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距乾澤山脈劍行一時辰之距,先考妣曾約相守之地。”


    反應了一陣,才發覺他說的“先考妣”是指他那亡逝的父母親。


    聽他聲音淡而無波,且望不見他麵上神色,也就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沒關係,我陪你,你還有我。”


    “嗯。”放下了她,鶴淩序補充:“總歸,你也隻能有我。”


    不置可否,宿半微伸了個懶腰,眺望了下山緣,“這就是傳說中的隱居嗎?”


    “暫棲之地罷了,日後你若喜好哪處,便再去往。”


    “就這吧,挺好的。”她無所謂道,“要下山,不也挺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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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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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輕雲淡的午後。


    近夏了,著薄衫的宿半微坐在樹下陰影處,支著肘觀望鶴淩序練劍。


    手上清淩淩的劍如能破空,劍招遊走中,修長身姿順應著劍風,從利落優雅的動作中可見窄瘦腰身,以及吸睛長腿。


    看淩序仙君練劍無疑是享受,但是不影響她看著看著就打起了瞌睡。


    實在受不了了,宿半微安慰自己就眯一會,他應該不會發現。


    奈何劍身劃空的聲音跟催眠曲一樣,她越眯睡得越死,直到鶴淩序收劍,也沒醒成。


    收劍一刹,呼吸微微急促,白袍仙君第一時間拿渲墨眼睛去尋樹下之人——


    坐在不遠處的女子以一個別扭的姿勢,緊緊合著眼睛,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就睡著了。


    之前還興致衝衝說要觀他練劍,結果倒自己睡了起來。


    秀力的指尖輕動,貼與袖邊的長劍便隱匿了。鶴淩序走近,躬下身子欲要抱她進屋睡去。


    才剛剛觸到,本來睡著的人就啪一下睜了眼。


    跟驚魂一樣。


    “?”近在咫尺的神仙臉龐,讓宿半微愣了秒後很尷尬,“你……練完劍啦?”


    見她神智已然清醒,鶴淩序也就自若直起背,言:“是,若發困,可至屋內,曲在凳上勞累身骨。”


    “這不是說好,看你練劍的嘛……”半道撤退也太掉價了吧。


    心虛又不好意思,鶴淩序將她這點不掩飾的小心思看了個幹淨。


    “強行逼迫自己作甚,本就不是耐性之人……”


    “……不是,鶴淩序,你說話怎麽還老暗指人呢?”


    “淩序言之有過嗎?”垂眸視她仰起的臉,淡聲反問。


    行吧,宿半微吐氣認栽,“沒有。”


    “是我以前犯渾。”


    能屈能伸得很啊。


    透影的光碎落在一襲白衣上,烏發如瀑的仙君身姿了然,目視雲空遠方。


    “宿半微,往事如煙,若你膽敢再步舊路,黃泉碧落,我不饒你。”


    話輕渺得一吹即散,但其中意味,幽遠深沉。


    以仰視的角度看人,極挑被看者的樣貌。而鶴淩序的這張臉無疑是扛得住的,任她怎麽打量,線條清峻,骨皮雋致,仙顏榜第一到底不是虛傳出來的。


    經細致打量後,除感慨了下鶴淩序的皮囊優越,還發現了些苗頭,因而眯著眼,篤定道:“你就是生氣我打瞌睡是不是?”


    不然,哪有平白無故翻舊賬的。


    “不是。”鶴淩序否認得很快。


    睫毛將瞳內神色遮了個幹淨,黑漆漆的眼線也再沒讓人看出點什麽來。


    得了她後,他倒越發矯情,受不得她一點冷待了……這叫他如何好意思說出口。


    不明所以,宿半微小聲嘀咕:“不是你幹嘛暗指人。”


    *


    隱居的話其實還是玩笑居多,就憑宿半微貪戀紅塵的心思,就不可能待山上待得久。


    三天兩頭找遍理由下山,也幸虧鶴淩序不怎麽逆她,也就成全了她一次次。


    迎客城的街市上,兩側攤販賣什麽的都有,修士凡人交錯擦肩,人來人往,什麽樣在這裏都不稀奇。


    進了個賣衣服的店麵,宿半微徑直走向掛在一側掛衣服的牆前,看了幾眼後回頭,“鶴淩序,給你買些衣服啊!”


    “老穿白的,多沒意思啊!”


    隨口一說之後,她就又轉回去,朝餘光裏剛走過來問候的掌櫃笑了笑。


    也就沒看到,身後及近的男人,眸裏有多黯沉。


    無心之語回響在他腦內:老穿白的,多沒意思啊……


    倒不知她如此喜新厭舊了。


    “你想見本君著何色?”


    目光投即牆麵上五彩斑斕的各式樣衣,件件與他尋常所穿不同,色彩濃烈到豔揚。


    是了,她向來愛濃色,衣櫃裏除去他清一色的淺淡衣袍,便是她幾近全是濃色的衣裙。


    隻是,這麽快便倦了他的衣衫,雖也隻言了衣衫,但到底,讓他心見低穀。


    聽到他的自稱,宿半微迅速反思哪裏有問題了——


    難道他這麽喜歡白色,不大願意換?


    也不想強人所難,“那……算了吧,就白色其實也挺好。”


    “你喜何色?”還沒等動腳,鶴淩序就問了她,聲線跟初雪一般幹淨,又清冷。


    “我喜……又不是我買衣服,我喜歡有什麽用?”


    “不是說倦了白衣嗎,你喜何色?”他又問了一遍,視線落在排排不符正統的衣袍上。


    “我喜歡的,你就穿嗎?”跟醃了個不得了的心思一樣,這話問得連蔫壞的笑意都藏不住。


    既如此,能讓她愉悅也好。


    “……是,依你。”


    總是這樣,無論怎麽不滿,其實最終根本拂不了她的意願。


    “掌櫃,那就包這件吧!”


    心情確實愉悅的宿半微很果斷,一得了應允,就指上了件朱紅繡獸的深綠交領長袍。


    繡獸猙獰張揚,朱紅色澤爬在胸前,交領領口開得微大,大致估計開在鎖骨下三指距。


    這意味,妖孽不正經,張揚不內斂,與名門正派傳統所著的清正之袍,簡直是兩個極端。


    也不知是不是有恃無恐,在外麵第一眼看到之時,她就突發奇想,想看看鶴淩序上身的效果。


    戴著小帽的掌櫃連忙反應過來,從驚豔中抽回心神,笑得眼睛彎眯,“好嘞!”


    “隻此一件?”長發高挑仙君輕飄飄問。


    “昂……也可以多挑幾件。”雖然這並不在她計劃之內,但不影響她挽場子。


    可鶴淩序沒給她留個麵子——


    “想見我穿此件直言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涼颯眼風拂過那錦繡衣身,澈淨仙君無聲哼笑了聲。


    嗬,真敢選。


    很敢選的宿半微:“……”被懟得啞口無言。


    盡管修仙之人姿容都極為出色,於這迎客城裏也委實四處常見,但兩人並行,還是在人群中分外搶眼的。


    也就不得不讓見多識廣的城名感慨,此間二人當真是神仙眷侶,氣度斐然。


    待這一對仙家眷侶行至一攤前,釵簪小販就前躬了身子,笑吟吟問候:“嘿,姑娘可看上了哪件?”


    視線在眼花繚亂的發飾物上初初逡巡,宿半微拿起一根步搖,細細看了看。


    “姑娘好眼光啊,這玉浪纏花垂珠步搖,是才出的新品啊,現在可最受女兒家們寵愛呢!”


    確實,透藍的玉身在尾部凝成浪花翻滾狀,間隙纏著柔態媚態的瓣花,最尾際垂著三兩串圓潤珍珠,一動作便有珠擊聲響,清脆又柔和。


    每一處細節,都在說明著它是女兒家的東西。


    但宿半微偏就不走尋常路——“要不鶴淩序你戴給我看看?”


    歪著身瞅了眼他頭上那根清玉發簪,越發覺得此建議甚妙。


    “你可知這是女子步搖?”垂眸落於她手上飾物,鶴淩序低聲反問。


    “哎呀,我自己看不到嘛。”


    鶴淩序:“需教你法訣嗎?”


    “……不用。”她隻能暫且退而求其次,“那你幫我買下好不好?”


    不過這個要求也是句廢話,畢竟一直都是鶴淩序負責的結賬。


    都不用多說,一顆圓圓潤潤的靈石便被放予在了攤位空上。


    但是小販對著這稀缺的靈石,卻感到很為難:“需不著這麽多的,找不開啊公子!”


    瞥了眼身邊這不怎麽沾人間煙火氣的仙君,宿半微接過包好的步搖,對小販笑道:“你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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