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自信,那就拜托你了。” 舒瑾城說。


    頓了幾秒,舒瑾城又道:“中研院考古隊那邊的人都湊齊了,再過一周我們就要出發進木喀了,就告訴你一聲。還有,謝謝你對邊疆研究所做的事,我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好好說一聲謝謝。”


    王景笑了:“你我之間,說什麽謝謝。我還想以後都能和你一起建設西川呢。”


    這句話乍聽上去十分正常,但在有心人耳朵裏卻有了別樣的含義。以後,是多長的以後;以後,是多久以後?


    舒瑾城抬頭看王景,覺得耳朵根有些發燙。


    王景卻已開啟下一個話題:“我會派專門的衛兵在狼眼洞外保護你們的安全。不要拒絕,這不僅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保護狼眼洞中的珍寶。瑾城,等你從木喀回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什麽話?” 舒瑾城聽見自己的心在胸腔裏的聲音,像一隻活潑有力的兔子在跺腳、轉著圈跳動。


    王景淡淡一笑:“回來就告訴你,現在不說。”


    嘁,還賣起關子來了,實際上王景想說的話,兩個人誰不是心知肚明呢。


    舒瑾城道:“時候不早了,我回去了,這周應該很忙,就不和你見麵了。”


    “我接下來一段時間應該也會很忙。你在木喀照顧好自己。” 反正我們不久就能在木喀再見了。


    他一直將舒瑾城送到西川都督府的門口,直到載著她的車也看不見蹤跡了,才走回院落之中。


    ——————


    三周後。


    狼眼洞內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看來是又發現了一件什麽保存較為完好的古物。唐處元和他的兵在洞外守著,這些天他們對這些學者的熱情已經見怪不怪了。


    明明在他們眼中看起來根本不值一提的破銅爛鐵碎陶片,他們也能像挖到了個寶一樣,還有專門的人負責在一個小帳篷裏拚陶片。


    唐處元是進那帳篷裏看過的,有些陶片都碎成渣了,硬是讓他們拚出了麵具和各種奇形怪狀的瓶子形狀,看他們對著一個麵具能拚好幾天的樣子,唐處元又不禁慶幸,要是讓自己去幹這種精細活,他肯定一會功夫就煩得走人。


    還是拿槍-杆子好啊。


    唐處元又在火堆邊蹲下來,喝了一口熱茶。


    其實在這裏守著也挺好的,清閑無事,這些學者又都是好相處的人。晚上天寒地凍的,大家圍著火塘擺龍門陣,他們士兵講西川發生過的靈異故事,學者們講外麵世界的見聞,兩邊都聽得津津有味。


    就在這時,那懸在峭壁上的石洞裏鑽出一個人,是穿著棉襖的舒瑾城,她大聲招呼唐處元:“唐隊長,快喊幾個士兵大哥進來幫忙,我們發掘出了一塊完整的帶符號的石碑,要人手幫忙運出來!”


    “好!就來!” 唐處元立刻站起來,點了三個最身強力壯的兵,同他一起進洞。


    忙活了一上午,這塊石碑終於被起了出來,被安置在帳篷之外等待初步的清潔。午休的時候,大家都端著飯碗圍著石碑,舍不得離開。


    這塊石碑上麵可是寫滿了文字的!雖然和現存的任何一種文字都不相同,但如果能夠破譯出來,就能夠破譯白狼國的秘密,甚至重譜出這個古代文明早已經被湮沒的興亡史,這讓考古學家們怎能不心動。


    吃完飯,考古學小組開了個會,夏鼎鑫決定,由舒瑾城帶領另外兩個有語言學基礎,也對木喀地區文化有較深了解的學者進行石碑的拓印和破譯工作,他們接下來就不用再進工地發掘,隻專門在帳篷裏工作就好。


    舒瑾城很高興地接受了這個任務,沒有哪個學者是不想解決這樣的難題的。如果能破解石碑,他們的名字也將永遠地鐫刻在西南邊疆考古的史冊上。


    此後的幾天,舒瑾城和另外兩個成員廢寢忘食,不僅工作時間,就連吃飯睡覺都在思考破譯的問題。夏鼎鑫和其他的組員在從現場回來以後,也都積極加入他們的討論。


    這塊石碑上的文字是象形文字。而白狼國曾經派使臣進入過長安朝拜,受到了漢朝文化的一定影響,石碑上的文字與小篆有一定的相似之處。


    經過幾天的研究,舒瑾城已經基本能夠將石碑上的幾個符號與漢字的“風”,“火”,“水”,“牛”對應起來了,大家的情緒自然也十分高漲。


    這天,考古隊像往常一樣收工,大家對著有些昏暗的草原圍著火堆取暖閑聊,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了馬蹄之聲,聽上去像一隻有十幾二十個人的馬隊正在向他們靠近。


    雖然這裏有王景的軍隊保護,但是木喀從來不缺土匪和強盜,而且自王景改土歸流後,也有好幾個土司逃進了深山老林之中,他們也各自擁有武裝力量。


    唐處元十分警惕,他要考古隊的眾人都躲進帳篷,派十個士兵持槍在外保護,另外十個士兵則跟他到山道上去看情況。


    舒瑾城和考古隊員坐在碩大的犛牛帳篷裏,她自己還好,別的隊員都沒有過這樣的經曆,望著火塘裏跳躍的火光,心裏不免都有些惴惴不安。


    “瑾城,你說我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一個隊員問。


    “是啊,我們也沒什麽好搶的,要是他們把我們好不容易發掘拚好的麵具和石碑搶走可怎麽辦啊?” 另一個隊員不安地說。


    舒瑾城安撫地回答:“不會有事的,就算真是土匪也不敢對西南王的軍隊造次,王景的軍隊裝備是一流的。”


    在她的溫聲細語下,大家都安定了不少,甚至又開始小聲討論起學術問題了。


    這時,帳篷外響起了馬蹄聲、腳步聲還有火光。帳篷簾子很快被唐處元掀開了:“大家可以出來了,剛來的是亭帥駐紮在蝦尓的第二排士兵。”


    大家剛放下去的心立刻又提了起來。這裏已經有那麽多士兵了,怎麽好端端地又派了一個排過來?


    大家有些惴惴不安地走出帳篷,果然看到一隊軍人麵容整肅的站在那裏,不像唐處元他們已經穿上了便裝,他們都穿著整齊地軍裝,背上背著步-槍。


    “唐隊長,這是怎麽回事?” 夏鼎鑫覺得身為考古小組的組長,有必要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之前潛逃的蝦尓土司聯合另外兩個頭人還有爐多城第三營的營長叛變,司令已經入木喀平叛了。這軍隊是司令派來保護你們的。你們放心,這裏離戰場還有很遠,司令這樣做不過是以防萬一。”


    夏鼎鑫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舒瑾城,能讓王景這麽緊張的可不是他們,甚至不是狼眼洞裏的珍寶,而是舒瑾城。


    舒瑾城卻隻是關心地問:“蝦尓土司的人馬多嗎?這場戰事你們司令應該是有把握的吧?”


    唐處元充滿自信地道:“當然,舒小姐請放心。”


    舒瑾城看著唐處元這麽一副自豪的樣子,也把心放回了肚子裏。是啊,王景是什麽人啊,木喀的種種戰役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場麵罷了,自己替他操得哪門子心。


    天涯一望斷人腸


    天涯一望斷人腸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舒瑾城仍舊忙於手頭的破譯工作, 但也會隔兩三天問一句爐多戰場的情況。


    剛開始的時候,唐處元告訴她的都是一切順利,舒小姐不必擔心。但從某天開始,唐處元就回答地吞吞吐吐了。


    在舒瑾城的追問下, 他才終於道:“司令那邊已經十幾天沒有消息了,沒有任何指示, 我們派人到蝦尓鎮上發過去的電報也沒有回。”


    “什麽?” 舒瑾城心裏一驚, 但很快又自己找到了理由:“如果戰事吃緊, 接不到消息也是有的。”


    “但以前狼眼洞的消息司令都是優先回複的, 怎麽可能……” 唐處元眉頭緊鎖, 但很快就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了嘴。


    舒瑾城頓時忐忑起來。可再問唐處元, 也問不出什麽結果。


    過了兩天, 依舊是毫無消息。


    她一整個下午都無心破譯石碑,另外兩個組員見她心緒不寧,便讓她先去拚麵具換換心情, 可那些本來能夠讓舒瑾城全神貫注的陶片也失去了魔力, 她手裏拿起一片, 卻遲遲沒有動作。


    戰爭是殘酷的,也充滿意外, 即使是精兵強將,又有誰能保證百分之一百的贏麵。


    上輩子,她曾經看過許多關於傷兵的報道, 他們斷胳膊短腿,躺在醫院裏淒慘地死去,有些僅僅是因為不幸運的踩到了一顆地雷,這一輩子就完全毀了。


    還有那些槍炮與轟炸……


    “瑾城!” 一起拚麵具的一個女隊員溫如新出聲提醒,舒瑾城這才發現,手上這片鋒利的陶片已經將她的手指割破了。


    萬幸手指上的血並沒有沾到陶片上。


    溫如新歎了口氣:“你這一個小時都魂不守舍的,一片陶片都沒有拚起來。你還是把手指上的傷口處理一下,到外麵走走、散散心吧。”


    舒瑾城望著手指上的血,想到的卻是斷腿的傷口,點了點頭。


    她在狼眼洞旁的樹林裏散步,這裏並沒有脫離士兵的守護範圍,十分安全。


    可是,這平日裏經常能給她帶來靈感的樹木隻是讓她更加煩悶,那些高大的樹木遮掩著天空,枝丫像一隻隻無助地往上伸的手。


    舒瑾城覺得胸口更憋悶了,於是從樹林裏出來,去另一側俯瞰下方的草原。


    長風吹野草,並沒有牛和羊。就是在這片草原上,她和赤鬆在黑暗中遇到和解決了群狼,也是在這片草原上,他們走過了許多村莊,漸漸熟悉了彼此。


    赤鬆,王景……


    舒瑾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走回了營地。


    她強打起精神,看了會書,和大家一起圍坐在火塘邊,隻是大家說的話雖然進了她耳朵裏,卻沒有進她的心裏。


    舒瑾城,你這是怎麽了?你是知道王景上輩子的事情的,他往後還要帶領西川軍打小鬼子呢,怎麽可能栽在木喀?


    可是上一輩子是上一輩子,上一輩子她還嫁給了張澤園呢。誰知道這輩子就沒有出個什麽意外?如果因為自己重生,改變了一係列的因果,讓王景在木喀出了意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自己的。


    呸呸呸,壞的不靈好的靈。


    “瑾城,你臉色很不好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夏鼎鑫細心,也從唐處元那裏聽到了一些消息,便開口勸舒瑾城。


    舒瑾城朝大夥勉強地微笑了一下,道:“不好意思,我今天確實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睡覺了。”


    大家都有一個多月的共事情誼,自然能夠體諒,溫如新問:“瑾城,要不要我回去陪你?”


    “不用了,我沒事。” 舒瑾城朝溫如新笑笑,站起來朝自己的帳篷走去。


    考古隊一共有十五個人,十二位男士,三位女士,所以她們的帳篷格外寬敞。舒瑾城鑽入自己的床褥,厚厚的被子沉甸甸地壓在身上,才終於有了一點踏實的感覺。


    月光透不進厚重的牛皮帳,觸目都是一片漆黑,舒瑾城將自己融入這片黑暗之中,很快就睡著了。


    然後她做起了噩夢。


    夢裏到處是一片血紅,天上的轟炸機在轟鳴,地上屍山血海,到處都是斷臂殘肢。她踏著這些人類遺體往前走,心裏很焦急,仿佛一直在尋找一個人,卻怎麽找也找不到。


    你在哪裏啊?你在哪裏?舒瑾城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終於,她在黏膩的道路盡頭看到了一個腦袋,眼睛緊閉,看不清楚樣子,她卻知道這一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她拚盡全力朝那腦袋跑過去,將它抱在懷裏,悔恨與悲痛的心情瞬間決堤,像一個小孩一樣無助地哭嚎起來。就在這時,那已經和脖子分了家的腦袋卻突然睜開了眼睛。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一雙無機質般琥珀色的眼睛。


    它就這樣看著自己,無悲無喜,沒有生氣,那是死人才有的眼睛。


    王景!


    舒瑾城突然意識到這個腦袋是誰的了,巨大的驚嚇讓她一下睜開了眼睛。心還在砰砰砰亂跳,四周依然漆黑寂靜一片,舒瑾城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卻再也睡不著了。


    王景,他還好嗎?


    第二天,頂著兩個巨大黑眼圈的舒瑾城一起床,第一個找得就是唐處元。


    “王景有消息嗎?”


    唐處元看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舒瑾城咬了咬唇,道:“如果現代通訊用不了,那傳統的通訊方式呢?比如說,用鴿子?”


    “鴿子是要馴養的,再說,我們這裏也沒有鴿子啊。” 唐處元道。


    舒瑾城知道自己情急下給了個傻建議,又問:“他不派人來,我們總可以派士兵過去打聽消息吧?這麽多匹馬,到爐多城也不用多久的時間。”


    “舒小姐,我們都是有軍令在身的,沒有司令的命令,誰也不準擅自離開狼眼洞。” 唐處元說完,看舒瑾城難看的臉色,道:“舒小姐,司令是見慣風浪的,幾個小小的土司和營長跳不出他的掌心,你放寬心吧。”


    “嗯,謝謝你。” 舒瑾城勉強笑笑,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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