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麻將子碰撞一起的聲音清脆響亮。


    牌友笑著打量一番倪南,誇讚,好姑娘長這麽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隨她媽,是個美人坯子呀。


    “幺雞。她哪隨我,隨她不著家的爸,看那雙眼跟性子,簡直一模一樣。”


    上家碰了,出了個九條,牌友間話圍繞著倪南她爸轉開了。


    倪南坐到一邊的沙發上去,邊刷手機邊聽她們的話。


    倪鍾生工作忙,一兩年不回家一趟,在西藏培采集種子,培育他的學生,宋文女士對此意見很大,怎麽外人比自己家人還重要呢?


    每次倪鍾生回來,都落不到一個好臉色,要走時,宋文女士才肯賞他一點甜頭,落幾滴淚。


    倪南不知道今天為什麽要她回來。


    “你喲,也就是嘴上說說,看你們家那位今日個要回來,還穿了新定做的裙子,描眉抹紅的。”


    倪鍾生今天回來。


    下午四點左右到,宋文女士叫倪南去車站接接,倪南呆坐到時間後就這麽準備去,門檻還沒踏,被喊住。


    “瞧你穿得老氣橫秋的樣子,去,房間裏我新給你定做了套裙子,換了去。”


    宋文女士的口吻向來都是不容拒絕的,誰拒絕誰遭殃,能被念叨好些日子。倪南的審美是素雅清冷的,衣服總是棉麻料的,素到不行。


    可宋文女士相反,愛花裏胡哨,亮色係。


    果然,紅色碎花裙。


    吊帶款的,還是v領,長到腳踝。


    料子手工沒得挑,宋文女士不愛去商場買衣服,什麽最新款,當下最流行,她不在意,就愛去街頭的百年裁縫店瞧。


    牌友紛紛稱讚,一頭黑長發配略微法式碎花裙,外套杏白色開衫,像一朵含苞的玫瑰。


    倪南倒不是很喜歡,拗不過宋文女士,最後還換上了一雙白色的瑪麗珍鞋。


    走在路上,倪南渾身不自在。


    打了車,車路過京大時,倪南就在想,若不是夢,周青山看見今天的自己會怎麽說呀?


    也會誇自己好看嗎?


    陽光溫度不強,卻刺眼,倪南眯了眯眼,京大攀牆而出的枝葉隨風搖曳,車駛入拐角。


    倪鍾生背了個大黑包,一身衝鋒衣,鴨舌帽戴著,遠看特像小年輕。倪南走過去,遞給他一瓶水。


    兩個人像好朋友般聊天,倪南跟倪鍾生關係比較近,一路上,倪南都在好奇西藏的植物園,更多好奇西藏的神聖。


    掛經幡撒隆達,祈求心上人的一生平安。


    到家的時候,牌桌散了,宋文女士沒下廚,是去館子裏打包了好些菜來,還熱乎著。


    宋文女士吃著烤鴨,數落起倪鍾生來。


    怪他不回家,死了跟活著沒兩樣,反正她需要幫忙的時候,都是喊的工人,不像別家,屋裏那位招手就來。


    小的也隨他,不打電話喊回家,也不會主動回來一下。


    都是個管不住腳的。


    宋文女士抱怨,聽著就好了嘛,不要去跟她講道理說理由。


    話題變了又變,落到倪南這裏了,倪鍾生突然關心起她的終生大事來了,問她在學校有沒有談對象。


    “誰看得上她咯,悶得個要死。”


    倪南頭埋得很低,小口扒著飯,宋文女士說完,還說了幾句。


    從小到大,宋文女士從來不誇她,無論什麽場合,總是先數落點她的不好。但宋文女士卻從不吝嗇對別人家的孩子的誇讚。


    還總是拿倪南跟她們去比較。


    別人要壓過倪南一頭。


    -


    夜裏倪鍾生輕聲敲響房門,送來一個植物標本,揉了揉她的頭,叫她不要把宋文女士說的話放心上,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性子。


    倪南點點頭。


    秋海棠的標本放在了寢室的桌上,宋文女士不喜歡看到這些,每次倪鍾生帶回來一些標本都是悄悄給倪南,然後倪南再帶回學校。


    室友看到桌上多出的新鮮玩意,拍照搜索同款,手指戳了戳屏幕,納悶:“我怎麽搜不到這個東西。”


    高湫從床上爬下來,“你當然搜不到,這是人家阿南她爸給她做的標本。”


    “真好,羨慕了。”


    京城降溫突然,雨勢凶猛,倪南上完課被困住在了教室,室友幾人坐在一旁拿手機求救。


    前邊在宿舍一夥人拿著秋海棠看了又看,忘記還有課了,出門前已經有下雨跡象,時間趕,教室遠,顧不上去找不知道已經在哪個犄角嘎達的傘。


    四個人坐了一排,憂愁相望。


    教室的人陸陸續續快走完了,高湫手機往桌上一丟,語氣抱怨:“媽的,顧塔那狗東西,我叫他給我送傘,他說雨太大了!氣死老子了!”


    倪南給她順順氣,但是無用。


    “阿南,這戀愛狗都不談,答應我,你獨自美麗,做我們中文係獨立清冷孤傲的玫瑰。”


    可是倪南不想做玫瑰誒。


    她喜歡倪鍾生植物園裏的植物,很多都叫不上名,稀少特別,被人細心嗬護。


    她沒應聲,高湫盯著她,眼神傳達的意思明顯,快點應和我!


    倪南嗯一聲,聲音脆脆的:“不談狗都不談的戀愛。”


    原本虛掩著門被推開,進來好幾位校領導,中間笑臉不斷,身子微弓,簇擁著位人物。


    如果是周青山,這戀愛狗也會談一談的。


    周青山的氣質太打眼了,無法不被他所吸引住目光,倪南的眼睛想要粘在他身上,又怕她們瞧出端倪,目光變成躲閃。


    他就穿了身白襯衫,黑褲,手上沒有名表,隻有手串纏腕。


    慵懶舒閑的氣質,往那一靠就是焦點。


    倪南心跳的好快好快,腦袋也不由自主想到那晚的夢,眼神偷偷瞥了一眼周青山骨節分明的手指。


    心底雜念邪念如同火山噴湧出來。


    怎麽敢的啊倪南。


    怎麽能在大庭廣眾,校領導麵前肖想的呀。


    耳尖紅了透,手心冒著微汗,身上沒有降溫的涼爽,滿是燥熱。


    “你們哪個班的,怎麽還在這?”


    領導指著她們四個問,似乎覺得她們礙眼了。


    女領導借了把傘給她們,可隻有一把,她們有四個人。於是乎,那兩個室友先回去,然後再拿傘來接倪南跟高湫。


    教室不能再待,裏麵興許在談論什麽頂級不可說秘密。走廊濕噠噠的,高湫蹲在樓梯口,倪南站在一邊。


    高湫說她跟罰站似的,站那麽筆直。


    倪南笑了笑,不言。


    這個位置能透過窗戶看見裏麵,周青山取下了奇楠把玩在手間。


    倪南歎,如果自己是那白奇楠多好啊。


    高湫叛變,留下倪南一個人在走廊,尷尬死了,室友還沒送傘過來,教室的人都出來了。


    周青山沒跟領導們一塊走,在倪南身旁停了下來。


    那一刻,倪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要是他還記得自己在潭柘寺留了張紙條,真的會尷尬死的。


    潭柘寺那日的勇氣從何而來,不得考究了,反正現在她沒再往前走的勇氣。


    單方麵的喜歡就應該無人知曉,不見天光的。


    聲音從頭頂落下,他喊她的名字。


    “倪南。”


    品出了溫柔繾綣的滋味,倪南覺得自己昏頭了。


    給室友發去短信,讓她們不用再來教學樓了,自己有傘了。


    周青山的副駕也算得上傘,遮風擋雨。


    車輛平穩開在校園,路旁有學生拿手機拍車,這車應該很貴,是名車吧,倪南不識車,覺得都差不多。


    停在女生公寓樓下,車門未開。


    倪南手把在車門把手上,準備道完謝出去,就聽見周青山低沉好聽的嗓音,分外撩人。


    “倪小姐,今日應該不著急回宿舍了吧?”?


    第3章 玉蘭花


    “不、不著急。”


    倪南回答完後才恍然發現,那晚不是夢,而是切切實實發生了的,她借著若有似無的酒意,走時占了周青山的便宜。


    占完就麻溜跑了。


    想到這裏,倪南羞愧低下了頭,怎麽能占完就跑呢。


    是應該給個交代的。


    “雨貌似停了,答應給倪小姐拍的照,還沒拍上,趕巧就今日吧。”


    倪南還是比較喜歡他叫自己全名的。


    抿了抿唇,抬頭看向窗外,雨天光線不好,手機拍出的效果會減弱大半,拍不出白玉蘭的好看。


    而且自己沒化妝,衣服也不搭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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