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天氣路上沒?有公共馬車,若是讓維恩冒雨走著回家,恐怕是要生病的。


    沒?想到維恩見到他,卻是一副驚恐萬分?的模樣?,讓他的心不由?得一沉。


    “我……”維恩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強裝鎮定,一個謊言就要脫口而出,餘光突然?瞥見街角一個模糊的人影,風衣罩在?手上似乎在?藏著什麽東西。


    維恩的警覺性和?反應速度都遠超常人,此時猛地撲向安塞爾。


    下一秒,風衣下黑洞洞的槍口噴出噬人的火焰,黑傘從手中滑落,橘紅色的光短暫地照亮藍紫色清冷的雨中街道。


    維恩悶哼一聲,搶過安塞爾手上的提燈向地上砸去?,拉著安塞爾轉身就跑,火焰順著燈油在?雨水中匪夷所思地騰地燃燒了一瞬,街角男人一愣神的功夫,再追上去?,卻發現?兩?人已經如同入水的魚兒消失在?了霧都錯綜複雜的小巷中。


    黑夜悲憫地垂下眼眸,替逃亡的戀人隱秘了所有的痕跡。


    維恩拉著安塞爾在?他從小熟悉的巷子裏鑽來鑽去?,不知跑了多遠,維恩突然?眼前一花,捂著臉跌在?地上,然?後向著屋簷下爬去?。他還惦記著,安塞爾不能多淋雨,否則會?像上輩子那?樣?暈倒。


    安塞爾緊緊拉著他的手,也被拽倒在?地,慌亂中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粘膩的血液。


    “維恩!”安塞爾的聲音因為慌亂拔高而顯得有些尖利,維恩捂著臉,看向拐角處,那?裏安安靜靜的,似乎已經把人甩掉,重新安全了。


    “你的臉受傷了?”安塞爾緊張地想要扒開維恩的手:“眼睛沒?有事吧?”


    維恩愣了一下,突然?委屈似的雙手牢牢地捂住臉,埋在?安塞爾懷裏痛苦地哼哼起來。


    “別怕,別怕,讓我看看,沒?事的……”安塞爾的聲音都在?顫抖,力氣好像被抽空似的,改蹲為坐,如果真的被子彈射中,沒?有死也會?掀飛半張臉。


    盡管已經怕得不行,他還是努力溫言溫語地安慰著。


    “不要——”維恩背過身子,哽咽著,聽?上去?可憐無比:“我毀容了,太醜了,你看了就不要我了……”


    “怎麽會?呢?”安塞爾強迫自己的聲音變得歡快堅定,“我怎麽會?不要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都愛你,現?在?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眼睛好嗎?”


    “其實?我今天去?見坎森公爵了,是他定的地點。”維恩趁勢坦白,聲音低低的,很忐忑:“但我發誓,絕對沒?有背叛你,出賣你,公館裏的其他人我也沒?有多看一眼……”


    “……現?在?說這個幹什麽……”安塞爾都快急哭了,吸著鼻子,長發向下滴著水,打濕的西裝內襯貼著皮膚劇烈起伏著。“我一直相信你……我隻是擔心你和?坎森打交道會?吃虧……”


    “你不要離開我,不要生我的氣……”維恩小聲地請求,安塞爾連連點頭:“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你讓我看看眼睛……眼睛有沒?有事……”


    細碎的吻落在?維恩捂著臉的手上,安塞爾趴在?他的懷裏,好像被維恩的沉默帶來的不安壓垮,輕聲抽泣起來。


    維恩沒?想到安塞爾會?哭,一下知道自己玩脫了,他沒?有被打中臉,子彈擦著他的胸腔側邊過去?的,手上的血就是那?時摸了一下沾上的,而他捂臉也隻是因為太過緊張加上之前宿醉兩?眼一黑,有些眩暈。


    “對不起,對不起,其實?……”維恩更?不敢將手放下來了,完全失了主意。


    安塞爾鎮定了一下心神,把維恩抱了個位置,借著商戶的光,有些強硬地伸手去?扒維恩的手。


    這會?維恩沒?有抵抗,順從地任由?他動作。


    手放下來,維恩透亮的綠寶石眼眸膽怯地盯著他,臉上血糊一片,卻沒?有看見明顯的破損與傷痕,安塞爾仔細檢查了一下,有些懵懵地看向維恩。


    “對不起……”維恩慌了,以為安塞爾會?生氣,丟下他轉身就走,或者好一點,給他一拳,責怪他亂開玩笑。


    可是都不對,安塞爾隻是呆呆地望著他,然?後擦了擦眼淚,突然?綻放出一個明亮的笑容。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安塞爾眼裏還帶著晶瑩,溫柔地笑著,湊上來,失而複得般的給了他一個深深的繾綣的吻。


    第101章 維恩(一零一)


    又是一年春天, 或許是之前的冬天太過寒冷,現在的溫暖對霧都人民來說彌足珍貴。


    在各方愛國資產家的聯合下,停工的工地陸續重新招募, 恢複施工, 霧都下水道改建工程進行得如?火如?荼, 為在這個物價上漲的時代中難以溫飽的不計其?數的工人提供了住宿與食物。


    盡管還有些抨擊它勞民傷財的聲音, 但也無傷大雅。


    如?今, 人們全部擠在大法院門?口, 議論紛紛, 神情憤慨——這裏即將開庭一場審判。


    曆時三個月,霧都曆史上最大的腐敗案件終於迎來?了落幕時刻。這場驚天大案牽扯官員三百餘名,其?中高?級官員就有五位, 俱是前朝老臣, 吞沒錢財高?達幾十萬英鎊,收受賄賂更是數不勝數, 罄竹難書。


    至於之前在雨夜刺殺維安二人的殺手連在這場審判中出席的資格都沒有, 早早地處以了死刑。


    萊昂站在法庭門?外,最後地整理了一下著裝, 神情肅穆。這次他是作為七人合議庭中的法官之一出席, 而此時擔任審判長的正?是最具權威的前大法官——賈姆奇·羅切斯特。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偶像,是他學?法以來?的信仰, 但也同時是法瓦爾·羅切斯特的祖父。


    萊昂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號稱要保證祖父安全的法瓦爾, 歎了口氣:“您答應過我, 不會幹擾我的案件……”


    “我當然不會!”法瓦爾笑了起?來?, “這些?機會都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是你一個個案子積累出來?的成果, 我隻是護著你不讓你被針對罷了,其?他我可幫不上忙,畢竟你也知道,從我爸那輩開始,就不是做法官的料了……”


    “那您到底想從我這得到什麽呢?”萊昂的眼睛透過鏡片,呆板又專注地看著法瓦爾。


    “你還不明白嗎?”法瓦爾搖搖頭?,看了眼懷表,馬上就是開庭的時間了:“我做這麽多不是為了收買你,而是希望這個係統中有一個永遠不會被收買的人。”


    “你害怕嗎,害怕因此得罪那些?權貴們,再回到從前的日子,又或是丟了性命?”


    萊昂的眼神亮了一瞬,隨即又黯淡下去,他又怎會不知道,以他的資曆原本哪能參加這場審判,隻是因為當事人很多都有強大的背景,其?他青年才俊百般推脫,不敢出庭,這才輪到了他。


    “我不害怕。”萊昂很鄭重地開口,雙手搭在門?把手上,用力?一推:“我反倒還要謝謝您給我這次機會。”


    大門?打開,偌大的法庭內陪審團正?在落座,萊昂一眼就看見第一排最顯眼位置的維恩與安塞爾,銳利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柔情,同時內心忍不住一陣激動?。


    從他離開冬星的那一天,他就一直希望能重新坦然地出現在維恩麵前。


    維恩從文?件中知道了萊昂的出席,注意?力?一直在進場的地方,此時也是第一時間看見了他。沒有別的話,維恩看著萊昂身?上的威嚴的長袍,前世那個不苟言笑的大法官的形象與之漸漸重合,他不禁有些?悵然,但還是笑著衝萊昂點了點頭?。


    萊昂回想起?冬星的小屋裏,維恩總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備考,信誓旦旦地和梅林吹噓他未來?會出人頭?地,那些?枯燥貧窮難熬的日子因為有朋友的陪伴,染上一層暖色,塵封在記憶的最深處。


    我現在做得好嗎?有沒有讓你失望?


    法瓦爾還想說什麽,萊昂隻是微微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是猶如?殉道者的凝滯,隻留下了一句話。


    “求仁得仁,若真是招致了什麽禍事,大人也不必保我。”


    大門?打開又關上,法瓦爾笑容收斂,轉頭?看向樓下。


    那裏人潮洶洶,誰若是得了他們的喜歡,便能一步登天;可誰若是墜了他們的期待,也會萬劫不複。


    這一點,托雷永遠也不會知道。


    “什麽?!已經開庭了,你還派了皇室的代言人去坐鎮?為什麽沒有人通知我?”大公風風火火地衝進托雷的書房,怒氣衝衝地發問。


    “我去哪告訴您,您可是天天在寢殿玩得不亦樂乎,誰敢進去?”托雷把玩著手上的木雕,眼睛也不抬一下。身?後的弄臣俱是把頭?壓得低低的,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忙不迭地離開這裏。


    等?其?他人都出去之後,大公醬紫的臉色才微微好轉,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給已經登基的兒子一點麵子:“我說過,這件事要從長計議……”


    “您說我怎麽從長計議?”托雷抬起?頭?,淺灰色的眼睛毫無感情,就好像眼前站著的是陌生人一般:“這件事情鬧了這麽久,牽扯這麽大,艾姆霍茲把我架在火上烤,我難道能裝不知道,輕描淡寫地帶過去嗎?您從來?不體諒我,我也進退兩難……”  大公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氣勢低了不少,他看著托雷消瘦憔悴的麵容,也有些?心虛理虧,隻能痛惜地搖搖頭?:“你抓的那些?人,有不少是我們家的家臣,你這樣,是自斷手臂啊!”


    “那種吃裏扒外,貪得無厭的手臂,我才不要!”托雷皺著眉頭?反駁道。


    “胡鬧!”大公憤怒地喝道,“你現在剛剛上位,根基不穩,有得是用得到他們的地方,不就是一些?權一些?錢,給就是了,若是實在心裏氣不過,大不了日後他們的利用價值沒了,殺了便是。何至於像現在這樣……”


    “父親!”托雷突然打斷大公的話,臉上的慍怒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玩味:“您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能?您現在不論和我吵多久,就算您吵贏了,也什麽都改變不了,他們該判的判,該殺的殺,從您想做攝政王把權力?交到我手裏的那天起?,就應該有被掌心的小鳥啄瞎眼睛的覺悟……”


    大公愣在那裏,托雷心中充滿著扭曲的報複的快意?,獰笑著湊到大公耳邊:“我看您呀,腦子真的是被男人給……”  他話還沒說完,臉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拳,整個人一下失了平衡,撞在一旁展示雕像上——雕刻著他登基大典那天的模樣,一聲轟響,他隨著石膏像一起?砸在地上,磕破的腦袋上向下滴著血。


    “看來?我真的錯了……”大公握著拳頭?,上麵也擦破了一層皮,冷淡又鄙夷地看著地上一臉震驚的托雷,“姐姐說得對,你可能真的不適合做王……”


    大公撿起?地上還算完整的雕像頭?部,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指劃過雕像的麵容,手感如?同孩童時期的托雷的光滑圓潤的臉。


    “沒有人,比我,更,適合!”托雷被戳到了痛點,咬牙切齒地說道,和大公如?出一轍的淺灰色眼眸裏全是仇恨與怨毒。


    大公沒有說話,隻是高?高?地舉起?石膏頭?,用力?向地上砸去,石塊飛濺。


    托雷慌亂地用手擋住臉,再睜眼時,大公已經走?到了門?口處,紅衣服的伊格聽到聲音,正?緊張地趕了過來?。


    “陛下……”伊格將托雷從狼藉之中拉起?來?。


    托雷渾身?發抖,不知是嚇的還是氣的,他悶不吭聲地撣幹淨身?上的髒汙,快步向門?外走?去。


    伊格緊緊跟在身?後,突然,托雷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自己忠心的情報處長,眼眶通紅,神情屈辱:燕姍亭


    “我真的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是。”伊格心領神會,單膝跪下去。“屬下這就去辦。”


    麵對比自己還小的皇帝時,這個在官員眼中可怕無比的男人總是展露著自己柔順的一麵。


    當年他被家族牽連獲罪,罰為奴隸,肩膀上被烙下紫荊花印,在造船廠中幹著苦力?。


    又一次從海底取回損壞的零件,他猛地鑽出水麵,正?要大吸一口氧氣,突然看到近在咫尺的少年的臉龐。


    伊格嚇了一跳,又潛回水中,隻露出一雙恐懼的眼睛。年僅十二歲的托雷已經貴氣逼人,伊格既不敢冒犯他,又不敢貿然逃開。


    “你就是因泰勒斯家的長子伊格嗎?”托雷膽子很大,直接脫掉鞋襪坐在岸邊,腳泡進水裏。


    十六歲的伊格點點頭?,狐疑地看著他,托雷笑了起?來?:“我是托雷王子,是女?王的侄子,大公的兒子,未來?大英的皇帝。”


    他的話音剛落,放在水中的腳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道,他還沒反應過來?,便整個人都被拖入水中。


    托雷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水,吐出一串氣泡,眼睛也睜不開,隻能慌亂地攬住伊格的脖子。


    伊格咬著牙,看著臉色痛苦的少年,心裏有些?不忍。其?實他從見到托雷的第一眼就猜到這雙淺灰色的眼睛多半來?自他憎惡的皇室。之所以一直不動?手,還是害怕搞錯,沒想到托雷卻先一步坦白了身?份。


    伊格很怨恨自己的姓氏,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麽會父母慘死,自己淪落為奴隸?他也怨恨女?王,曾經利用他們家族鞏固勢力?,等?天下太平了,又把所有的罪責推到他們身?上,一腳踹開。


    他就是懷著這樣的仇恨,一邊唾罵自己是遷怒仇恨的懦夫,一邊人魚般靈活地向海深處遊去,想要和托雷同歸於盡。


    可是他想的太簡單了,他才下潛了沒一會,就被侍從們抓了回來?。  托雷跪在岸上,向外吐著海水,伊格被架在水中,他知道死到臨頭?,一聲求饒也沒有,頭?被按進水裏。


    這不需要審判,所有人都看見了,隻要溺死這個瘋子就好了。


    伊格落下一滴淚來?,卻因為在水中而消失無蹤。他很快失去了意?識,陷入沉沉的死亡般的睡眠……


    伊格再次醒來?時,還躺在船艙裏,枕頭?邊放著一包肉醬麵。鄰床的少年見他疑惑,湊過來?,豔羨道:“這是工頭?賞你的,你厲害呀,還救了溺水的有錢少爺,以後發達了,可不要忘記我呀……”


    ……救了?自己分明是要殺他……


    伊格看著手上的肉醬麵陷入沉思?,一直到它涼透了結成塊,也沒有改變一下姿勢。


    第二天,伊格從水裏出來?的時候,又看見托雷坐在岸邊。


    他悄悄遊過去,輕輕拉了一下托雷的腳,托雷驚呼一聲,就看見探出半張臉陰沉的伊格:“你真的不怕死……”


    “我不介意?被你再救一回。”托雷有恃無恐地笑著,伊格畏懼地看了眼空蕩的周圍生怕有竄出一群大漢把他痛揍一頓。


    “煩人。”伊格翻了個白眼,遊回海裏工作,隻當是托雷不存在。


    托雷也不惱火,笑吟吟地看著。


    伊格忙完一天的活計,遊回岸邊的時候,發現托雷已經走?了,他之前坐的地方放了一小包吃的。


    之後托雷幾乎天天都來?,也每次都會留給他些?東西,讓他一躍成為奴隸中最受歡迎的。直到有一天大雨,伊格等?了好久也沒看見熟悉的身?影,那天他工作的時候犯了不少錯。煙衫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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