大家都認為他撐不下去的時候,他麵色如常地打開門,慢條斯理地吃完麵包喝完水,正式向法院遞交破產申請。


    破產後,安塞爾將祖上留下的艾姆霍茲莊園變賣,償還了債務,帶著剩下的仆人搬到了沒有花園的老宅子裏。他還留著一套高檔的西裝,不是為了懷念,隻是為了用於出入各種社交場合。哪怕出門坐不起馬車,依舊堅持戴著帽子拄著手杖,拜訪昔日朋友時,也會在門口認真?拍去身上和褲腳的灰塵。


    這些都是維恩聽?說的,他很難想象有這麽堅韌的人,所以?當他在宴會名單上看到安塞爾的名字時,有些害怕看見?他頹廢憔悴的模樣。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再次見?麵,安塞爾背挺得筆直的,還是那?副矜貴溫和的樣子,隻是眼神更加憂鬱沉靜。


    維恩才知道有些人皮囊不過一張紙,有些人骨頭卻是玉做的,若非一寸寸打碎,絕不會低下高傲的頭顱。


    似乎是維恩的眼神太過專注,安塞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住毛巾,低聲道:“我自己來。”


    維恩聽?話地鬆開手,安塞爾用毛巾包著長發用力搓著,接著之前的問題:“我剛剛在下麵遇見?了法瓦爾,他說可以?把自行車借給我們,明天打獵的時候我們可以?騎到鎮子上,買點東西吃完午餐再回來。”


    維恩想起了之前約好逃跑的事,忍不住笑著點頭。一方麵是驚訝安塞爾還惦記著這事,認真?得可愛,另一方麵是他巴不得安塞爾能在這次的活動之中少?騎馬,他上一世忘記問了,為什麽身為獵馬的謝諾夫連槍聲都不怕卻會突然受驚,但?人多馬雜,又在森林之中,小心一點準沒錯。


    “如果你?會騎車,就?分?開騎,如果你?不會,我就?載著你?。”安塞爾微笑著,維恩輕輕點頭:“我會騎車。”


    這倒是有些出乎安塞爾意?料,畢竟自行車也算是一個?稀罕玩意?。維恩解釋道:“我小時候大概八九歲的時候,有一個?大幾歲很有錢的朋友,他帶我騎自行車,聽?收音機。”  安塞爾腦子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名字,一個?維恩在暈倒時喃喃的名字。他有些不自然地頓住了,移開視線:“怎麽沒見?你?們現在聯係?”


    “小時候的朋友,早絕交了。”維恩滿不在乎地笑笑,他注意?到安塞爾微微皺起眉頭又放鬆,疑惑道:“怎麽了?”


    安塞爾覺得維恩這麽漂亮,性格也開朗,長到十八歲有一兩段戀情是可以?接受的,不論是表弟,還是“安”,過去感?情有多麽好,隻要現在沒有繼續交往就?可以?。但?這些話他是沒有立場,不能說的,隻好轉移話題。


    “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安塞爾仰起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你?知道嗎?自行車第一次研究出來的時候,前輪比後輪大一圈,騎起來非常不穩。”


    維恩認真?地聽?著,“那?怎麽辦?”


    “他們改進的方案就?是繼續加大前輪,越不穩越加大,越來越大,最後前輪快有人那?麽高,後輪小得像頭上戴的帽子。騎上去,就?好像在騎獨輪車,還是那?種腳碰不到地的獨輪車。這下不僅騎的時候容易摔,下車的時候稍微猶豫一下,就?會失去平衡栽到地上。”


    維恩想象了一下那?個?滑稽的畫麵,哈哈大笑起來:“這些聰明人也有這麽笨的時候。”


    安塞爾也跟著笑,“我第一次騎車的時候,輪子還是木製的,摔了好多次,那?時候小,一摔就?哭,母親之後就?不準莊園裏出現自行車。”


    難怪,維恩之前還在想為什麽昂貴的純血馬都買得起,自行車卻要到處借。“我騎的車是橡膠車輪,車身也是鋼管的,好騎多了,不過有一次也摔得很慘。”既然安塞爾都說了小時候的糗事,維恩也不能藏私,想了想開口道。


    “那?個?時候小鎮上有一個?很高的坡,那?個?有錢朋友和他的朋友們告訴我,衝下去,速度會超級快,超級刺激。我信了,我騎著車衝下去,真?的超級快,超級刺激。耳朵裏除了風聲什麽也聽?不見?,眼睛裏隻能看見?掠過的線條。”維恩露出開心的笑容,輕聲說道:“他們沒騙我,可是他們不知道刹車壞了。”


    安塞爾本來笑盈盈地聽?著,他也喜歡高速移動的刺激感?,可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色一下沉了下去,眼神冷若冰霜。維恩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住口。安塞爾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低沉:“然後呢?”言善廷


    “還能啥,就?摔了唄。”維恩很輕鬆地聳聳肩,想帶過這個?話題,但?安塞爾盯著他的眼睛,語氣有些嚴厲:“維恩。”


    維恩歎了一口氣,知道糊弄不了他,隻能垂下眼睛,整個?人都有些泄氣,老實交代道:“坡下去是一個?工廠的圍牆。父母本來不準我和他們玩,就?擔心我不小心弄壞什麽貴重?的東西,是我偷偷和他們玩的。我當時害怕極了,不敢跳車逃跑,因為我賠不起,我太窮了。”


    安塞爾筆直地坐著,胸口劇烈起伏,手揪住床單,眼睛紅紅的,聲似磨鐵:“然後呢?”


    維恩笑了,聲音輕輕的,思緒好像又回到了久遠的過去,眼裏模糊的都是往昔的倒影:“我想了個?好辦法,用自己的左邊身子去撞上圍牆,有了緩衝車子就?不會壞了。事實證明我是對的,自行車隻有一個?橫杠斷了,其他的地方都完好無損。”


    安塞爾聽?得心裏一揪,好像要暈過去了,臉色蒼白:“那?你?怎麽辦,你?受傷了嗎?”


    “我的臉腫了兩倍大,嘴都歪了,但?是消腫之後還是這麽好看。”維恩比劃給安塞爾看,順帶還笑嘻嘻地臭美了一下,安塞爾麵無表情,絲毫不理會他的耍寶。維恩隻能接著講下去:“橫杠的鐵片插進了我的左腿膝蓋,都能看見?白色的骨頭。”


    安塞爾身子向前一傾,從?床上下來,單膝跪在維恩麵前,雙手顫抖地卷起他的褲腿。維恩很不自在地也單膝跪下來,壓低身子,幫忙撈起褲腿。膝蓋上一道長長的像月牙的白色傷痕,和旁邊的皮膚完全不同?。


    安塞爾輕輕地碰著傷疤邊緣的皮膚,垂下眼睛,低聲問道:“痛嗎?”


    維恩抓著他的手指按在傷疤上,無奈地笑了:“你?是不是傻,都快十年過去了,怎麽會痛?”對維恩來說,這件事已經過去二十年了,所以?能當一個?笑話講出來。  他的話剛說完,鼻子卻莫名一酸,他想到自己在遇到安塞爾之前和離開安塞爾之後連狗都不如的生活,那?些人嘲笑他,折辱他,把他的血和淚看做是自己的戰利品。可這個?世界還有這麽一個?人,連他十年前的傷疤都不忍心觸碰。


    安塞爾沒有說話,低著頭,慢慢湊近,維恩以?為他要親吻那?個?疤痕,於是慌張地捂住他的嘴,把腿放下去,雙膝跪地,“……少?爺?”


    安塞爾輕輕開口,熱氣打在維恩的掌心,讓他癢癢的:“醫藥費怎麽辦?”


    這個?問題一下戳中了維恩心裏的傷口,心裏和膝蓋上的不一樣,這個?傷口到現在也隻長了一層薄薄的紙膜,稍一觸碰就?血淋淋的。


    “醫藥費比自行車便宜,但?我們仍然負擔不起,隻能讓我躺在家裏。”維恩苦笑了一下,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磕磕跘跘地講述著:“我有一個?姐姐,她很凶,比我大六歲,總是打我。我受傷了躺在家裏,傷口發炎,昏昏沉沉地,聽?見?她和父母在門外吵架,椅子桌子砸得哐哐作響。姐姐突然打開我的門,哭喊著衝進來,手上舉著剪刀,臉也腫著,嘴角帶著血,頭發披散,雙眼赤紅,好像瘋了一樣。”


    “我很害怕,努力撐起身子,擠出一個?笑容,喊她姐姐。她突然就?冷靜下來了,丟下剪刀,哭著抱著我,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說……”維恩哽咽一下,聲音抖得不行:“跟我說姐姐愛你?。後來沒過一個?星期,她就?嫁人了,用辦婚禮的錢付了藥費。”


    算一算也知道姐姐嫁人的時候才多大,安塞爾怎麽會聽?不出背後的意?思。他怔怔地看著還笑著的維恩,睫毛一顫,一顆淚珠滾落了下來,砸在維恩的手背上。


    維恩除了在床上還沒見?過安塞爾哭,這時候徹底慌了神,連忙雙腿在地上爬了幾步,緊緊地抱住他。安塞爾安安靜靜地趴在懷裏,微微抖動,身上還帶著肥皂的淡淡香味。維恩突然有些恍惚,如果安塞爾哭泣的時候一直這麽安靜,那?是不是意?味著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安塞爾可能也偷偷哭過。


    安塞爾說過發出聲音的哭是求救,有的時候是求別人,更多的時候是求自己。可他沒有告訴維恩無聲的哭是什麽意?思。


    維恩拍著他的背,輕聲安慰著,好一會才聽?到安塞爾的聲音,緩慢溫柔:“我不會去評判你?做得對不對,因為對那?時候的你?來說錢或許真?的比生命重?要。我隻想讓你?知道,現在已經不一樣了,維恩。你?要把你?的身體,你?的健康放在第一位,再遇到這種事保護好自己,其他的事情我會幫你?處理。沒有什麽會比生命更重?要。”


    這種體恤的話讓維恩鼻子一酸,眼淚也落了下來。


    “如果你?有困難,隻要姐姐願意?工作,就?把她接到莊園吧。”安塞爾頓了頓,好像哽咽了一下,接著說道:“你?放心,我不是想用她牽住你?,我可以?請公?證人,和她簽正式的雇傭合同?,不論我們以?後的關係如何,都不會因為私心解雇她……”


    “不是的……”維恩連忙搖頭,抱得更緊,他害怕安塞爾的這種理性、細致,把一切都劃得很清楚。他寧願對方再多些私心,把自己困在身邊才好,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樣決絕離開。


    “會好起來的,維恩。”安塞爾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積極,卻不料這句話徹底讓維恩破防了。


    “我一直,一直相信您……”維恩泣不成聲。


    第23章 維恩(二十三)


    舒緩的音樂播放著, 舞會?即將?開始,紳士淑女們好整以暇地慢慢聚攏。


    沃蕾儀態端莊地坐在座位上?,喬治手搭在椅背, 側身俯到她的耳邊, “姐, 你說表哥會?邀請你跳第一支舞嘛?”他的眼神不住地瞥向?不遠處, 安塞爾正背對著他們和他的漂亮仆人說著話。


    “他應該這樣。”沃蕾輕聲回道?。按照禮儀, 結伴而來的男女應當同舞第一首曲子, 她和喬治是姐弟, 不宜同舞,所以隻能是安塞爾。


    “可他不喜歡你,姐。”喬治淺色的眼睛定定地盯著自己的姐姐, 有些冷酷地開口。“這裏都是年輕人, 沒必要講規矩。”在麵對姐姐的時候,喬治身上?的戾氣少了很多, 連臉上?的雀斑都沒那麽刺眼了。


    沃蕾垂下眼睛, 歎了一口氣。她又何?嚐不知道??他們小?時候常常一起玩耍,雖然?沒說過?以後結婚之?類的話, 但也算是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隻是後來兩個人一個出國, 一個搬家,除了兩個母親互寄生活照之?外, 很少再聯係了。


    這次再見麵, 她能感覺到安塞爾和小?時候比起來柔和了很多, 但卻仿佛更遙遠了。母親說隻要堅持就一定能用真心打動對方,可坐在書房裏聽著安塞爾用小?提琴演奏情歌時, 她的目光一刻不離那雙緊緊抿著的薄唇,堅硬冰冷好像大理?石雕像,突然?對母親的話心生懷疑。


    她以為他是石像,可石像隨即露出笑容,演奏出一首春天。她愣住了,眼裏全是茫然?,恍惚著看著窗口投進來的陽光將?那雙含笑的眸子照成金色。


    後來在沒有人的時候,她也試著找到譜子,在鋼琴上?慢慢演奏這首春。大概彈到第三遍的時候,一個仆人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沃蕾有些驚訝地站起身,那個黑發綠眼的漂亮仆人也窘迫地退後一步,想要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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