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招的效果也的確很明顯。


    大家圍著圓桌一塊兒吃飯,程衍因為右手手背傷,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右手正常發力,拿筷子這種精細活就有些不太方便,但絕非他表現出來的那般艱難。


    為了幫忙,顧菀這次居然是主動在程衍邊上的位置坐著,期間也是不住拿著公筷幫他夾菜添湯,全程都很是關切。


    段朝陽全都一幕不落地看在眼裏,隻是看程二那拙劣的演技,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做兄弟的這會兒真的非常想要提醒他別表演的太過了,過了這事兒就假了。


    他長歎一聲,心道早知顧妹妹就吃這一套,高中的那會兒就該攛掇程二先下手為強。


    第二天一早大家還得回寧宜,晚上一群人組局打了會兒牌,沒熬夜,散場也早。結束後,顧菀並不急著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先一路跟著程衍送他到房間門口。


    “如果有什麽不方便的,需要幫忙的,一定要跟我說。”在門口停住後,顧菀還是忍不住認真嚴肅地看向程衍請求道。


    程衍是因為保護她才受的傷,顧菀是真的沒辦法做到心安理得,她這一整天都滿心愧疚,一心想要盡可能地彌補些什麽,能多為他做哪怕一點,也好讓自己心裏少一點自責的情緒。


    “真的不用給自己那麽大的心理壓力。”程衍垂手自然地放在身側,側身半靠在門邊,整個人又是一副顧菀習慣中的隨意鬆垮的狀態。


    他垂眼歪了歪腦袋,去尋顧菀的視線,“首先這真的隻是一個很小的傷口,你完全不需要自責,其次呢,倘若今天真的是你受了傷,我隻會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你而更後悔自責。”


    盡管她今天一直努力不去想其他,一心一意照顧好程衍,但顧菀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明明昨晚上已經說好了他們退回普通朋友的距離,但這一整天裏,程衍總是不止一次,在不經意裏,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他對她並不普通的心思。


    顧菀下意識不敢同他對視,垂眼避開他灼熱難以忽視的視線。事實上她格外自責內疚的根本症結就在於此。


    正是因為她沒辦法回應程衍的心意,才會為他因為保護自己受傷而更有心理負擔。


    越是這樣,她越不想欠他的。


    “所以真的不用這樣有負擔。”她躲開視線,程衍也就不再去尋,他直起身,語氣沉緩又認真,“我喜歡你完全可以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情,你滑倒我護著你也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哪怕你拒絕了我,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更也不需要你補償我什麽。”


    顧菀猛地抬頭,沒預料到他還能越說越直白,完全就是不把昨晚的約定當做約定。她沒程衍那麽淡定,莫名心虛地審視左右環境,生怕剛才的對話被旁人聽到。


    程衍注意到她動作,側身拉開門,彎了彎唇,直白地邀請她進來,“想繼續聊聊嗎?要不先進來再說?”


    他將房門完全敞開,引顧菀進屋在床尾的會客椅上坐下,“要不要喝點什麽?”


    顧菀幾乎沒有過這樣,同一個異性獨處在類似於酒店房間的環境裏,這個地點本來在一定程度上就帶著不明所以的微妙氛圍,更何況對方還在不久前剛對她表達過好感。


    未免誤會,最好還是不要待太久,她搖了搖頭,覺得還是單刀直入、速戰速決的好,“程衍,今天的事,我好像一直還沒來得及正式跟你說一聲謝謝。”


    “但是,我們昨晚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不是嗎?”她仰頭,一臉認真地看著程衍,再次提醒他,“其實,你心裏也知道的,我們倆之間,差距太大,我們根本不合適。”


    “哪裏不合適?”程衍在她對麵的床尾坐下,聽到她的話,頗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語氣裏滿是不認同,“顧菀,不要為了推開我就替我先下定論,你知道,我並非這麽想。”


    顧菀垂下眼睫,不再說話,程衍也並不逼她,兩人就這麽麵對麵坐著,長久的沉默後,她終於又抬眸,像是尋到了新的、有力的、再次拒絕的切入口,“我其實……真的不太明白,為什麽你這樣的人,會對我產生興趣。”


    她堅持隻是用“感興趣”這三個字,概括程衍此刻對她的想法。


    “那你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麽你會覺得我不會喜歡你呢?”程衍認真地看著她,琥珀色的瞳孔裏印出近在咫尺的一個她。


    他複述顧菀的問題,但強調的卻是“喜歡”。


    顧菀眉頭緊緊蹙著,她聽過太多關於程衍的傳聞,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勢必要他身邊從不會缺人陪。


    她並不是自卑,但現實就是如此,程衍這樣的人,對誰來說,都是高不可攀的天上月。


    程衍步步緊逼,她也隻能將這話題剖開,把最醜陋的自己捧出來,要他清楚自己與他身邊人的巨大差距。


    “你身邊有太多比我更好更優秀的女孩子,她們遠比我更適合你。更何況我還是個經曆過一段三年的婚史,甚至是不久前才剛剛離異的人,我真的不覺得我還有什麽好的,我完全沒有任何吸引力。”


    聽她竟然這樣說自己,程衍嘴角一下繃緊,他朝前俯身,兩臂的手肘撐在膝蓋處,看向顧菀的神情無比鄭重。


    “顧菀。”他溫和地叫她的名字,聲音沉緩有力,“我不知道上一段失敗的婚姻給你帶來了多大的傷害,我隻想告訴你,在我眼裏,你一直很優秀,很漂亮,很有趣,也很有吸引力。”


    “吸引力並不由你是否離過婚決定。更何況這世上從來沒有規定人這一輩子隻能和一個人綁定在一起。”


    “不管是離婚還是分手,在我看來都沒有區別。你可以勇敢地選擇和錯誤的人分開,及時止損。”


    “所以,為什麽不能再勇敢一點去選擇一個新的、對的人嚐試呢?”


    “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應該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也不會因為一段錯誤的關係就失去了吸引力。我們永遠先是自己,其次才是別人的誰。而別人的誰這個身份,你願不願意承接,都取決於你自己,不取決於其他任何人。”


    “顧菀,你永遠屬於你自己,而不應該是某個誰的前任。”


    程衍微微抬起身,看著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愣怔模樣,那個瞬間很想要摸一摸她的頭。然而理智上風,他最終還是僵硬克製地收回了手。


    良久的沉默後,顧菀才沉悶地再次出聲。


    “程衍,雖然我當斷則斷看上去很利落,但……其實我還沒有從上一段失敗的感情裏完全走出來,也還沒有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坦白地講,被喜歡當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隻是我的腦子現在很亂,我也不知道對你到底是什麽想法。我現在唯一能確認的事,就是我並不討厭你。但是——”


    “不用現在就回答我。”程衍隱約猜到她要說的話,他早摸清了顧菀的脾性,她前麵鋪墊的話話術說的越是漂亮,隻要再轉折,後麵跟著的一定是絲毫不留情的冷漠拒絕。


    “我不是要你立刻給我一個答複,我隻是希望你能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


    第42章 幻想 “抱一下,可以嗎?”


    回寧宜後同程衍重又成為門對門的鄰居, 兩人之間的那層普通朋友的窗戶紙被捅破後,顧菀也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刻意躲開。


    至於程衍手背的傷,她的確一直心裏有歉意, 甚至主動提出要程衍叫她每天過來幫忙換藥包紮。


    程衍卻並沒有同意的意思。


    坦白說,傷的隻是一隻手,另一隻手還是好好的, 事實上他完全可以左手給右手換藥包紮,不必麻煩顧菀。


    他麵兒上也是這樣拒絕的,“真的沒關係,別擔心, 我一個人慢慢來也能行。”


    顧菀長睫垂下, 歎一口氣, 語氣很是難過, “就讓我來吧, 我很想盡力彌補點什麽, 這樣我心裏也能好受一點,少一點歉疚。”


    程衍抿唇,側身別過臉掩住壓不住上揚的唇角, 然後淡淡道:“這樣會不會顯得我受傷很像是苦肉計。”


    他輕咳一聲, 繼續說:“我還是希望你別誤會,我也不想在喜歡的女生麵前受傷, 這樣顯得我好像很遜。”


    顧菀完全沒有這麽想的意思,也顧不上他話裏的深意,隻一個勁兒地連連否認, “怎麽會呢?是我主動要幫忙。”


    在她的再三強烈請求下, 程衍終於不再拒絕。


    下午程衍去了趟音程, 晚上回來時大概剛過八點。


    程衍完全沒想到的是, 他才剛回來沒幾分鍾,顧菀竟真的主動來敲門。她站在門邊仔細打量他的手,一臉較真,“你怎麽沒有叫我呀?”


    她一定是聽到他回來的聲音,算著時間過來敲得門,程衍甚至來不及換下外出的衣服換上家居服,隻是進屋喝了杯水的功夫,她就過來了。


    程衍退開半個身子,讓開位置要她進屋,視線掃過去時才注意到她手裏還拿了卷保鮮膜。


    顧菀看著格外認真,程衍被她指揮著在餐邊椅坐下,注意到他指尖殘留的水珠洇濕了他深色的西褲,顧菀才發現程他手麵也是潮的,她一下有點急了。


    注意到她的表情,程衍忙出聲解釋,“剛才杯子不小心灑了點水。”


    顧菀皺著眉,慌忙抽過一旁的紙巾,拉過程衍的手腕,小心地幫他壓幹手麵上的水珠,小聲念叨著,“還是得注意一點啊,對了,那你現在要不要順便洗漱?”


    她拿過剛才放在桌麵上的保鮮膜,遞到他眼前揮了揮,“最好要先用保鮮膜包一下傷口防水,免得傷口進水發炎,好嗎?”


    程衍被她認真的眼神盯的都有些心虛,甩了甩手,“其實真的沒有那麽嚴重,不用這麽講究。”


    顧菀卻更較真,眉頭輕蹙著,脫口而出的話她自己說完愣住,“你的手這麽漂亮,我也不想它留疤。”


    突然的誇讚,程衍一下脊背都繃緊,唇角有些壓不住上揚的弧度。


    他忍住笑,啞聲開口,“那你幫我。”


    但其實顧菀真的沒有什麽照顧人的經驗,她從來都是被照顧的那個,這次也是實在抱歉,一門心思想要好好護理程衍手麵上的傷口才臨時抱了下佛腳。


    關於縫針後的護理,她也多半是從百度裏學來的,包括她現在手裏的那卷保鮮膜防水方法,完全就是照搬的百度知道。


    隻是這提議是好的,但實際操作起來,顧菀頗有種紙上談兵的處刑感覺。


    她拖過椅子同程衍麵對麵坐著,視線在程衍受傷的右手上停頓的好一會兒,像是在腦內設想到底該如何包裹合適。


    研究好後,她慢慢主動抬起程衍的手腕,要他手指自然放鬆,然後她另一隻手很不靈活地拿起保鮮膜撕開一邊,順著他的手背從上往下裹了一層。


    裹完一層厚總擔心這樣密封性不夠好,幹脆又疊加一層,疊完後又覺得多多益善總是好的,所以不放心,又再卷一次。


    程衍一直斜倚在椅背,垂眼饒有興致地看她咬唇輕蹙著眉頭。


    眼看著顧菀一層裹完又一層,他都不忍心提醒她再這樣包裹下去他的手更沒法做蜷曲的動作,就那麽耐著性子看著她低下頭認真幫他包裹。


    “好了!”


    不知道她裹了到底幾次後,顧菀似是終於滿意,兩手捧著被她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手,頗為放心,“現在你可以去洗了,我等你洗完後再幫你拆開換藥重新包紮。”


    程衍抿唇挑了下眉,表情看著對她辛苦的成果也很滿意,顧菀也很放心,目送他晃晃悠悠著往洗漱間去。


    “那我先回去啦,一會兒你洗完再告訴我?”她起身就要準備先離開。


    程衍腳步未停,背對著她閑閑開口,“就在這兒坐著等會兒唄,萬一我不小心出了點狀況呢?”


    顧菀隱約也覺得很有道理,乖乖重又坐了回去。


    想來程衍這樣要強的性子都主動開口要她留下幫忙了,一定還是很必要的。畢竟他一隻手不太靈光,萬一不小心滑到或者怎麽樣,好歹她能及時聽到。


    程衍一直到進了洗手間後,才忍著笑鬆鬆垮垮地斜倚著洗漱間的門上,把被她裹緊到已經影響到手部正常活動的保鮮膜鬆開些,然後再脫了衣服去洗漱。


    結束後他照例套上衛生間裏掛著的浴袍,垂首扯過兩邊的衣服帶子,想要係扣的時候,手卻突然頓住。


    過了會兒,顧菀見他受傷的那一隻手壓住浴袍的邊緣,左手還拿著毛巾一下一下不太靈活地擦拭著尚在滴水的短發。


    她連忙起身迎上去,“要幫忙嗎?”


    程衍頓住,表情先是有點僵硬,然後看向顧菀頗為無奈地問道:“可以麻煩幫我將衣服的帶子扣上嗎?”


    他垂眼看著包裹著保鮮膜的那隻右手,一臉無辜地同她道:“好像包的有點緊,不太好動,試了幾次,一直係不上。”


    “抱歉抱歉,是我沒考慮到。”顧菀這會兒再看著程衍那被自己裹了一層又一層的右手,後知後覺意識到有點過了。


    在他麵前站定,她猶豫著伸出兩隻手,抓過他身下隻簡單交叉了個十字的衣帶,稍稍用力將帶子收緊。


    她的個子並不矮,但站在程衍麵前,鼻子就隻到他胸口,程衍垂眼看著她自然垂下的後頸,以及她那兩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漲紅的可愛耳垂。


    她靈活地幫程衍在身前係了個蝴蝶結,然後轉身退開,要他去沙發上坐著。


    趁著程衍走過去的時間,顧菀去拿消毒水過來在他邊上坐下後,先是小心仔細地將被水沾濕了表麵的保鮮膜撕開。


    撕開第一層之後,第二層仍舊是潮潮的,顧菀有點擔心是自己沒裹緊,好在再往下撕開一層後,摸上去就幾乎沒有水意,她這才放下心來,對百度的答案頗為滿意。


    “還好還好。”她抬眸看著程衍開心地笑了,“沒有完全洇濕,防水成功!”


    程衍配合著附和點頭,“嗯,很成功。”


    除去保鮮膜後,到再鬆開程衍手背上包裹著的紗布,暗紅色的細密針腳映入眼簾。再一次看到傷口仍舊有些駭人,甚至因為那些細密的針腳,以及表麵附著的一層褐黑色的幹涸血漬,讓傷口看著比昨天更嚴重。


    顧菀忍不住眼眶又有些發酸,一想到那樣可怖的傷口都是因為她才會出現在程衍那雙那麽好看的手麵上,顧菀看著心裏就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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