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有大人物下鄉搜查,風頭正緊。


    想起自己的計劃,明憐的指尖緊張地顫了顫。


    尖嘴猴腮男人把破茅屋的破門扉拽上,掉落的肮髒茅草砸在他腦門上,他咒罵幾聲,看向明憐,“等會兒文狗子準備好東西過來,就帶你去見長史大人享福,記得給我老實點,敢耍心眼兒就打斷你的腿。”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話說到最後,人呆住了。


    合攏的門扉勉強隔絕了外界的狂風,風止了,屋內吹亂的東西卻變得不齊整。


    明憐看到對麵男人的神情,暗道不好。


    從她的視線看過去,尖嘴猴腮的男人眼神一下子變直,呆滯在他臉上浮現,夾雜著驚豔。


    尖嘴猴腮的男人嘴巴張得老大,能放下雞蛋。


    猥.瑣的哈喇子從嘴角流下,眼神漸漸變得色眯眯,“我滴乖乖,怎麽這兒還有一個絕色佳人。”


    明憐淩亂的頭發被方才淩厲暴躁的狂風吹散開來,露出她骨骼流暢,容顏貌美絕絕的臉蛋。


    “絕色啊絕色。”尖嘴猴腮男人喃喃。


    隻見,女子穿著身破衣,灰撲撲的塵埃帶了滿身,卻不遮掩她白皙如羊脂玉流轉細膩光華的嬌嫩肌膚,眉眼露出,眼睛像含著水汪汪,酥,眉毛不偏不倚恰到好處,猶如霧靄仙氣中的淡淡遠山,再往下,鼻梁挺直,柔軟如桃的唇瓣小巧精致,下巴瘦,身子帶著柔弱清冷,臉龐卻是明豔絕美,兩相揉雜,視覺衝擊強烈,隻覺好一個絕色佳人。


    在尖嘴猴腮男人不加遮掩的醃臢視線中,明憐肩膀顫抖,害怕在心中湧起,她低聲,在心中告訴自己,就像耳提麵命,字字沉沉:不能怕,不能弱。


    “明憐會去好好服侍椽縣長史大人,好好享福的。”她語調微微顫抖,卻努力地一字一句說清。


    她從未侍奉過人,這話說起來生疏又害怕,卻不得不鼓起勇氣。


    “椽縣長史.......嘖,可惜可惜。”尖嘴猴腮男人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忽然走向明憐,明憐一驚,向後退。


    她就像受驚的柔軟白兔,倉促躲閃中眼眶發紅,更惹憐惜。


    “美人,別害怕。”尖嘴猴腮男人抓住明憐纖細脆弱的手腕。


    惡寒在脊背上攀升,這小小的觸碰因為尖嘴猴腮男人肮髒的眼神變得如酷刑一樣,明憐差點尖叫著甩開他的手。


    不,不是時機,現在甩開會惹怒他,下場會更慘。


    明憐指尖哆嗦,低下柔白纖細的頸子,避開尖嘴猴腮男人打量的視線,緩緩震住心神,條理清晰地說,“明憐想替大哥賣個好價錢,快些見到椽縣長史。”


    見了椽縣長史,那就沒命了。


    越是嬌弱,那椽縣長史越是喜歡折磨。


    尖嘴猴腮男人臉上掠過可惜,又聽著美人軟軟喚著大哥,色膽包天,“美人,倒不如你留下來,大哥我會好好待你.......”


    明憐心中寒意瘮瘮。


    留在販賣女奴的主謀身邊,再無出逃之日了。


    “明憐手笨,性子直,若是侍奉大哥,恐怕會讓大哥生氣。”她清清冷冷說。


    “這都是小事。”尖嘴猴腮男人語調色眯眯,“美人,留下來,不吃虧,大哥有的是銀兩。”


    這時,茅屋的門扉被一黝黑大漢推開,粗聲粗氣,“大哥,什麽美人?什麽留下來?”


    “絕色佳人!”尖嘴猴腮男人看著低頭的明憐,對進來的文狗子道,“你大哥走了好運,竟在這群肮髒女奴中撞上個佳人。”


    文狗子熟知自家大哥的行事風格,一聽,壞事了。


    文狗子的視線匆匆掠過明憐,明憐低著頭,看不真切,文狗子焦急勸尖嘴猴腮男人,“絕色是絕色,可是大哥,咱們時辰不夠,若是留下,這麽貌美太過顯眼,咱們可怎麽脫身?而且那邊公子昭的馬車要過來了!”


    聞言,明憐眼睫毛微微顫抖,渺小的希望出現了,計劃能夠實施,她攥緊手指,按耐住性子。


    聽到姒昭公子的名號,尖嘴猴腮的男人頓時大叫,“什麽!?這麽快!”


    “不是說還有一個時辰嗎!?”


    “照理說是一個時辰,但誰能想到公子昭的車馬速度竟那麽快!”雷厲風行,實在讓惡人膽寒。


    尖嘴猴腮男人像是被毀了棋局的敗子,走動變得毫無章法,慌裏慌張,“壞了壞了,要是被抓住就完了。”


    這些日子官府查得緊,買賣奴隸要悄悄地做,被發現了就是砍頭大罪。


    朝野整頓各地惡事敗劣,大瀟天子派了公子昭領著精兵衛士徹查地方。


    那公子昭親力親為,大到州郡,小到荒僻山野的一個小村鎮,都不辭辛苦跋山涉水地親查,更讓文狗子和尖嘴猴腮男人害怕的是,公子昭處理罪犯手段狠辣,砍頭利落,毫無回旋餘地,一絲賄賂都不收取。


    “大哥,咋辦?椽縣長史那邊催的緊,急哄哄的,他的小隸還跟我說,不趕緊把新人帶過去,他就要向公子昭舉報咱們!”


    “去他媽的!”尖嘴猴腮男人啐了一口唾沫,“不就是個破官嗎!”


    然而咒罵歸咒罵,生意還是得做。


    “你過來!”其餘女奴們躲閃,尖嘴猴腮男人順手抓住明憐的肩膀,毫無憐惜地把她拽了出去。


    “……”


    明憐身子骨弱,被拽的踉踉蹌蹌,狠意一點點在心中積累,存著,隻待爆發。


    “等會兒撞見人,就說你是張姑家的小女兒,椽縣長史大人發慈悲,要收留你做幹女兒。”文狗子把破爛披風罩在明憐的頭上,披風帶著濃濃的酸腐惡臭,明憐胃髒湧動,差點吐出來。


    狂風呼嘯,夾雜著細微的潮濕水汽,將有暴雨襲來。


    尖嘴猴腮男人離開,減少懷疑,避免公子昭發現這邊,文狗子按住明憐的披風,擋住了狂風,把她遮得嚴嚴實實,扶著她匆匆走,遠遠看過去,倒像是疼愛妹子的憨厚大哥。


    力量懸殊,狂風呼嘯,酸臭的氣息衝擊著感官。


    模糊與混亂繚繞著明憐,要將她衝垮再也爬不起來。


    明憐心中一陣恐慌。


    可下一刻,她壓下恐慌。


    不,不能怕。


    不能怕。


    她反反複複在心中告誡自己。


    若是失敗,被打斷了腿送給椽縣長史飽受折磨死去,那不如直接自盡而亡。


    若是成了,那就可以逃跑。


    至於日後去哪裏,天大地大,總有她的容身之處。


    第2章 公子姒昭


    ◎遙遙的,不可攀◎


    雷聲轟隆隆在高空響動。


    狂風把樹木林葉拽打成幢幢鬼影,衛士長慶穀拉緊馬轡。


    “公子,要下大雨了。”


    “去了沾安村,隻怕無安身休憩之處。”


    慶穀看了眼空中濃重烏雲,對車馬內的人尊敬詢問,“要轉道前往椽縣縣衙嗎?”


    “不必。”悅耳的男子聲音從鑲嵌金絲的精致車馬帷帳後傳出。


    他語調不緊不慢,猶如冷玉。


    “天色愈差,愈不便探查,販賣我朝女子的黑商會喜歡在此天行動,不能讓他們得逞。”


    清冽堅定,不可褻瀆。


    慶穀啪地拍打自己的腦袋,“哎,公子,我真是個木頭腦袋,我怎麽沒想到這裏。”


    “你是護主心切。”


    男子聲線矜貴,溫潤輕笑。


    接著,話鋒一轉,殺伐冷漠鋪開。


    “閑話少說,加緊腳程。”


    公子姒昭話音命令落下,充滿冷酷肅殺氣息的精兵衛士們跟隨公子姒昭的華貴車馬,快行踏過鬼影呼嘯般的林木。


    如雷聲貫耳,馬蹄留下囂張痕跡。


    “……”


    明憐竭力穩住慌張心跳。


    狂風獵獵舞動,她身上衣衫單薄,披風隻是喬裝遮掩,毫無抵擋冷意的作用,風越烈,越像冰涼刀器一樣冷徹骨扉,凍得她的肌膚通紅,僵意與顫抖在身體中打架。


    但是,寒意帶來的顫抖壓住了心中慌張帶來了顫抖。


    風越大,越冷,瀕臨到絕境而伴生的冷靜意在心中湧現的越多。


    連披風上陳年惡臭的酸腐味都被狂風衝散了許多,鼻尖通透,明憐的眼睛在兜頭披風遮擋中抬起,水波瀲灩的美眸氤氳冷冰似的決絕。


    她在寬大惡臭的披風遮掩中動了動手指,攥緊斜麵磨的鋒利尖銳的石塊。


    “別耍花樣。”文狗子忽然對明憐惡狠狠提醒。


    明憐肩膀一僵,下意識加緊了攥住石塊的力道,血滴瞬間如珠子一般沿著她的指尖墜落。


    刺痛,卻清醒。


    明憐低著頭,唯恐被發現。


    風很大,連血腥味都吹散了。


    混亂的天氣中,人的細微之處難以發現。


    文狗子粗糙黝黑的大手擒著明憐纖薄孱弱的肩膀,快步前行,口吻惡狠狠的,“你現在是張姑家的小女兒,椽縣長史大人派車馬來接你,是因為你要去尊貴的椽縣縣衙享福了。”


    像是要讓明憐徹徹底底地接受自己的命運,一遍遍提醒。


    椽縣長史派來的車馬在村口大道停落,明憐摸著手中鋒利石頭,在披風中直勾勾抬起眼,向沾安村村口的車馬看去,那裏有一匹矯健的黃馬,一個不耐煩的小吏。


    她不能去那裏,不能到那輛馬車上。


    明憐暗暗咬緊唇瓣。


    也不能向後跑,在沾安村她無法求救,沾安村的人互相勾結,販賣奴隸的黑商將得來的錢財供奉給沾安村的族老,沾安村的村民不僅不會幫她,還會幫助這些黑商掩蓋,即便是有官員來探查,因為沾安村村民的互相遮掩,黑商的販賣行徑難以被發現。


    明憐摩挲著手中鋒利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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