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濯深吸了一口氣, 他稍微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緩緩開口道:


    “宋愈哲,我跟誰交朋友、跟誰一起玩,或者說難聽點,跟誰混在一起,似乎都和你沒關係。麻煩你不要再關注我的生活,也別對我的事情評頭論足。”


    說完,他沒等宋愈哲應聲,抬步離開了禮堂。


    他抬手推開禮堂後門的玻璃門,離開空調區的一瞬間,外麵燒灼的陽光和熱浪一起撲麵而來,但陳濯卻覺得渾身上下都在發冷。


    他想,如果一切真的像他推測的那樣,那他當年跟宋愈哲的相遇,完全就是另一人的精心策劃蓄謀已久,他以為的那些共同話題興趣相投多半也不是巧合,而是暗中調查後的投其所好。


    甚至陳濯可以想得更陰暗一點。


    當年在他認識宋愈哲之後,和夏子澈就越來越疏遠,雖說他們當時原本就沒多熱絡,但也不至於變成最後十天半個月也不聯係的地步。以前陳濯以為是自己高三很忙才忽略了夏子澈,但現在仔細回想一下,當時那似乎並不是忽略,而是因為他們中間還隔了一個人。


    很多時候,宋愈哲總會“很巧”地遇見夏子澈,然後幫他給自己傳話。偶爾夏子澈約他吃飯,宋愈哲這邊也會出點“意外狀況”讓他沒法赴約。


    陳濯記得夏子澈當年高三下半學期並不在學校,具體去哪他記不太清了,總之他高考前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見過夏子澈,有時候聯係上他,對話也是冷淡寒暄草草結束。


    但這並不是夏子澈的風格,連抓了蝸牛都要湊他跟前讓他看的人,根本不會等著陳濯主動聯係他,就算他去了別的地方,也會一天二十四小時線上嘮叨。


    陳濯又想起了剛才宋愈哲那一番“配不配”的理論。


    是不是宋愈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跟夏子澈說了什麽,然後就這樣以不容拒絕的姿態,一點一點趕走了他唯一的朋友。


    事情真相到底如何,陳濯現在也沒辦法找人求證。


    他越想越害怕,他快步走在灼人的陽光下,越來越快、最後變成了小跑。


    陳濯呼吸有些亂,影子在地麵上狂奔,他推開食堂的門,在一樓靠窗的座位上看見了正一起慶祝的朋友們。


    那個畫麵在陳濯眼裏被慢放些許,他看見朋友們聽見聲響齊齊向他看來,有人衝他招手,有人說他終於來了,聲音混在一起亂成一團,陳濯從剛才起就一直懸著的心卻終於安定了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呼吸和情緒,沒有上前,隻說:


    “夏子澈,你出來一下。”


    夏子澈突然被點名,就那樣睜著倆大眼睛茫然看向他,然後點點頭。


    他從長凳上跨過去,走出去兩步,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折返回去,把自己麵前一小把烤串抓起來一起帶走。


    薛知源看他這樣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我真服了,你像隻護食的狗!你放這我們還能偷吃嗎??”


    夏子澈沒說話,隻搖頭晃腦地衝他做了個鬼表情,然後小跑著來到陳濯身邊。


    陳濯看了他一眼,把他帶出食堂,夏子澈就開開心心跟在他後麵,然後把手裏那一把串遞給他。


    “?”


    陳濯微一挑眉:


    “給我幹什麽?”


    “給你留的,你趕緊拿著吃,我不幫你看著就被那群餓狼分幹淨了。喏,都是你愛吃的。”


    “……”


    陳濯看著他手裏那些燒烤,青菜、玉米、牛肉、雞肉……確實都是自己的口味。


    他又抬眼看看夏子澈,正好看見這家夥傻憨憨似的笑,他嘴都沒擦幹淨,臉上還有擼串沾上的油和辣椒。


    陳濯從口袋裏取了張紙巾,指指自己的臉,示意夏子澈拿它擦擦嘴。


    但夏子澈沒明白他的意思,他兩手拿著烤串,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


    陳濯有點無奈,看夏子澈這樣子估計也沒手自己擦,於是他展開紙巾,伸手替他把油辣椒蹭了,邊問:


    “二狗,問你件事。”


    夏子澈人好像僵住了,他抿抿唇,一動不動地等陳濯替他擦完臉,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有些慌亂地撇開視線,說:


    “啊,好,你,你問。”


    陳濯把紙巾疊兩疊扔進垃圾桶裏:


    “你以前認識宋愈哲嗎?或者見沒見過他?”


    “沒有啊,怎麽了?”


    “你仔細想想。”


    夏子澈跟陳濯相反,這家夥是個社交能力和人臉記憶力都超群的家夥,如果一個人在他眼前頻繁出現過,那他肯定有印象。


    “認識的話,真沒有。但你要說見沒見過……”


    夏子澈努力回想一下,然後細細數來:


    “咱高一的時候他是學生會長,開學典禮的時候上台講過話的,那次你也上了,你是新生代表,你倆前後腳拿的麥。然後高一那年,他好像經常在課間操裏查風紀,老戴個袖標拿個本站你們班後麵。”


    “……”


    陳濯皺起眉:


    “還有呢?有關他的還能想起來什麽?”


    “還有……哦!!”


    夏子澈突然反應很大,他可能是想拍拍手以示自己的驚訝,但他手裏有東西,所以隻能臨時改為跺跺腳:


    “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沒帶課本,去你班找你借,然後我把你書弄髒了你還有點生氣來著?那天我剛從你那借來書,走兩步突然有個人撞我一下,我沒拿穩,書就掉到隔壁班值日生剛拖完的地上了,留了一片水印子。那次好像也是……”


    說著,夏子澈突然對上了陳濯的眼神。


    那眼神壓迫感有點強,他下意識縮縮脖子:


    “我沒有故意說瞎話栽贓他哦,是你讓我說有關他的事哦。那天那人撞完我之後衝我笑了一下還跟我道歉來著,還挺溫柔,我對他印象挺深所以一直記得。”


    “為什麽對他印象挺深?”


    “不知道,可能因為他長得比較紮眼?還經常在有關你的地方出現?圖書館領獎台榮譽牆……哪哪都有他,跟你一樣。”


    “……知道了。”


    陳濯點點頭,猶豫片刻,抬眸同他道:


    “如果未來他找到你,跟你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別聽,也別信。你就記得,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好的最棒的,誰都代替不了,知道了嗎?”


    聽見這話,夏子澈好像愣住了。


    他點點頭,又問:


    “他,他會跟我說什麽?冷靜,你跟他到底怎麽了,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有。你隻要相信,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不要你,就像無論我做什麽你都不會放棄我一樣。”


    陳濯輕輕彎起唇,衝他笑了一下:


    “不過,或許隻是我瞎想呢,也別太在意。”


    “哦……你放心,他能說什麽,我還能自卑不成?我可是你的天選摯友。我要當你的牛皮糖,丟不掉甩不走的那種。放心,十級台風都沒辦法讓我放棄纏著你。”


    夏子澈說完,趕緊把手裏的串遞給他:


    “快拿著吧,一會兒涼了不好吃了。”


    “知道了。”


    陳濯抬手接過。


    那天天很晴,風也是熱的,陳濯抬眼看看對麵人陽光下亮晶晶的眼睛,沒忍住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手心摸到一團滾燙,是少年和陽光的溫度。


    他輕笑一聲:


    “小狗。”


    -


    沒名字樂隊入選校慶節目單後,在年級裏著實風光了一把,但他們並沒有因為入選而放鬆,依舊保持著之前那樣的練習強度。


    陳濯作為他們的後勤人員,每天也忙得團團轉,給他們訂餐、敲定演出服、對接校慶策劃組……頗有種經紀人的意思。


    校慶正式演出前一共有五次彩排,第一次彩排時陳濯沒去成,第二次倒是有空去看,他坐在觀眾席,挨個記錄上台的節目和演出人員,自己整理了一份不太嚴謹的節目單。


    前世他看過那場校慶,雖然不記得具體細節,但大概的節目內容和順序還知道一些。目前來看,這次校慶除了多了他們沒名字樂隊,其他都跟前世大差不差。


    陳濯看著他草草寫下的那份節目單,略微有些出神。他無目的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直到夏子澈他們上場,他才又抬眸看了眼台上。


    禮堂裏沒有開燈,整個空間隻有舞台是亮的,夏子澈他們在台上擺弄設備,審核組的老師們在台下幫他們看位置,夏子澈難得正經,任老師們擺弄,然後在得到一個“ok”手勢後開始了歌曲的前奏。


    陳濯看著台上閃閃發光的少年們,聽著音響裏熟悉的樂曲,垂眼時,卻突然瞥見離舞台最近的那排座位邊上,除了幾個審核的老師,還站著一個人。


    因為足夠熟悉,陳濯一眼就認出那是宋愈哲。


    前幾天他跟學生會的人確認過,宋愈哲確實在以學生會長的身份協辦校慶,所以,在校慶結束之前,這人會天天在學校,出現在校慶彩排也不奇怪,但……


    宋愈哲正站在台下,認真地看著台上夏子澈他們的表演,他手裏還拿了什麽東西,一邊看一邊低頭寫著什麽,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偏頭跟旁邊的老師說了句話,兩人低聲交談一陣,可惜陳濯坐得太遠,什麽也聽不清。


    倒不是他疑神疑鬼,主要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宋愈哲絕對沒有以為的那麽簡單,所以總擔心他會找夏子澈的麻煩。


    陳濯原本想不太道德地悄悄挪過去觀察敵方動向,但可惜,他才剛動心起念,外麵就傳來了下午上課的預備鈴。


    陳濯隻好放棄計劃,從禮堂側邊的小門回去上課。


    在離開禮堂前,他又回頭看了眼舞台上的少年們,而後目光緩緩下移,落到了台下的宋愈哲身上。


    那時,宋愈哲也正回頭看向他,甚至在對上他視線後,他還彎起唇,衝陳濯笑著揮揮手,算作告別。


    “……”


    陳濯微微皺起眉。


    他沒搭理他,隻當沒看見,轉身拉開了禮堂的小門。


    一班下午的課表是數學和自習,原本還算輕鬆,但牛猛上完課後臨時在自習課加塞了一場數學考試,打了學生們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考試是按照高考標準,一共兩小時,中間不休息。等牛猛終於收卷讓學生走人時,已經是下午放學後十分鍾了。


    陳濯像往常一樣收好東西,但沒回家,而是跟黎芽一起往活動樓走。


    他們兩個邊走路還邊拿著問卷對答案討論題目,就那樣慢悠悠晃上三樓。但就在他們快要出樓梯間拐上走廊時,陳濯腳步卻頓了頓。


    他看向黎芽:


    “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他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離放學已經有二十分鍾了,要按照往常,別說三樓,他們走到二樓都能聽見那些家夥們敲鼓彈琴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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