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誠見明櫻沉默不語,氣得揚起了聲音:“你是在違背校風校紀知道嗎?如果傳出去說你在校外酒吧跳舞,你說別人會怎麽看你,怎麽看我們這所百年名校?”


    “我隻是在校外跳個舞,並沒有做什麽傷害他人傷風敗俗的事情,為什麽不可以。”


    “在校外酒吧跳舞還不是傷風敗俗的事情?”蔣誠怒得用手拍了下桌子,大聲喝道:“我們學校培養的是可以在國內外舞台上舞蹈的人才,而不是隻會在酒吧扭著腰露著胸露著腿的擦邊女!”


    “那我媽媽的醫療費怎麽辦,難道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媽媽死去嗎?”


    明櫻這話讓蔣誠怒火中燒的神色稍頓。


    一個多月前明櫻的媽媽發生車禍的事情他知道了;她在校內發起籌款他也知情,當時他還可憐這個陷入困境的學生,在朋友圈和各類群內都幫這學生轉發了籌款,沒想到後麵事情有了反轉,這個學生竟然隱瞞了殷實的家境,自己一分錢都不出,想靠其他學生們的捐款來給自己的媽媽付醫療費,後麵蔣誠還把明櫻招來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你爸還不拿錢出來?”


    “沒有。”不但沒拿錢出來,還拿著大把的錢帶小三和私生子出國玩了。


    “把你爸爸電話給我,我打電話跟說。”


    明櫻有所躊躇。


    她去找明呂要一半房產款的時候並沒有把黃月瑩出車禍的事情說出來,她怕說出來後明呂不但不給錢,可能還會跑到醫院叫醫生拔氧氣罐放棄繼續救治,畢竟明呂早就盼著她媽媽死去,他好明媒正娶小三,給他私生子一個名分。而且明呂現在還是黃月瑩的配偶,比她這個女兒擁有更先一級的對是否繼續搶救黃月瑩的優先級。


    蔣誠的聲音沉下來,說道:“把你爸爸的電話給我,是聽不懂人話嗎?”


    明櫻的頭搖得像撥浪鼓:“我爸不會給錢的。”


    “我替你說,這樣大事不該你這個年紀承擔,我替你說服你爸爸。”


    明櫻臉上滿是淚水,滴滴掉落在地上。上次校內籌款失敗她被蔣誠喊來辦公室的時候,她就已經把自己家庭情況一五一十地跟蔣誠說了,他竟然到現在還相信隻要說服她垃.圾父親,她垃.圾父親就會給錢給她媽媽治病。


    “你別給我爸爸打電話。”明櫻抽噎道:“我不去酒吧跳舞了,以後都不去酒吧跳舞了。”


    蔣誠從桌上抽出一張白紙,示意明櫻在紙上寫下保障書,說:“寫一下,如果再被其他人看見你去校外酒吧跳舞舉報到我這裏,我會給上麵遞交上去,給你做退學處理。”


    “退學”兩個字重重壓下來,險些壓得明櫻透不過氣來。


    明櫻顫抖著手拿起筆,歪歪扭扭寫下保證書,眼淚滴落在白色的紙張上暈開,就像她慘白又雜亂的人生。


    蔣誠根本不關心她媽媽能不能被繼續救助,不關心她的困苦與掙紮,他隻在意學校的名聲,隻在意手底下管著的學生能不能安分守己不給他鬧事,維護住自己的飯碗。


    虛偽到令人作嘔的人。


    明櫻腳步輕浮,深一腳淺一腳地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寒風一吹,她冷得打了一個哆嗦。她趕緊把長外套的扣子全扣上,把長外套的帽子戴著頭上,脖子微微向下縮了縮,慢慢向宿舍走回去。


    她在酒吧跳了一個月的舞,刨去每日她媽媽在重症監護室裏固定的一萬塊支出,她手上還剩些餘錢,就算暫時不去酒吧跳舞了,也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明櫻的腳步站定,抬頭望著空闊寂寥的天空,腦中浮出一個疑問:到底是誰舉報了她在校外酒吧跳舞的事情?


    明櫻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身影和那個男人壓迫性十足的話語,他說“辭了酒吧的跳舞兼職,好好在學校學習”。


    不是。


    絕對不會是他。


    明櫻想也沒想地否定了這個猜想。


    雖然她與梁先生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潛意識在告訴她,梁先生隻會在明處勸解她,不會去搞這些私底下陰暗的動作。


    這時,明櫻放在口袋裏手機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了下,是酒吧老板伍驍打來的。


    明櫻整理了下情緒,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頭響起伍驍的聲音:“明櫻,我朋友會所那邊明天想找個會跳古典舞的姑娘去跳一場舞,我看你...”


    “老板。”明櫻喊了一聲,說:“我被人舉報了,說我再去你那兒跳舞,學校就要把我開除了。”


    伍驍罵了一句髒話:“哪個小兔崽子幹的好事?”


    “不知道。”


    伍驍:“媽.的,老子幹的是正經生意,監管部門都給老子頒發了營業執照,誰他.媽的閑得蛋.疼做這等下.作的事情。”


    明櫻也想知道。


    明櫻:“所以很抱歉,明晚你朋友會所的跳舞我可能過不去了。”


    “那可惜了,五萬塊呢。不過也沒事,我找其他人,你就安心在學校讀書吧。”


    說完,伍驍就想掛斷電話。


    “等等。”明櫻趕緊喊住伍驍:“你說多少錢?”


    “跳一場五萬塊。”


    “老板,我幹,明晚我準時過去。”


    第十七章


    伍驍朋友的會所是京都最頂級的會所,大門入口是三百六十度旋轉門,內飾裝潢豪華大氣,金碧輝煌,大廳中間掛著一個碩大的垂墜水晶燈,閃著璀璨的光芒,照得會所大廳明明如白日。


    明櫻沒空欣賞會所的奢華和美景,那是來這消遣的富豪們才應該關注的,她隻是來這裏跳舞。


    聽伍驍說業內一場小規模的金融聚會今晚會在305包廂內進行,為了給這場聚會增添點樂趣,組織聚會的富豪特意交代會所老板要一名會跳古典舞的姑娘到包廂裏跳舞助興。伍驍是看過明櫻跳古典舞的,小姑娘第一次來酒吧麵試兼職dancer時在他麵前跳過,舞姿優美,衣袂翩翩,說是仙女也不為過,所以他才推薦她今日過來這裏跳舞。


    明櫻在房間內換好了舞服,化好妝容和盤好頭發。


    這次她跳的舞是《春日夜宴》,為了配合這次舞蹈,明櫻選取的是青橘色調的舞服,上身是青色的抹胸,下.身也是青色的百褶馬褂裙,裙擺飛花圖案,瑩瑩閃著亮光,隨著舞蹈裙擺處萬花飛舞,人間絕景不過如此。外罩一件橘色的寬大衣擺的外衣,橘色的外衣外再套上白色輕紗質地的二層外衣,兩手手臂處掛著一條青色的披帛。


    明櫻的長發披散至身後,兩邊取兩撮頭發在腦後中間的位置挽出一個花苞的形狀,一隻玉色的長簪子自左側向右斜插進挽起的花苞內,長發的尾部接了一段假發,使得整個頭發的長度長至腰部,發端的末尾上一寸用一根紅繩緊緊係著,隨著發尾垂落。


    跟明櫻一起為今晚這場聚會獻藝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彈古箏的,一個吹笛子的,他們為今晚的舞蹈《春日夜宴》作伴奏。


    會所的人員把他們三人領到了305包廂門口,他們還未被允許進去,得站在門口等候。領他們過來的是會所的大堂經理,大堂經理身著深藍色西裝工作服,耳上戴著返麥,好方便隨時接收會所內員工們傳來的消息。


    大堂經理輕敲了下門,得到應許的聲音後輕輕推開門進去請示。門開了一半透出融融的暖光,一角的金碧輝煌被得以窺見,然而門很又被關上,把包廂內的豪華與奢靡掩飾得完完全全。


    這是兩個階級的屏障。


    過了一會,大堂經理從包廂內出來,對明櫻和另外兩個人說:“大佬們說你們可以進去表演了。”


    會所兩個工作人員把包廂的兩扇門都給打開,明亮寬敞的室內,歌德式裝修風格,整個包廂極盡奢華。包廂的中間放著一個可坐二十年的超大型可旋轉圓桌,此時圓桌椅子上已是高朋滿座。精致的菜肴,可口的點心,昂貴的茅台酒擺滿了圓桌。


    不愧是高規格的金融聚會。


    然而明櫻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圓桌主位上的男人身上。他依然身著白色的襯衫,襯衫兩邊的衣袖隨意地挽起至手肘處。他一手垂下,一手搭在圓桌上,修長的指間正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有人過來他身旁正一臉討好地與他攀談著,他興致缺缺卻又礙於高教養側耳傾聽。


    攀談之人似看到了進來的明櫻,跟男人說了一句,男人漫不經心地抬頭,目光於精英薈萃的金融人士身上穿過,輕輕落於她身上。


    朗朗如月,人間貴公子。


    那是大家族教育下才沉澱出來的氣質。


    她看到他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錯愕,她也是。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對,以他的身份地位他該出現在這裏,她應該問的是為何自己又湊巧遇見了他。


    自酒吧那晚送她回去後,兩人已有半個月沒有見過麵,沒想到再次遇見又是在這般的場合裏,明櫻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情。


    她暗暗吸了口氣,調整好表情,跟著另外兩名來獻藝的人走到包廂的最中間位置,與圓桌隔著七米遠,與他隔著十五米遠。


    明櫻遙遙望了梁珩一眼,兩人目光在空中有短暫的對視,她飛快地轉開了視線。


    一起來獻藝的人已擺好了古箏,另一名也已手持笛子尾部放於唇邊,明櫻趕緊調整好狀態,擺好了舞蹈姿勢。她的身體背對著眾人,左手向上抬起彎曲,露出柔嫩白皙的手腕,右手下按至腰側外一寸的位置,左腳向前跨出一步足尖點地,腰肢向下彎,長發垂落於腰間,兩手手腕處掛著的披帛最中間處垂落在地。


    僅是一個背影,已是窈窕身姿,風華絕代。


    眾人的目光被她吸引。


    古箏彈奏起來,笛子接著入音。


    明櫻的雙手交替柔軟擺動,腰肢也隨之輕柔擺動,她身下不動,上身微微轉過來,雙手打開,寬大的袖擺被甩於兩側,她接著轉回身,雙手抬起擺於右側,腰肢和頭部向左側彎去,左手慢慢回收劃著波浪形。她兩邊寬大的衣袖甩起,青色的披帛甩至半空中,劃出絕美的弧度。她身體轉至左側,腰肢微微下塌,左手抬起,右腳向後伸出,腰肢下彎至與地麵呈一條平行線,她的右手向上抬起,指尖似捏著一隻酒杯,指尖方向向下,把酒杯中的酒隔空倒入微張的嘴裏。


    隨著曲子音調的漸入,她好似醉了,她的身體轉了回來正麵麵對著眾人,雙手張開,腳步虛浮,連臉上都有了醉意,以身體為軸,身體三百六十度地旋轉著。她的右手抬起,指尖向上翹,又是一杯酒入喉,醉得更加徹底了......


    一個小時的舞蹈,當最後一個音律落地,明櫻定住了身體,半袖遮麵,似是醉酒之人已沉睡過去。


    金融高端人士自不會給她鼓掌,她隻是他們請來為聚會助興的舞者,就像圓桌上那一盤盤可口的飯菜一樣尋常。


    但明櫻還是很高興,跳完了這一場舞,她又能為媽媽爭取到在重症監護室多住五天的機會。


    明櫻如每次舞蹈結束一般彎腰向觀眾致謝,其他兩個跟她一起來獻藝的人也收起了古箏和笛子,他們跟隨著大堂經理出去,把空間還回給這些金融高端人士。


    隻是......


    圓桌上有個戴著眼鏡四十來歲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他是恒達資本的董事長龐鍾強,他喝了很多酒,臉上泛著醉酒的紅意,連同脖子也都全紅了,站起身來的時候腳步虛浮著踉蹌了一下,身旁之人扶了他一把才讓他穩住身體。


    龐鍾強抬起手嗬阻住即將要走包廂大門的明櫻,說:“走什麽走,你快給我站回去繼續跳!”


    明櫻臉色微變。


    伍驍明明告訴過她隻要跳一支舞就可以了,為何還要繼續跳?


    明櫻學過很多舞蹈,給他們再跳一支到無妨,隻是另外兩個伴奏的人肯不肯再彈再吹就是一回事了。而且脫離了伴奏的舞蹈會變得索然無味。


    明櫻抬眸望向已出了包廂的那兩人,皆得到那兩人的否定,他們應是來之前也聽說了隻要伴奏一次便可。


    大堂經理趕緊出來打圓場:“龐總,相信您和您朋友還有很多話要說,他們不便打擾,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叫他們先撤了。”


    “他們跳舞彈曲也不影響我們說話。”龐鍾強打了一個酒嗝,說:“這剛在興頭上呢就撤走,這不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龐鍾強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喝醉酒後會暴露本性,人變得暴躁又粗俗。但他又極愛喝酒,不喝到酩酊大醉不罷不休,因而這些年沒少幹那些醉後鬥毆打架的勾當事。隻是他有的是身份有地位,所以也沒人敢動得了他。


    但今天可是有那位爺在。


    那位爺可是最看重場麵的安靜與和諧,如今龐鍾強把一場別開生麵的金融聚會攪合得如此難堪,難保那位爺不會生氣。


    龐鍾強旁邊的人佳和資本的總經理潘禹往主位上的那位爺那裏看了一眼,果然見那位爺的臉色都黑了下來。


    那位爺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如今臉色都黑了足以看出是有多氣了。


    本著與龐鍾強多年生意夥伴的友誼,潘禹及時拉住了龐鍾強的手,給他使眼色:“我們這談話還是需要私密性的,他們確實不方便在。”


    快住手吧。他都勸到這個地步了,如果龐鍾強還要繼續鬧下去惹怒了那位爺,龐鍾強的下場如何他都不敢想。


    然而已經喝到不醒人事的龐鍾強怎麽可能看得懂潘禹的眼色,他的腦中隻有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妞跳得不錯,他想要她給他一直跳下去。


    但這個妞好像不想跳了。


    向來信奉著“錢是萬能的”“錢能使鬼推磨”的龐鍾強一把甩開了潘禹的手,在眾人都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他快步地走到了明櫻的麵前,從西裝口袋裏抽出所有錢從明櫻的頭頂砸下:“是要錢才跳是吧,我給你錢。”


    錢紛紛揚揚從明櫻頭頂落下,露出她錯愕的麵容和發紅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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