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得不能說是醜，但也絕對不好看；五短身材，也就比蘇芳高那麽一點點；說話聲音還是個公鴨嗓，難聽得讓人反胃惡心！
如果說長相滿分是十分的話，劉淮大概連拿5分都勉勉強強，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老蘇家的人，可以說是個個就能拿個八分左右。
幾個子女都可以說是遺傳了父母的優點——李槐花長得好看，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嫁給蘇衛國這個城裏工人；蘇衛國長得雖然相對普通，卻是個大高個，看上去就精神那種。
其中，蘇盼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看的。
——這也是蘇芳嫉妒她的原因之一。
這要不是劉淮捏住了蘇遠誌的把柄，再加上他工作不錯，開出來的條件又戳中了蘇衛國等人的心坎兒，不然就他那樣的，別說想娶蘇芳了，就是一直沒聯係上的蘇盼，他也別指望娶回家！
可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看著從剛剛就一直低著頭，看不清真實表情的小女兒，蘇衛國知道她心裏的不情願，和對他們的怨懟情緒，但大誌是家裏的長子，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蘇衛國心想：這些年家裏從來也沒虧待過蘇芳這個小閨女，對比至今還下落不明的長女，蘇芳這些年在家裏的待遇雖然比不上兩個兒子，但該給的該有的也從來沒差過，現在也隻是讓她為了親生的大哥犧牲一下而已，大不了以後多彌補些也就是了。
這樣的道德綁架，也曾經被用在蘇盼身上。
在當時被犧牲的人是蘇盼，甚至在場人沒有一個人想過給予半分補償的時候，蘇芳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恰如此時此刻的父母和兄嫂，帶著完全沒有走心的勸說，和別有深意的威脅，和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那種親手將一朵鮮花碾碎在掌心的快意。
如今，蘇遠誌還是那個沒出息的蘇遠誌；蘇衛國和李槐花還是那對重男輕女的父母；劉淮也還是那個卑鄙無恥的劉淮……
唯一不同的，是蘇芳再也無法去譏笑任何人。
——她才是那朵被碾碎在掌心而無法抵抗的花兒，也是被推出去替蘇遠誌、替這個家、替這群貪婪的親人換取利益的，一個很快就會被這群人忘記的犧牲品。
第二天，老蘇家的人目送著蘇芳在鄰居的圍觀下，在鞭炮齊鳴中，被騎著自行車過來接親的劉淮接走，心裏暢想著即將到手的彩禮，欣喜於蘇遠誌的把柄終於被抹平，卻沒能注意到劉淮在他們提到彩禮時的沉默，和僵硬的笑容，也沒能看到蘇芳掩蓋在新娘妝容下憎恨的目光。
——看似平靜的海麵，實則滿是暗礁。
可怕的不是暗潮湧動，而是一無所知又不減半分貪婪的人。
風水輪流轉。
下一個，又會“轉”到誰身上呢？
……
當蘇芳為了能不被被迫休學而選擇妥協，帶著滿腔的憤恨嫁給劉淮的時候，蘇盼則在宋玉書的介紹下，成功報名了一個為了幫助特困戶老師掙點外塊，而才剛搭台子試營業的學習班。
宋玉書道：“這個學習班裏的老師都來自附近高中和大學，教學水平沒得說，不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學校宿舍不夠分，也住不下，就隻能花錢在外麵租房子住的。可這每個月工資有數，吃喝挑費外加上租房錢，這每月工資根本不夠生活的，所以也都是想掙點外塊。”
這年頭，還不興什麽培訓班、衝刺班的，更還沒有成立夜大啥的，也沒有不允許在職老師校外補習的規定，這群老師也是實在沒別的辦法，才想著說辦個學習班，幫那些想要參加高考但又多年不碰課本的，類似知青、職工這樣的同誌備戰高考。
不過補習班現在還處於嚐試階段，暫不對外招生，隻接受熟人介紹過來的學生。要不是宋玉書從中拉線的話，蘇盼就算是知道這補習班的存在，也肯定進不去。
“宋教授，真是太謝謝您了！”蘇盼鄭重地道了聲謝，成功得到了宋玉書嫌棄的眼神。顯然，老太太是受不了她突然這麽正經又見外的樣子。
“行了行了，等學習班開學以後，你好好學習就行。”宋玉書道，“那兒上課是晚上，一三五是語文外語，二四六是數學，你底子薄，所以沒給你放到白天的高考複習班裏麵。”
“不過……”
“？？？”
看著沒怎麽費力氣就把自己從輪椅上抱到了沙發上的蘇盼，宋玉書默默咽下了想說讓她晚上上課回來時得注意安全的話，轉而說道：“不過，我對你有一個要求。”
蘇盼下意識挺直了腰杆，等著宋玉書往下說。
宋玉書：“不求第一，但求拚盡全力，不虛度！”
蘇盼：“！！！”
……
抱著全力以赴，不負時光的堅定想法，蘇盼開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學習的充實生活。
連軸轉有些辛苦，但蘇盼不怕苦，隻怕自己還不夠刻苦，也怕自己會二五兩耽誤。所以，為了不辜負宋玉書對自己的信任支持，也不辜負自己，蘇盼可以說是拿出了她當年還沒當家政而是做小時工，一天接11個小時活兒的勁頭，一直連軸轉到雪花飄落……
11月，難得的早冬下雪。
做好家務又溫習了兩個小時書的蘇盼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便去添了添蜂窩煤，以保證宋玉書回來時屋子裏頭能暖洋洋。
真冷啊。
蘇盼搓了搓因剛剛出去添煤而被凍得發紅的手，沒再繼續看書，而是鑽進廚房，準備做晚飯。——宋教授這陣子因為屋裏暖氣足，有點上火了，就說想吃點清淡爽口，最好是涼滋滋的那種。
這要求放在大冬天裏，實在是讓蘇盼有些為難。思來想去，她覺得最符合宋教授要求的，應該就是又辣又爽口又解饞的紅油涼皮了！
涼皮其實很好做——揉、醒、洗。
把麵粉揉成麵團後進行醒發，差不多等二十分鍾就能開始洗麵，不停地洗，洗到最後麵團不再成型後，就可以把洗麵的水過濾到其他盆裏，過濾出來的水沉澱後的就是涼皮，過濾出來的麵團上鍋蒸熟再一切就是麵筋。
洗麵的過程很解壓，等待沉澱的時間很漫長。
蘇盼不願意把時間都浪費在“等”這個字上麵，便趁這會兒工夫，先把黃瓜切好了絲，把豆芽過水焯了一遍，還炒了點花生米，打算一會兒都拌進涼皮裏麵。
紅油涼皮最不能缺的，除了這些配菜，還得有澆頭。
一般來說，這澆頭得是炒好也上了色的肉末，或者是用花椒炸的雞蛋。但昨天她才剛給宋教授燉了紅燒肉，還悶了蛋，蘇盼怕做了肉或雞蛋的澆頭又被宋玉書說吃得太葷，索性就調了個麻醬汁，又炸了個裏頭放了蔥的辣椒油，到時候來個蔥油+紅油涼皮，又辣又香又解饞！
宋玉書回來的時候，蘇盼已經把沉澱好又攪合勻的涼皮給放進蒸鍋裏，桌上也擺好了配菜、調好了鹹淡味的芝麻醬和香得不得了，顏色也好看得不得了的油碟。
“這是？”
“辣椒油、芝麻醬和菜碼。”
宋玉書當然知道這是什麽，隻是最近她已經習慣了每天下班回家後的各種營養、精致還好吃的飯菜，也早就忘了自己昨天的隨口一說，乍一看這擺在桌上略顯寒酸的配菜，還真是不免有些不適應，也多少有些好奇今天這是要吃什麽。
看著她臉上的好奇與不解，蘇盼嘿嘿一笑：“今天吃涼皮。您昨天不是說最近吃得有點葷了又有點少上火嗎，我就做了個紅油涼皮，這個清爽解膩，吃起來特別過癮！不過宋教授您可不能吃太多辣，最多一勺！”
宋玉書：“……”
等著！我要拿大勺！
就這樣，平凡普通又不是溫馨樂趣的一天就這樣過去。
隨著兩個人相處的越發融洽，這日子也算是正式步入正軌，宋玉書每天準時準點地上班下班，蘇盼則在每天負責送她出來進去、一日三餐和打掃家務以外，少了幾分拘束，多了幾分樂趣。
當然了，多出來的不光是快樂，還有新的任務和快樂的……煩惱？
她每天跟著宋玉書在書房看書；
宋玉書轉悠在廚房裏看她做飯。
這是她們互相學習、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的任務。
至於帶有些許樂趣的煩惱……
隻能說，隨著宋玉書身體的越發恢複，她們的生活中也多出了避無可避的出現了各種鬥智鬥勇的互動……也算是對宋教授慢慢複健的一種鍛煉？
大概是吧。
但不管怎麽說，對於都曾經曆過傷害，也都曾漂泊無依，不知道前路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還是否能擁有未來的她們而言，這樣的生活都是新鮮的，也是絕對不容易質疑的美好、快樂的。
她們在相處中達成了默契；
在相處中發掘到了對方的優點；
在相處中感到從未有的安穩與愜意……
這是令人感到快樂的時光。
蘇盼和宋玉書都這樣覺得。
第11章 （捉蟲）
“宋教授，年夜飯馬上就好！該準備吃飯啦——”
今兒是除夕，蘇盼早早就起來準備，摩拳擦掌地勢必要弄個滿漢全席出來，好叫自己和宋教授這兩個不知是多少年沒正經過過春節的好好過一通！
正常來說，這除夕的年夜飯是得晚上吃，但宋玉書年紀大了，晚上吃不了這麽多不消化的東西，所以為了她的身體著想，蘇盼就把滿漢全席挪到中午，多做幾樣但量少點，又能保證菜品的豐富還不會浪費，一舉兩得。
蘇盼早就定好了菜單，也提前備好了菜。
在安頓好了宋玉書後，她就一門心思鑽進了廚房，真真忙活了一上午，在快十二點的時候，才把這一年隻有在除夕這一天具有意義的團圓飯給做好。
迎著宋玉書不敢置信的目光，蘇盼把圍裙一摘，十分自得地介紹起了今天的飯菜：“鬆鼠鯉魚、梅菜扣肉外加烤鴨腿、醬雞腿，這是討吉利的雞鴨魚肉，葷菜；京醬肉絲、四喜丸子、木須肉、魚香肉絲，這是下飯炒菜；皮蛋豆腐、涼拌土豆絲，這是解膩涼菜；湯是排骨湯，裏麵放了白菜、香菇和粉絲，特香特有營養；外加主食，個個開花的大饅頭！”
說著，蘇盼就跟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了一籠屜還冒著熱氣的白胖大饅頭。——這過節可是講究吃發麵兒的東西，蒸蒸日上！
“我蒸了兩屜饅頭，其中有六個裏麵放了紅糖和果仁，算是討個彩頭，等會兒宋教授您可得自己挑是要吃哪個饅頭，沒準兒就是帶餡兒的呢。”
宋玉書看著這滿桌子的菜，和被放在自己跟前的饅頭，簡直是不敢相信，這麽多的東西竟然是蘇盼隻耗費了一上午的時間就做出來的。
她愣了好一會，才問道：“小蘇，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你這也太全才了！”
蘇盼哈哈一笑：“咋就全才了，我會的這些到外麵可就拿不出手了，就是些家務和灶上的活兒。”
“誰說這是拿不出手的。”宋玉書極為認真地說道，“憑你這手藝再加上你的勤快勁兒，不說能比肩這京市國營飯店的廚師，就是自己支個小攤，或者開個餐館，都能夠你賺個盆滿缽滿的！要朔你，叫你留在我這兒。才算是屈才了呢！”
“哎呦我的宋教授，您可千萬別捧我，給我捧得暈頭轉向的，我可真該不知道自己行幾了！”
蘇盼現在每個月發的工資不少，也沒什麽別的花銷，倒是在那兩千多塊錢以外又攢了幾百塊錢，但這些錢也還是不夠買房子。
不過蘇盼也不著急，如今戶口雖然因為學校編製有限，外加自己這保姆身份多少還是怕被外人講究就還沒正式落在京市，但宋玉書也幫忙先把戶口掛在了學校，跟那些考進來的學生似的，她什麽時候不跟宋玉書這兒幹了，再說遷走的事，所以買房倒是也不用著急了。
再加上宋玉書人好對她也好，蘇盼多少也有些舍不得辭退工作，留宋玉書自己，反正現在過得也挺好的，以後的事兒就以後再說吧！
蘇盼沒多想別的，宋玉書也是真的沒有半分試探的意思。
她是真覺得讓蘇盼這個年輕姑娘一直當保姆，全天不幹別的就照顧自己實在是耽誤她的大好年華。可蘇盼不接茬，她也不好死乞白賴地繼續往下說，怕再說下去會叫蘇盼以為自己這是在含沙射影地想要辭退她。
話題就此打住。
宋玉書在蘇盼的招呼下，開始品嚐起今天的年夜飯，隻心裏頭卻仍忍不住地琢磨起要給蘇盼再漲漲工資，並思索起她之前言語中隱約想要在京市買房落戶的打算。
邊吃邊想，這頓飯倒是讓宋玉書吃得有些撐得慌，也側麵說明了蘇盼的手藝究竟有多好，更代表了她如今在宋玉書心裏，已然占據了不小的位置。
人心都是肉長的，宋玉書也不是沒有感覺的石頭，她感受到了蘇盼對她的真心，知道她是個好人，自然也盼著蘇盼能像她名字那樣，能讓生活過得更有盼頭。
……
夏去冬來，隨著宋玉書身體漸好，也隨著蘇盼學業的不斷進步1979年就這樣過去，人們也終於迎來勢必飛速發展的，80年代。
街上的人們都褪下繁重的冬裝，迎著徐徐的春風輕裝上陣。
蘇盼當時回城回得匆匆忙，回城後又是馬不停蹄趕到京市，同樣也是匆匆忙忙，衣服很少，大多也已經不合身了，所以她特意請了個假，準備去逛逛商場，扯點布料，自己回去做幾身衣服，順便再逛逛其他地方，增加一下自己對正處於改革開放初期的京市具體變化的了解。
雖說現在她沒剛開始那麽著急賺錢了，但也還是得多逛逛看看，有機會還是得上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蘇盼走出了校園，朝著京市最熱鬧的街市走去。
如果說長相滿分是十分的話，劉淮大概連拿5分都勉勉強強，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老蘇家的人，可以說是個個就能拿個八分左右。
幾個子女都可以說是遺傳了父母的優點——李槐花長得好看，不然當年也不可能嫁給蘇衛國這個城裏工人；蘇衛國長得雖然相對普通，卻是個大高個，看上去就精神那種。
其中，蘇盼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看的。
——這也是蘇芳嫉妒她的原因之一。
這要不是劉淮捏住了蘇遠誌的把柄，再加上他工作不錯，開出來的條件又戳中了蘇衛國等人的心坎兒，不然就他那樣的，別說想娶蘇芳了，就是一直沒聯係上的蘇盼，他也別指望娶回家！
可有句老話說得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看著從剛剛就一直低著頭，看不清真實表情的小女兒，蘇衛國知道她心裏的不情願，和對他們的怨懟情緒，但大誌是家裏的長子，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蘇衛國心想：這些年家裏從來也沒虧待過蘇芳這個小閨女，對比至今還下落不明的長女，蘇芳這些年在家裏的待遇雖然比不上兩個兒子，但該給的該有的也從來沒差過，現在也隻是讓她為了親生的大哥犧牲一下而已，大不了以後多彌補些也就是了。
這樣的道德綁架，也曾經被用在蘇盼身上。
在當時被犧牲的人是蘇盼，甚至在場人沒有一個人想過給予半分補償的時候，蘇芳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恰如此時此刻的父母和兄嫂，帶著完全沒有走心的勸說，和別有深意的威脅，和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那種親手將一朵鮮花碾碎在掌心的快意。
如今，蘇遠誌還是那個沒出息的蘇遠誌；蘇衛國和李槐花還是那對重男輕女的父母；劉淮也還是那個卑鄙無恥的劉淮……
唯一不同的，是蘇芳再也無法去譏笑任何人。
——她才是那朵被碾碎在掌心而無法抵抗的花兒，也是被推出去替蘇遠誌、替這個家、替這群貪婪的親人換取利益的，一個很快就會被這群人忘記的犧牲品。
第二天，老蘇家的人目送著蘇芳在鄰居的圍觀下，在鞭炮齊鳴中，被騎著自行車過來接親的劉淮接走，心裏暢想著即將到手的彩禮，欣喜於蘇遠誌的把柄終於被抹平，卻沒能注意到劉淮在他們提到彩禮時的沉默，和僵硬的笑容，也沒能看到蘇芳掩蓋在新娘妝容下憎恨的目光。
——看似平靜的海麵，實則滿是暗礁。
可怕的不是暗潮湧動，而是一無所知又不減半分貪婪的人。
風水輪流轉。
下一個，又會“轉”到誰身上呢？
……
當蘇芳為了能不被被迫休學而選擇妥協，帶著滿腔的憤恨嫁給劉淮的時候，蘇盼則在宋玉書的介紹下，成功報名了一個為了幫助特困戶老師掙點外塊，而才剛搭台子試營業的學習班。
宋玉書道：“這個學習班裏的老師都來自附近高中和大學，教學水平沒得說，不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學校宿舍不夠分，也住不下，就隻能花錢在外麵租房子住的。可這每個月工資有數，吃喝挑費外加上租房錢，這每月工資根本不夠生活的，所以也都是想掙點外塊。”
這年頭，還不興什麽培訓班、衝刺班的，更還沒有成立夜大啥的，也沒有不允許在職老師校外補習的規定，這群老師也是實在沒別的辦法，才想著說辦個學習班，幫那些想要參加高考但又多年不碰課本的，類似知青、職工這樣的同誌備戰高考。
不過補習班現在還處於嚐試階段，暫不對外招生，隻接受熟人介紹過來的學生。要不是宋玉書從中拉線的話，蘇盼就算是知道這補習班的存在，也肯定進不去。
“宋教授，真是太謝謝您了！”蘇盼鄭重地道了聲謝，成功得到了宋玉書嫌棄的眼神。顯然，老太太是受不了她突然這麽正經又見外的樣子。
“行了行了，等學習班開學以後，你好好學習就行。”宋玉書道，“那兒上課是晚上，一三五是語文外語，二四六是數學，你底子薄，所以沒給你放到白天的高考複習班裏麵。”
“不過……”
“？？？”
看著沒怎麽費力氣就把自己從輪椅上抱到了沙發上的蘇盼，宋玉書默默咽下了想說讓她晚上上課回來時得注意安全的話，轉而說道：“不過，我對你有一個要求。”
蘇盼下意識挺直了腰杆，等著宋玉書往下說。
宋玉書：“不求第一，但求拚盡全力，不虛度！”
蘇盼：“！！！”
……
抱著全力以赴，不負時光的堅定想法，蘇盼開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學習的充實生活。
連軸轉有些辛苦，但蘇盼不怕苦，隻怕自己還不夠刻苦，也怕自己會二五兩耽誤。所以，為了不辜負宋玉書對自己的信任支持，也不辜負自己，蘇盼可以說是拿出了她當年還沒當家政而是做小時工，一天接11個小時活兒的勁頭，一直連軸轉到雪花飄落……
11月，難得的早冬下雪。
做好家務又溫習了兩個小時書的蘇盼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便去添了添蜂窩煤，以保證宋玉書回來時屋子裏頭能暖洋洋。
真冷啊。
蘇盼搓了搓因剛剛出去添煤而被凍得發紅的手，沒再繼續看書，而是鑽進廚房，準備做晚飯。——宋教授這陣子因為屋裏暖氣足，有點上火了，就說想吃點清淡爽口，最好是涼滋滋的那種。
這要求放在大冬天裏，實在是讓蘇盼有些為難。思來想去，她覺得最符合宋教授要求的，應該就是又辣又爽口又解饞的紅油涼皮了！
涼皮其實很好做——揉、醒、洗。
把麵粉揉成麵團後進行醒發，差不多等二十分鍾就能開始洗麵，不停地洗，洗到最後麵團不再成型後，就可以把洗麵的水過濾到其他盆裏，過濾出來的水沉澱後的就是涼皮，過濾出來的麵團上鍋蒸熟再一切就是麵筋。
洗麵的過程很解壓，等待沉澱的時間很漫長。
蘇盼不願意把時間都浪費在“等”這個字上麵，便趁這會兒工夫，先把黃瓜切好了絲，把豆芽過水焯了一遍，還炒了點花生米，打算一會兒都拌進涼皮裏麵。
紅油涼皮最不能缺的，除了這些配菜，還得有澆頭。
一般來說，這澆頭得是炒好也上了色的肉末，或者是用花椒炸的雞蛋。但昨天她才剛給宋教授燉了紅燒肉，還悶了蛋，蘇盼怕做了肉或雞蛋的澆頭又被宋玉書說吃得太葷，索性就調了個麻醬汁，又炸了個裏頭放了蔥的辣椒油，到時候來個蔥油+紅油涼皮，又辣又香又解饞！
宋玉書回來的時候，蘇盼已經把沉澱好又攪合勻的涼皮給放進蒸鍋裏，桌上也擺好了配菜、調好了鹹淡味的芝麻醬和香得不得了，顏色也好看得不得了的油碟。
“這是？”
“辣椒油、芝麻醬和菜碼。”
宋玉書當然知道這是什麽，隻是最近她已經習慣了每天下班回家後的各種營養、精致還好吃的飯菜，也早就忘了自己昨天的隨口一說，乍一看這擺在桌上略顯寒酸的配菜，還真是不免有些不適應，也多少有些好奇今天這是要吃什麽。
看著她臉上的好奇與不解，蘇盼嘿嘿一笑：“今天吃涼皮。您昨天不是說最近吃得有點葷了又有點少上火嗎，我就做了個紅油涼皮，這個清爽解膩，吃起來特別過癮！不過宋教授您可不能吃太多辣，最多一勺！”
宋玉書：“……”
等著！我要拿大勺！
就這樣，平凡普通又不是溫馨樂趣的一天就這樣過去。
隨著兩個人相處的越發融洽，這日子也算是正式步入正軌，宋玉書每天準時準點地上班下班，蘇盼則在每天負責送她出來進去、一日三餐和打掃家務以外，少了幾分拘束，多了幾分樂趣。
當然了，多出來的不光是快樂，還有新的任務和快樂的……煩惱？
她每天跟著宋玉書在書房看書；
宋玉書轉悠在廚房裏看她做飯。
這是她們互相學習、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的任務。
至於帶有些許樂趣的煩惱……
隻能說，隨著宋玉書身體的越發恢複，她們的生活中也多出了避無可避的出現了各種鬥智鬥勇的互動……也算是對宋教授慢慢複健的一種鍛煉？
大概是吧。
但不管怎麽說，對於都曾經曆過傷害，也都曾漂泊無依，不知道前路在哪裏，也不知道自己還是否能擁有未來的她們而言，這樣的生活都是新鮮的，也是絕對不容易質疑的美好、快樂的。
她們在相處中達成了默契；
在相處中發掘到了對方的優點；
在相處中感到從未有的安穩與愜意……
這是令人感到快樂的時光。
蘇盼和宋玉書都這樣覺得。
第11章 （捉蟲）
“宋教授，年夜飯馬上就好！該準備吃飯啦——”
今兒是除夕，蘇盼早早就起來準備，摩拳擦掌地勢必要弄個滿漢全席出來，好叫自己和宋教授這兩個不知是多少年沒正經過過春節的好好過一通！
正常來說，這除夕的年夜飯是得晚上吃，但宋玉書年紀大了，晚上吃不了這麽多不消化的東西，所以為了她的身體著想，蘇盼就把滿漢全席挪到中午，多做幾樣但量少點，又能保證菜品的豐富還不會浪費，一舉兩得。
蘇盼早就定好了菜單，也提前備好了菜。
在安頓好了宋玉書後，她就一門心思鑽進了廚房，真真忙活了一上午，在快十二點的時候，才把這一年隻有在除夕這一天具有意義的團圓飯給做好。
迎著宋玉書不敢置信的目光，蘇盼把圍裙一摘，十分自得地介紹起了今天的飯菜：“鬆鼠鯉魚、梅菜扣肉外加烤鴨腿、醬雞腿，這是討吉利的雞鴨魚肉，葷菜；京醬肉絲、四喜丸子、木須肉、魚香肉絲，這是下飯炒菜；皮蛋豆腐、涼拌土豆絲，這是解膩涼菜；湯是排骨湯，裏麵放了白菜、香菇和粉絲，特香特有營養；外加主食，個個開花的大饅頭！”
說著，蘇盼就跟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拿出了一籠屜還冒著熱氣的白胖大饅頭。——這過節可是講究吃發麵兒的東西，蒸蒸日上！
“我蒸了兩屜饅頭，其中有六個裏麵放了紅糖和果仁，算是討個彩頭，等會兒宋教授您可得自己挑是要吃哪個饅頭，沒準兒就是帶餡兒的呢。”
宋玉書看著這滿桌子的菜，和被放在自己跟前的饅頭，簡直是不敢相信，這麽多的東西竟然是蘇盼隻耗費了一上午的時間就做出來的。
她愣了好一會，才問道：“小蘇，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你這也太全才了！”
蘇盼哈哈一笑：“咋就全才了，我會的這些到外麵可就拿不出手了，就是些家務和灶上的活兒。”
“誰說這是拿不出手的。”宋玉書極為認真地說道，“憑你這手藝再加上你的勤快勁兒，不說能比肩這京市國營飯店的廚師，就是自己支個小攤，或者開個餐館，都能夠你賺個盆滿缽滿的！要朔你，叫你留在我這兒。才算是屈才了呢！”
“哎呦我的宋教授，您可千萬別捧我，給我捧得暈頭轉向的，我可真該不知道自己行幾了！”
蘇盼現在每個月發的工資不少，也沒什麽別的花銷，倒是在那兩千多塊錢以外又攢了幾百塊錢，但這些錢也還是不夠買房子。
不過蘇盼也不著急，如今戶口雖然因為學校編製有限，外加自己這保姆身份多少還是怕被外人講究就還沒正式落在京市，但宋玉書也幫忙先把戶口掛在了學校，跟那些考進來的學生似的，她什麽時候不跟宋玉書這兒幹了，再說遷走的事，所以買房倒是也不用著急了。
再加上宋玉書人好對她也好，蘇盼多少也有些舍不得辭退工作，留宋玉書自己，反正現在過得也挺好的，以後的事兒就以後再說吧！
蘇盼沒多想別的，宋玉書也是真的沒有半分試探的意思。
她是真覺得讓蘇盼這個年輕姑娘一直當保姆，全天不幹別的就照顧自己實在是耽誤她的大好年華。可蘇盼不接茬，她也不好死乞白賴地繼續往下說，怕再說下去會叫蘇盼以為自己這是在含沙射影地想要辭退她。
話題就此打住。
宋玉書在蘇盼的招呼下，開始品嚐起今天的年夜飯，隻心裏頭卻仍忍不住地琢磨起要給蘇盼再漲漲工資，並思索起她之前言語中隱約想要在京市買房落戶的打算。
邊吃邊想，這頓飯倒是讓宋玉書吃得有些撐得慌，也側麵說明了蘇盼的手藝究竟有多好，更代表了她如今在宋玉書心裏，已然占據了不小的位置。
人心都是肉長的，宋玉書也不是沒有感覺的石頭，她感受到了蘇盼對她的真心，知道她是個好人，自然也盼著蘇盼能像她名字那樣，能讓生活過得更有盼頭。
……
夏去冬來，隨著宋玉書身體漸好，也隨著蘇盼學業的不斷進步1979年就這樣過去，人們也終於迎來勢必飛速發展的，80年代。
街上的人們都褪下繁重的冬裝，迎著徐徐的春風輕裝上陣。
蘇盼當時回城回得匆匆忙，回城後又是馬不停蹄趕到京市，同樣也是匆匆忙忙，衣服很少，大多也已經不合身了，所以她特意請了個假，準備去逛逛商場，扯點布料，自己回去做幾身衣服，順便再逛逛其他地方，增加一下自己對正處於改革開放初期的京市具體變化的了解。
雖說現在她沒剛開始那麽著急賺錢了，但也還是得多逛逛看看，有機會還是得上啊。
抱著這樣的想法，蘇盼走出了校園，朝著京市最熱鬧的街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