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幾乎在楚俊風出聲示警的同時,金色的小蟲已經“喀哧”幾聲,咬斷了眼前阻隔它行動的斷臂上的血肉,搖頭晃腦的鑽了出來,繼而,隻稍稍停頓,三個人便眼睜睜的看著金光一閃,有什麽東西,猛然直直的衝向正對麵站的莫西北。


    銀亮的劍光,也在這一刻,劃破了石洞的黑暗。


    直到劍光沉寂,石洞中再無人說話,方才的一瞬,莫西北急於自保,丟開了火把,而楚俊風的火把,則被莫西北的劍鋒掃到,掙紮了一下,熄滅了餘燼,於是,整個石洞陷入了徹底的黑暗當中,隻有黃錦因為受傷而顯得粗重的喘息,一下一下,沉悶的擊打著人的心髒。


    “西北?”楚俊風幾乎是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出火折子,隻是一下兩下,手抖得居然擦不出一點火星,而聲音從自己嘴裏發出之後,也把自己嚇了一跳,那種沙啞中的絕望,居然是他一生也沒有過的。


    黑暗中,但聽得“嗤”的一聲輕響,一簇搖曳的火花,在石洞的一角爆出,繼而,火花下移,一隻白得猶如玉雕的手,在地上摸索著,片刻後,火光大起,一隻火把,照亮了幾個人的眼。


    莫西北臉上毫無表情,隻是沉默的舉起火把,火光下,她的臉色,同手一樣,白得近乎透明。


    “你——你——”楚俊風開口,想問她剛才有沒有劈中金蟬,想問她現在覺得怎樣,隻是,話到嘴邊,卻再也連不成一句。


    莫西北沒有出聲,隻是將為了點火把而放在地上的劍拾起,然後將劍尖舉到眼前,鋒銳的劍尖上,不知如何,被罩上了一層閃亮的金色外衣,那是吃了血肉,剛剛長成的金蟬,適才電光火石的一瞬,被莫西北一劍自額頭洞穿,如今,隻餘下一張輕薄的皮。


    “我想,我沒事了。”莫西北長出了口氣,心裏一時說不出的百味摻雜,有後怕,也有慶幸,到了最後,隻化成一聲輕歎。


    黃錦一言不發的裹住傷口,他傷了一條手臂,不便再拿火把,隻單手壓住兵器,繼續和楚俊風並肩而行。


    前路居然再無機關,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一扇白玉的大門,驟然出現在石洞盡頭。


    “寶藏?”三個人都在心裏默默的念出了這樣兩個字,這才是真正的寶藏,這才是寶藏的大門。


    白玉的大門,通體盈透,光芒閃爍,到了這裏,火把也省了。三個人走上前,小心仔細尋找,好半天,居然沒有找到一絲縫隙。


    “陳友諒居然還布置了這樣的機關,大約是想讓後人知難而退吧。”莫西北對寶藏並不熱衷,找了一圈沒有找到進門的方法,反而如釋重負。


    “既然設了門,就一定有開啟的方法。”楚俊風沒有如黃錦一樣,反複的用手在白玉大門上摸來摸去,反而是在石門四周,上下左右的留神細看。


    “那你們慢慢找。”莫西北點頭,也不多說,自顧自的環顧了一下門前的情形,找了個最遠的位置,席地坐下,劍劈金蟬純粹是幸運,到了如今,她依舊覺得手腳發軟,需要休息,眼前這個機會倒是正好。


    就這麽坐著,手指有意無意的在身旁的地上輕輕的敲來敲去,不知道來回了多少次,莫西北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麽和周圍的石頭不一樣的東西,於是手指又小心的移動回去。


    那是一個很像大號銅螺絲的東西,圓圓的,表麵光滑,微微突出地麵,莫西北來回摸了幾次,分辨不出是什麽材質,借著白玉的光華去看,這個類似螺絲的東西,居然是被硬生生擠在石縫中的,莫西北覺得好玩,就用手按了按,螺絲沒有動;加了三分力又按,依舊不動;深深吸口氣,用上七成的力氣,一指按下去,螺絲終於緩緩沉入石縫中,莫西北微笑,又去摸這回螺絲是不是與地麵平齊,不想,居然摸了個空。


    再看時,螺絲不受外力,依舊正一點一點沉入地麵,而整個石洞之下,卻在此時,發出了一陣隆隆的聲音,同當時外麵的石門開啟類似,隻是這種沉悶的響聲,更像山在搖晃,在著山腹之中,格外驚心動魄。


    好在,隆隆聲很快消失,不等三人多想,白玉大門居然咯吱一聲,仿佛被什麽人自內而外的推動,就這樣,很慢很慢的移動起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竟整體轉了過去,露出兩條通道。


    站在門口,三個人都忘記了驚歎機關的巧妙,甚至,也沒有人想到要問一聲,這機關究竟是如何被觸動的,他們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石洞之內,無數璀璨的夜明珠將這裏照得亮如白晝。


    石洞之內,幾座金燦燦的小山,居然是完全用金條壘成的。


    石洞之內,寶石、珍珠,被人如垃圾一般,胡亂的堆滿了一地。


    石洞之內,最高的一座小金山上,擺放著一個大大的錦盒,錦盒半開,露出雕琢的玉器一角,他們雖然都沒有看過真正的傳國玉璽,不過,卻都猜到,那錦盒中的,必然就是傳說中帝王無上權利的象征。


    “原來,這世上真有寶藏一說。”莫西北咋舌,“陳友諒不過占據一方,當了幾年土皇帝,居然積攢下這許多東西,難怪世上,人人都想當皇帝。”


    黃錦同楚俊風都沒有出聲,他們沉默著,似乎在看眼前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


    有好一段時間,三個人就這樣站在白玉大門前,沒有人踏進寶藏一步。


    莫西北的眼睛,已經在無數金銀財寶上掠過,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一隻木頭的匣子,匣子大小倒是正適合裝書,隻是那匣子木質疏鬆破爛,已經有了被腐蝕的痕跡。


    “陳友諒雄踞漢中,果然是富可敵國。”沉默了半天,黃錦忽然說,“若是有人拿到這些寶藏,振臂一呼,還怕不群起響應,到時候,這天恐怕都要變色呀。”


    “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若是有人振臂一呼,便天下群起響應,那恐怕也不是因為這批富可敵國的寶藏,而是因為為君者,失去了民心罷了。”楚俊風接了一句,聽起來平平常常,但是在此時此地,卻讓人心裏多少有些怪異的感覺。


    “那照楚公子看,這批寶藏歸誰所有,都於大局沒有影響了?”黃錦斷臂失血不少,這時額頭聚起了一層虛汗,說話的聲音似乎也失了底氣。


    “廠督大人的話,好叫人難懂呀。”楚俊風並沒有回答黃錦的問題,反而似是而非的說了這樣一句。


    “咱們心照不宣,隻怕公主殿下聽不懂了。”黃錦忽然轉頭對莫西北說,“殿下不好奇,咱家和楚公子在說些什麽嗎?”


    “讓你失望了,你們無論說什麽,我都不感興趣。”莫西北不動聲色,眼角的餘光在找尋最佳後退的道路。傾國的財富,不垂涎的人少之又少,敢監守自盜的,自然是有萬全的準備,她已經明白,早晨起來時,那種不好的感覺在提示她什麽了,隻是不知道,眼下的情形究竟危險到什麽程度。


    “這裏的事情和她沒有關係。”楚俊風忽然伸手拉住莫西北的衣袖,用力將她拉到身後,說話的語氣頗有些森然的不耐,“廠督大人,還是照原來的計劃吧,時間不多。”


    “楚公子真是惜花之人,隻是男子漢大丈夫,要成大事,怎麽能受困於兒女情長呢?”黃錦嘿嘿冷笑,眼光頗有些肆無忌憚的凜冽,上下看了看莫西北,“天涯何處無芳草,將來,這天下多少美人還不是聽憑公子挑選,至於她,還是當放手時需放手的好。”


    “我說過,如果動她,那麽我們之前說的一切,就一筆勾銷。”楚俊風冷冷的說,“我本來就無所謂,大不了一拍兩散。”


    “這又何必呢?”黃錦搖頭,似很痛心,眼睛微眯,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眼神中的光芒卻不減,就這樣與楚俊風對視良久,才頗為無奈般的說,“你說怎樣,便怎樣好了。”


    “如此……”楚俊風剛剛放開一直緊攥著的,莫西北的衣袖,卻又勃然變色。


    石洞黑暗的甬道中,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雖然來人刻意加以掩飾,但是,卻瞞不過高手的耳朵。


    當然,來的,並不是一個兩個人。


    “楚公子,你若是想獨吞這些東西,你不妨直說。”黃錦的麵色,也在同時變了又變。


    “這話難道不該我問廠督,誰不知道,山崖上,可都是你們東廠的人。”楚俊風聲音譏誚,“賊喊捉賊的這一套,不是東廠慣玩的把戲?”


    “咱家要是玩把戲,犯得著玩掉一條手臂?”黃錦的臉沉了下來,聲音依舊刻意的壓低,隻是,那種尖銳,距離太近,刺得莫西北耳膜嗡嗡作響。


    “你們又何必爭執這個,就在這裏安靜的等一會,一切不久都見分曉了。”莫西北見兩個人劍拔弩張,忍不住好笑,小小的聲音,插了一句。


    “公主殿下,您也別開心得太早,無論來的是誰的人,怕最先要對付的,都是殿下您,要我說,您還是自求多福的好。”黃錦哼了一聲,陰側側的來了一句。


    “再壞的情況,也不過是舍出一條命不要,從決定來這裏,我已經有最壞的準備。”莫西北全不以為然,從京城出來,她已經預料到了最壞的結果,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過如此,不是毫無牽掛,隻是她的心一貫就大,而且運氣也通常不壞。


    這世上之事,每每出人意料,莫西北想,事實是勝於雄辯的,所以,當一群黑衣蒙麵人整齊的站在三人麵前時,她反而是反應最平淡的那個。


    這些黑衣人個個身穿水靠,手執倭刀,蒙麵巾外露出的三角小眼流露出貪婪嗜殺的凶惡目光。


    有這樣目光的人,莫西北不是第一次遇見,最早從運河舟中起,最近一次,則是與慕容鬆濤對決。


    “寶藏和你們的命,都留下。”走在最前麵的黑衣人生硬的撂下一句話,每個字頗有些擲地有聲之感,隻是聽在耳中,多少有點故意而為的怪異。


    “那要看閣下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了。”楚俊風仰天一笑,頗為不屑的掃了一眼對手,心裏已經飛快的盤算好,黑衣人正好十名,石洞並不寬綽,決定了他們想一擁而上,也並不容易,而如果單打獨鬥,雖然黃錦斷了條手臂,但是合自己與莫西北之力,也決計不會落入下風。


    “你們中原人,除了口氣大,什麽都不大。”走在前麵的黑衣人喋喋怪笑數聲,手一揚,就要動手。


    “慕容鬆濤,你好歹也在中原呆了這麽多年,怎麽一恢複倭人的身份,話也說不清楚了?”莫西北一聽蒙麵人的笑聲,就知道情況不好,想不到那樣內力枯竭,又受了重創,慕容鬆濤居然還活著。


    “莫西北,你的聽力真是不錯,想不到,我詐死、故意隱藏口音,也都瞞不過你的耳朵,可惜,隻能讓你死得更快。”黑衣人一聽自己的身份又被莫西北道破,連連發笑,也不隱瞞,“這次不比上次,老夫定叫你這次死無葬身之地。”


    “真巧,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莫西北也笑了笑,“本來我覺得,這批寶藏放在這裏不見天日也是可惜,至於歸屬,隻要有緣都可以取走,但是這些都是中國人的東西,誰都可以得到,唯獨你們倭寇不行,既然你找到這裏,隻能讓你有來無回了。”


    “廢話少說!”慕容鬆濤把手一揮,手中刀光閃爍,直撲莫西北,後麵的黑衣人也都低吼一聲,個個揮刀,撲將上來。


    “西北,我對付慕容老賊,其他交給你們。”莫西北抽劍,隻是楚俊風更快的擋在前頭,接下了慕容鬆濤劈過來的一刀。


    這次來的倭寇,比起上幾次遇到的,又不同。他們各個身手矯健,刀法狠辣,這樣小的空間,搏殺起來居然都是不管不顧的凶殘,仿佛完全不擔心自己的刀鋒會誤傷到同伴。


    倭寇的刀法,本來就走詭異實用路線,沒有花俏的姿勢,刀刀劈出的角度都很刁鑽,不計防禦隻求擊殺對手,是以,雖然楚俊風擋住了武功最高的慕容鬆濤,但是餘下的人一擁而上,加上黃錦失了一條手臂在先,莫西北一方扔不免手忙腳亂起來。


    “廠督大人,你怎麽不叫上麵的人來幫忙?”混戰中,莫西北略有奇怪,下麵這麽久沒有動靜,上麵的人怎麽不下來看看,難道是,也遭到不測了?隻是以慕非難之能,慕容鬆濤也不能討到便宜,又有什麽人能絆住他的腳步呢?


    “你以為咱家不想?”與莫西北背靠背站著,逼退了黑衣人迎麵瘋狂砍來的兩刀,黃錦氣喘籲籲。


    “我明白了,人為財死,今天你死也不冤枉。”莫西北立即就明白了,為了避開更多人的耳目順利瓜分寶藏,黃錦必然是下了死命令,讓所有的人死守在崖上,他隻想到,即便有人窺伺寶藏,也要從山崖上順繩子爬下來,卻不想,也有亡命之徒,敢在大江入海處逆流而上,從崖下爬上來,所以山上廣布人手,崖下卻隻能靠他們自己拚殺,生死聽天由命。隻是黃錦死不冤枉,自己豈不是冤枉?


    想到這裏,莫西北手下一緊,指尖一枚剛才準備送給黃錦以自保的暗器在黑暗中無聲飛出,隻聽麵前圍攻自己的一個黑衣人“啊!”了一聲,眼前密不透風的刀影,終於一緩。


    那是一枚萃了毒的金針,莫西北的暗器本來從不萃毒,隻是這枚針好巧不巧正好是當日用來給抓到的血人施刑時用過的,金針當時刺入了血人的體內,粘了劇毒,後來莫西北也沒有留意,直到今天早晨整理暗器,才發現這枚金針變色了,因為早晨不好的預感太強烈,莫西北就悄悄將這隻金針帶在手邊,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金針刺入了一個黑衣人的眼中,毒素瞬間擴散開來,黑衣人也是行家,眼前一黑就知道不好,待到有感覺,發現有毒時,居然狂吼了一聲,兩指伸入眼眶,硬生生將一隻眼球,挖了出來。


    幽藍色的血,自黑洞洞的眼眶流出。


    血海飄香太過歹毒,即便當即挖眼,也不能阻止毒素的擴散,隻是,當那藍色的血滿麵橫流時,場景還是恐怖到了極點。


    “你怎麽會有血海飄香?”其他幾個參與圍攻的黑衣人自然也看到了眼前這一幕,其中有人不可置信的問出來。


    “因為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莫西北的劍勢如破竹,在黑衣人愣神的功夫,劍光在另一個黑衣的脖子上劃過,力道不大,隻是鋒利的劍尖,足以割破喉嚨、血管。


    黃錦也沒有閑著,一掌擊在對麵露出空門的黑衣人胸口,這一掌凝結他半生功力,足以碎石裂碑,黑衣人哼都沒有哼一聲,便綿軟的倒在地上,五髒碎裂而死。


    對手少了三分之一,而血海飄香的威懾力又在,莫西北和黃錦的壓力頓時輕了下來,劍光掌影所到之處,瞬間又將兩名黑衣人斃於當地。


    戰局形勢扭轉,楚俊風與慕容鬆濤交手百招,也占了上風,莫西北抽空看去,慕容鬆濤刀法依舊老練,隻是臉上汗流如漿,招式很多細微的變化都施展不出來,想是上次的傷並沒有好徹底,勉力出手,時間稍長,頹勢就漸漸顯露出來,反觀楚俊風,卻越發氣定神閑,每一招都在虛實間變換,大多數時候根本不去硬接慕容鬆濤的刀鋒,隻引他去砍周圍的牆壁,虛耗他的體力,隻抽空看了幾眼,莫西北就知道,最多再有三五十招,慕容鬆濤一定會輸得非常難看。


    隻是這世上,太容易得出的結論,每每也更容易被推翻。


    激鬥中,慕容鬆濤被楚俊風一掌擊中,人退到了一邊,剩下的四名黑衣人也強攻兩招,同時後退。


    “站著別動!”慕容鬆濤一把扯開胸前的衣衫,露出了捆綁在腹部的一個包袱,包袱內,黑漆漆的裝著些什麽東西,莫西北沒看出是什麽,但是,楚俊風和黃錦卻幾乎同時變了顏色。


    而與此同時,四名黑衣人也扯開衣服,雙手在懷中的包袱內,抓出了幾個黑漆漆的圓球,凶狠的目光裏,透出了決絕。


    “是炸藥吧,”莫西北低聲問楚俊風。


    “這何止是炸藥。”偏偏慕容鬆濤也聽到了,獰笑一聲道,“這是西北霹靂門的鎮門之寶霹靂雷火彈,隻要我們一鬆手,這些分量,足夠把這裏炸成平地。”


    “這麽厲害,那慕容前輩是想和我們同歸於盡嗎?”莫西北暗歎,想不到明朝時期,火藥武器的研製開發已經如此先進,連火折子都不用,隻要往地上一摔,就能夠引爆火器了。


    “是生是死,就看你們如何選擇。”慕容鬆濤皺了皺眉,“莫姑娘富甲天下,這裏寶藏財富不少,但是想來,也不值得莫姑娘拿命來換吧?”又對楚俊風說:“楚大俠兩次擊敗老夫,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高手,年紀輕輕,富貴不過是塵土,想來,楚大俠也不想把命糊塗的丟在此處吧?”


    “慕容匹夫,你想怎樣,痛快的說出來。”黃錦停了手後,已然不支,身子微微搖晃,說話聲音不小,隻是已聽出油盡燈枯的意味了。


    “老夫幾個人,是五條賤命,死不足惜,現在隻是想拿來和兩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做筆生意,至於廠督您,毀了我幾十年的基業,咱們還有一筆帳要清算,何況,廠督的身體似乎也不成了,這筆生意,倒是不用和你談了。”慕容鬆濤幹幹的笑了幾聲,“老夫就是求財,莫姑娘、楚大俠,寶藏裏的傳國玉璽你們帶走,金銀珠寶歸我,等我的人運走這批東西,你們也可以平安離開此處,料想明朝皇帝得了玉璽,也不會為難你們,怎樣,這筆生意做得吧?”


    “做得,怎麽做不得,我們是寧為瓦全,不為玉碎的,成交了。”楚俊風還來不及說話,一旁莫西北已經拍了拍手,連聲同意。


    “這些寶藏,怎麽能落入倭寇手中?”楚俊風有心反駁,隻是莫西北的態度轉變得沒有過度,他深知莫西北痛恨倭寇的心更盛,當下也隻得將想說的話咽回去,隻憑莫西北做主。


    “可是,莫姑娘的話,老夫卻不大信得過。”慕容鬆濤眼波幽暗,“莫姑娘,你是什麽樣的人,咱們心知肚明,這一言九鼎的詞,可用不到你身上,我要他說。”說著,慕容鬆濤把手往楚俊風身上一指,“楚大俠,你發個誓吧,咱們也好快點把這裏的事情了結。”


    “慕容前輩,如今是您手握霹靂雷火彈,執掌生殺大權,怎麽反讓我們賭咒發誓,這生意也不公平呀。”莫西北搖頭,“我知道慕容前輩信不過我們,可我們也未必就能信得過您,要賭咒發誓,也該由您開始,可千萬別說什麽全家死光之類的話,世人都知道,您家裏,現在隻剩下您一個人了。”


    “莫姑娘,你最厲的,就是這張嘴了,好,為了表示誠意,老夫先發誓,如果我運走寶藏還引爆雷火彈,就叫老夫天打五雷轟。”慕容鬆濤有些不耐,他甚至下麵的接應在湍急的江水中不能久耐,而此處,上麵有東廠眾多高手,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就越是不利,於是痛快發誓,“你們呢,怎麽說?”


    “我和楚大俠隻取傳國玉璽,不動寶藏分毫,違此誓言,同慕容前輩一樣。”莫西北眨眨眼,笑容滿麵,似有成竹在胸。


    這樣自信而篤定的笑容,反而讓慕容鬆濤遲疑了,他手握霹靂雷火彈,站在原地,沉默不語,隻盯住莫西北看。


    “寶藏已經唾手可得,慕容前輩還遲疑什麽?”莫西北笑得更甜,露出一些疑惑的表情,故意側頭思索。


    “莫姑娘,你不用故弄玄虛,你別以為你這樣老夫就會害怕。”慕容鬆濤依舊站在原地,眼神遲疑閃爍。


    “慕容前輩,我保證,我真的什麽也沒做,這山洞氣悶得很,咱們速戰速決吧。”莫西北卻偏偏催促他動手。


    “也是,不如這樣,莫姑娘,你跟我的手下人一起,這些金銀珠寶要運走也不容易,多個人幫忙自然能快點。”慕容鬆濤把手往洞內一指,“你先進去,把那些裝金條的箱子蓋都蓋好。”


    莫西北二話不說,上去就將幾隻大箱子的蓋子逐一蓋好。


    很快又有兩個黑衣人過來,將地上堆放的夜明珠,寶石,珍珠收入空箱中,迅速捆綁結實,而丟在角落裏破敗木盒,卻沒有人多看一眼。


    這樣多的寶藏,一次自然無法運出,莫西北料想慕容鬆濤還有幫手。結果,寶藏打包完畢,石洞中細碎而淩亂的腳步聲也走了過來,十幾個黑衣人,各個黑布蒙麵,走過來話也不說,抬箱就走。


    黃錦又急又氣,居然昏死在地上。


    慕容鬆濤也不理會,待最後兩個黑衣人抬箱走上石洞中狹長的通道,才和先前的四個人一起托著霹靂雷火彈,走在最後。


    莫西北在黑衣人退出後,捧了傳國玉璽交到楚俊風手中,自己則順手將破木盒揀起,往懷裏一塞,接著一點點,走在慕容鬆濤身後兩步遠的地方。


    整個過程是安靜的,連眾人的呼吸聲也幾乎聽不到。


    慕容鬆濤一直看著莫西北,是以,當走到接近洞口的位置時,他立即看到了莫西北眼中驟然閃現的星光,明亮得刺眼,讓他心頭一緊,手下意識的握著刀,就準備撲過去。


    一切,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浸透冰冷的江水幾件衣衫,在他覺得不對而猛然回頭時,已經兜頭蓋臉的罩在了他的身上,霹靂雷火彈受外力重擊就會爆炸,唯一懼怕的隻有一樣,就是水。


    “你是怎麽做到的?”冷水落到眼中帶來一陣酸澀,慕容鬆濤忍不住眨了眨眼,然而也就是眨眼的功夫,那四個手執霹靂雷火彈的手下已經躺倒在地上,而眼前,一個戴著銀色金屬麵具的青年男子,正執劍相向。


    “我什麽也沒做,就是在某個時候,稍稍吸引了一下你的注意力而已。”莫西北瞧見慕容鬆濤對慕非難的劍並不理睬,反而看著自己,也就輕鬆的回答了一句。


    “可是你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下來?”慕容鬆濤略有失神,這才轉而看向慕非難。


    “因為我一直不相信,一個東瀛最好的忍者,會那麽輕易的死在一個武功不如自己而且心慌意亂的女人手中。”慕非難的劍尖微微一提,逼迫慕容鬆濤微微跟著抬頭,這才說:“慕容前輩,我的人跟蹤你,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憑你有什麽風吹草動,也瞞不過我去。”


    “好好好——”慕容鬆濤忽然如泄氣的皮球一般,身子頹然失去了力氣,“長江後浪推前浪,老夫敗在你們這些年輕人手裏,不算冤枉,你的人既然能在我毫無察覺之下跟蹤我,不用說,這些抬箱子的人,也早都被你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換了。好——老夫一生謹慎,從來不相信任何人,我的人也都和我一樣,平素麵紗不離身,想不到,倒被你鑽了現成的空子。”


    “成王敗寇,慕容鬆濤,你有今天的下場,也是你咎由自取,現在,你是想自我了斷,還是等我動手?”慕非難並不理會慕容鬆濤的感歎,劍尖不動,冷然發問。


    “老夫怎麽能死在你的手裏。”慕容鬆濤並不遲疑,“敗就是敗了,我潛伏中原幾十年,終究沒有完成主上交代的任務,本來就絕無偷生的道理,如果你心裏有一點善念,就讓老夫選擇武士的死法吧。”


    莫西北不知道武士的死法是怎樣的,但是抗戰題材的電視劇看過不少,日本鬼子一失敗就喜歡剖腹,腸子什麽的肯定流一地,想想都覺得惡心。


    慕非難手下的黑衣人正有條不紊的將裝金銀財寶的箱子捆好,向山崖上運送,楚俊風眼見一切已成定局,也覺得此時多留無益,招呼莫西北一聲,就走到洞口找到早晨下來時用的繩子,搖晃鈴鐺後,開始向上爬去。


    莫西北也想離開,畢竟這個石洞開在懸崖中間,總給人一種沒有著落的感覺,多呆一會都覺得不舒服,隻是慕非難還在,慕容鬆濤也未死,她心裏總覺得並不落底。


    慕容鬆濤緩緩舉起手裏的倭刀,對準腹部刺下,鮮血一點點潤濕衣襟,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麵向東方緩緩跪下。


    慕非難略有遲疑,終究持劍後退了一步。


    莫西北一直看著,看著慕容鬆濤因慕非難的劍向後撤開一步,嘴角忽然浮現出的一抹笑容,猙獰而怨毒。


    “小心!”她下意識的大喊了一聲,腳尖一提,一柄落在地上的倭刀飛起,直刺入慕容鬆濤的背心。


    然而,終究是遲了,慕容鬆濤的刀尖已經劃破了貼身穿的另一層黑色的水靠,而一抹刺眼妖異的紅藍光,在他胸口近乎同時綻放。


    那是一瞬間的血肉橫飛,慕容鬆濤的血密密麻麻的飛濺過來,鼻子裏,仿佛都是火藥混合著鮮血的刺鼻味道。


    莫西北不知道慕容鬆濤是用什麽方法,引爆了他第二層水靠內另藏的霹靂雷火彈,她隻知道,霹靂雷火彈炸開後,不僅慕容鬆濤被瞬間炸成碎片,就連方才躺在他腳下的四個黑衣人,也沒有幸免。


    於是,更多的霹靂雷火彈被引爆。


    炸藥特有的紅藍色光芒在眼前刺目的綻放。


    她下意識的衝過去想拉住慕非難,拉住他,從此之後,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不分開。


    “走!”衝入耳中的,除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有慕非難嘶聲的大吼。


    莫西北整個人飛了起來,不知道是慕非難猛然掙脫她的手後,那用力的一推,還是霹靂雷火彈爆炸的威力太大,大到她整個人被瞬間的氣流拋了出去。


    她隻覺得,自己落在地上時,已經十數丈開外,後背是火燒火燎的刺痛,四肢也不聽使喚了,就那麽重重的跌在地上,然後順著石洞向下的台階,一路翻滾下去……


    她很想停下來,停下來回頭看看,可是沒有力氣,真的沒有力氣,整個人的意識,也在一點點的抽離。


    有山石滾動的聲音,在她無力的順勢翻滾時,貼著地麵傳來,很沉悶,像是瞬間*****一般,卻摧枯拉朽。


    莫西北隻覺得很累,眼皮也早親密的貼合在一起,睡吧,心底有個聲音這樣告訴她,這麽累,為什麽不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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