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奈一直在偷看周念,由衷地說:“周念,你真的好漂亮,像青春電影裏的女主角,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被驚豔到了。”


    原來莫奈當時臉上有些呆滯的表情,是被驚豔到,周念覺得她很可愛:“謝謝。”


    冷了下場,莫奈目光掃過周念白皙漂亮的鎖骨,相當羨慕:“而且你好瘦,你多重啊?”


    周念每周稱體重的時間是固定的,周三清晨,空腹上稱。


    才周一,這周還沒上過稱。


    周念回想上周三稱的體重:“剛好八十斤。”


    “真的好瘦啊……”莫奈感慨,“我沒你個子高,但是我卻有一百三十斤,每次減肥都失敗,周念,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做到這麽瘦的?”


    一次又一次嘔吐的畫麵浮在腦海裏,周念眼神有些虛閃:“體重就是個數字,沒必要過於追求,身體健康最重要。”


    很官方的回答。


    要是多點心眼的人,就會覺得周念很虛偽,不願意如實告知變瘦秘訣,怕別人也變瘦,好在莫奈內心單純,聽到周念的回答後,也隻是有些失落地說:“好吧,我隻是很想變瘦而已。”


    每次飯後都吐,全靠胃裏餘留的食物殘渣維持活力,想不瘦都難,隻是這並非周念的本願。


    周念在心裏默默歎口氣,她是絕對不會把這麽極端的方式告訴新朋友的。


    再過一座石橋,前麵就是南水街。


    周念和莫奈在橋欄前停下,站著吹了會晚風,期間聊到莫奈一些家裏的情況。


    莫奈之前一直在京佛生活,父母離異後被迫回到這個小鎮,跟著奶奶一起生活。


    周念好奇:“你怎麽不選擇跟著爸媽其中一個呢?”


    莫奈雙手搭在橋欄上,望著下方粼粼河水,眼神黯然:“他們都有各自的家,而在他們的家裏都沒有我的位置。”


    “……”


    周念心中慟然一酸,真覺得共情能力太強不是什麽好事,一聽到別人的不幸境遇,比自己遭罪還難受。


    她連忙安慰:“你剛來還不習慣,說不定過段時間你會喜歡上這個小鎮的。”


    莫奈悶悶地嗯一聲。


    很快,莫奈就不願意再繼續家庭話題,把話題轉開:“我今天在學校老聽到同學們聊到一個人。”


    “什麽。”


    “好像是叫瘋狗?討論度很高的樣子,我聽到好多次。”


    晚風裏是河水沁甜的味道,周念深深嗅了一口,感覺體腔裏被灌滿涼爽:“他不叫瘋狗,他叫鶴遂。”


    “……”


    “仙鶴的鶴,順遂的遂,很好聽對不對?”


    莫奈點點頭,又問:“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周念仔細想了下,最後卻隻能說:“我也不知道。”


    鎮上所有人都說他是個壞人,周念與他接觸兩回,隻覺得他陰鬱寡言,拒人於千裏之外,打架時下手特別狠,除去這些外他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而且還會耐心溫柔地喂流浪小貓。


    在這樣的情況下,周念比誰都好奇,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


    下了橋就是南水街。


    小鎮生活向來鬆弛悠哉,才九點二十,平日裏這條最熱鬧的街就已經拉了歇業的燈,九成以上的店鋪都關了門,隻有零星幾家店還開著。


    其中一家就是宋敏桃開的按摩店。


    按摩店門口燈箱亮著燈,燈色昏昧,隻能勉強將黑夜撕開一個亮洞。


    周念看見燈箱旁邊站著個人,離得尚遠,看不清臉,但她根據那人的身材立馬認出來,是鶴遂。


    哪怕不看臉,鶴遂的身高也很有辨識度:高,瘦,肩寬而平,優越的頭身比勝過電視裏的男明星。


    周念注意到他另一隻手裏拎著瓶啤酒,立馬停住腳步。


    對身旁莫奈說:“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好。”莫奈跟著停下,看著周念加快腳步往前方走去。


    隨著距離的縮短,周念漸漸能看清,鶴遂手裏的是一瓶雪花。


    燈箱的高度剛剛到鶴遂胸口位置,他穿著白t灰褲,單手搭在燈箱的一個角上,以斜倚的姿勢慵懶站著,正在低頭看手機。


    手機屏的冷色藍光混著燈箱的暖黃光線同時照在他的臉上,將輪廓線條都切割得更加清晰,鼻梁在側臉投下虛虛一道陰影,與分明的下頜角格外相襯。


    任何角度看過去,都能帥得沒有瑕疵。


    燈箱的光在地上畫出一輪光圈,周念走進去,和他站在同一輪圈裏,也在他那道斜長的影子旁邊畫上自己的影子。


    隻是她的影子要短上好長一截,也更窄弱。


    一直到周念主動開口,鶴遂都沒發現她的存在,她輕輕地喊他:“鶴遂。”


    鶴遂在屏幕上滑動的修長指尖停住。


    周念注意到他先是歎了口氣,不耐煩地微側著臉看了眼旁邊,再把目光落在她臉上。


    看得出來,他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是她,並且對此很煩躁。


    這次,竟然是鶴遂破天荒地開口:“你又想幹什麽?”


    周念指了指他手裏的啤酒:“昨天給你的藥裏有頭孢,吃頭孢不能喝酒的,你聽過一句話的吧?”


    鶴遂盯著她,目光冰涼,襯著鼻梁上未愈的月牙型燙傷,更顯陰鬱。


    又是這麽嚇人的目光。


    周念腹誹。


    她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頭孢陪酒,說走就走。”


    鶴遂將手機熄屏,揣進褲兜裏,漫不經心地睇視周念:“那正好,這樣你就沒辦法煩我了。”


    周念:“……”


    換別人說這話,周念隻覺得是玩笑,但放在鶴遂身上,她不會覺得是在開玩笑。


    從他對待自己傷口的態度,就知道這是他能幹出來的事情。


    他似乎一點都不愛自己。


    想到傷口,周念下意識看一眼他搭在燈箱角上的右手。


    骨節分明的大手上已經重新纏過紗布,紗布纏得順整仔細,一看就不會是他本人纏的,應該是他媽媽纏的。


    或許是天生的爛好人,周念收回目光還想再勸兩句,畢竟是會死人的事,怎麽能馬虎。


    然而鶴遂卻沒給她機會,他轉身走出與周念同在的光暈,拐進按摩店旁邊的巷子口,消失在黑夜裏。


    周念無奈地歎口氣。


    重新回到莫奈身邊,莫奈好奇地問:“那個很帥的男生是誰?還沒在學校裏見過。”


    周念看一眼巷口:“那就是鶴遂。”


    “啊……”莫奈有些吃驚,“他長那麽帥,怎麽大家都叫他瘋狗?”


    周念不願意成為那些議他長短的人之一,隻好說:“我也不清楚。”


    莫奈再三重複:“真的很帥。”


    周念嗯一聲。


    細細想來,說鶴遂瘋的人成堆,卻沒一個說他不帥的。


    莫奈又說:“周念,你剛剛和鶴遂站在一起,好般配,像在拍電影。”


    這話倒把周念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


    莫奈一愣,眼裏閃過促狹:“不好意思啊,我隨口說的。”


    周念搖搖頭:“沒事。”


    其實這時候的周念也沒想到,後來的鶴遂真能成為電影男主角,隻是站在他身邊的女主角不是她而已。


    第8章 病症


    ==============


    周三的清晨,外麵是即將步入四月尾聲的天空,晴盡明極,幾片濃淡相合的雲朵散嵌其中。


    向來眠淺的周念一如既往地早醒,隻是鬧鍾還有二十分鍾才會響,在這以前她隻能躺著不動,連眼睛都不會睜開。


    周念常常會幻想自己是個被調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在按部就班地生活,一旦有差錯,就會被退回原廠銷毀。


    分秒不差的七點整,房門被準時敲響,冉銀的聲音傳來:“七斤,起床了。”


    周念緩緩睜眼,輕聲應:“好。”


    冉銀推開房門進來,左手臂彎裏夾著一個便攜型體重秤。


    隻見她來到房間中央,彎腰把體重秤放在地上,旋即,直起腰對正在掀被下床的周念說:“去上個廁所來稱體重。”


    “好。”


    洗手間裏,周念到盥洗台前洗手,擰開龍頭,雙手伸進龍頭下的水流裏。


    明明沒多冰冷的水,卻激得周念渾身打個寒噤,隨之而來的是眼前蒙上一層黑霧,幾顆金色的小星星在霧裏狂飄。


    孱弱纖細的身體劇烈一晃。


    眼見著要栽倒,周念立馬用手指緊緊扒住手池邊沿蹲下去,蜷著身體,肩背微微聳著。


    就這樣緩上一陣,周念漸漸覺得好些,她扶著洗手台慢悠悠地站起來,然後看見鏡中自己有些蒼白的臉色。


    最近貧血情況有點嚴重,看來她得控製自己餐後少吐出一點食物出來。


    周念帶著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暈眩感走出洗手間,徑直朝著房間中央的體重秤走去,脫了鞋就要站到秤上麵去。


    冉銀伸出一隻腳擋住她:“這孩子今天怎麽回事,衣服都不脫就要上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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