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昭攏緊外衣,靠在車馬上,漆黑眸光中冰涼沒有感情。


    他想起生母去世的那天,宮中正在舉辦宴會。


    熱鬧喧囂的宴會上,天子醉醺醺的,歡樂不知身處何時何地。


    宮中角落偏僻荒涼的空曠廢棄殿宇中,生母手拿白綾,要把他綁起來,勒住他的脖頸。


    窒息感不斷,瀕死感讓人崩潰。


    姒昭拒絕,掙紮,逃脫,等他再次回去尋找生母時,白綾掛在生母的脖頸上,生母的身體在風中輕輕搖晃,雙腳像飄在空中的風箏一樣沒有落地。


    姒昭滿臉淚痕看著她,抱住她的身體,卻發現她的嘴角在笑。


    生母因為死的解脫而釋然暢快,姒昭更無法接受死亡。


    他被拋下了,拋下他的人卻感到暢快輕鬆。


    他是個累贅麽。


    姒昭看著生母懸掛在橫梁上的屍體,靜默了許久,然後才解下了白綾,帶著生母的屍體去找尋人的幫忙,姒昭隻想著好好安葬生母,但宮中的人覺得晦氣,都趕他走,後來他獨自一人,在角落中偷偷埋葬了生母。


    宮中踩高捧低,無人會理會他的絕望,要是擁有權勢就好了。


    擁有了權勢,他就不必被人踩在腳下,不必被拋棄,不必被當成累贅。


    他不想被當成掌控,被拿捏的一方,他要掌控一切。


    “……”


    姒昭無所謂地鬆開指尖,他撩了下車馬的窗簾,景象變換,車馬踏著月色回府。


    還差一些時間。


    當他收攏所有權勢,能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以得到民心的尊貴公子名正言順地登上帝位時,一切都會落在他的掌控中。


    阻攔他的,欺淩他的,都會被他踩在腳下。


    姒昭看著車馬離公子府邸越來越近。


    公子府邸大門墜著燈籠,燭火在燈籠紙罩中透出朦朧迷離的光輝,光輝嫋娜模糊,在冰涼夜風中柔柔扭動輕晃。


    姒昭想到朦朧燭光下女人的凝白。


    那麽柔軟,那麽溫暖,擁抱他時,他與她,互相是對方的全部。


    姒昭手指撫摸了下喉結,感覺情緒有些微妙。


    一切在他的掌控中,無論是她的情況還是她的身體。


    但隱隱約約中,悄然流淌間,好像有什麽柔和情緒在掌控感中偷偷流竄了出來。


    他想起離開時明憐與他說,她在等他。


    *


    另一邊,明憐躺了會兒後起身,她把公子姒昭給她的小藥瓶用了。


    冰冰涼涼的,見效快,很快就舒適了。


    之後沒過多久,有一位陌生的女醫者過來送避子湯。


    那醫者說這避子湯是特地根據她的身體狀況調製的,不傷身。


    明憐把藥喝了,醫者收拾藥碗就要離開。


    明憐忽然探尋地問醫者:“為何你知道我身體的情況呢?”


    醫者一頓,短暫的僵硬過後,醫者低眉順眼回答,“之前女郎有一次昏睡,公子讓我來為女郎診治過。”


    明憐探究地看著醫者。


    “公子也是關心女郎的身體。”醫者趕緊為公子姒昭說話道。


    “知道了。”明憐點了點頭,她眸光漾動,漂亮靡麗的絕色臉蛋帶著溫婉,“辛苦你這麽晚為我熬藥送藥了。”


    見明憐沒有過多追究,醫者悄悄鬆口氣,醫者幫明憐收拾了藥碗後退下。


    夜色寂靜,思緒在這樣茫茫夜色中更容易鋪開。


    明憐身體酸疼,但經過方才的休憩後,此時困意不多。


    她拿了一本書冊,坐在桌案旁的椅子上,先是翻看了一會兒書冊,然後百無聊賴地放下書冊。


    房間中的這些書冊她已經翻看過了,至於旁的涉及政事的書簡,明憐是不敢多翻看的。


    書冊的話,之後找個時機與公子提一嘴書冊的事情就好。


    但是其餘的心緒不是這麽容易就能解決的。


    明憐指尖在書冊表麵上滑過,指腹慢慢摩挲著。


    公子姒昭不在這房間中,明憐感覺有些空曠。


    她環顧四周,看到房間中的每一處,就能想起她依偎在公子懷中的樣子。


    明憐眼睫顫了顫,她手指攥緊手冊,慢慢起身,帶著克製後的平靜,安安穩穩地把書冊放回架子上。


    畢竟她現在是服侍公子的人,之後也要常常服侍公子,所以……思考一些已經發生過的細節,也是為了之後更好地調整。


    這麽想著,明憐稍微平靜了。


    明憐又等了一會兒公子姒昭。


    忽然,明憐微微蹙眉,心中慢慢想,雖然她是在等公子姒昭,但是她不知道公子姒昭今晚離開去宮中後是否會回來。


    她如此自作主張地等待公子,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明憐回憶著公子姒昭對她的態度。


    她起初以為公子姒昭待她溫柔,是因為公子本人是一個溫潤郎君,所以無論她是怎樣的人,他都會對她溫柔。


    但漸漸的,明憐發現公子姒昭並非她表麵上看到的那麽溫潤,有時候,明憐會覺得卑劣,但又控製不住地偷偷地想,難道公子姒昭在她麵前的這種溫潤寬容,是獨獨對她的麽。


    為什麽?


    是因為她太過卑微,以至於公子覺得可憐。


    還是因為她的容顏。


    明憐看了眼銅鏡中的自己,單從容色來看,她的皮囊優越絕美,現在雖然身體疲憊,但整個人透出一種靡麗的誘人。


    公子姒昭抱著她時,他的愛不釋手和執著明憐看在眼裏。


    明憐不是木頭,她能夠察覺到公子姒昭的一些情緒。


    明憐走到銅鏡前,摸了摸銅鏡光滑的表情,她直勾勾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那麽,公子待她好,是因為她有著美貌的容顏麽?


    明憐的手指撫了撫銅鏡,忽然皺眉,搖了搖頭。


    也不全然。


    其實,如果這位對她溫潤,救她多次的尊貴公子愛她的容顏,她不排斥。她感激他的恩情,他喜愛她身上的一些特點,這樣她留在他的身邊,更能放心地報恩服侍他。


    但是…….明憐能夠感受到,公子姒昭對她溫潤,又在那件事上執著,並不是單獨因為容顏。


    明憐有些困惑,那是因為公子一直不近女色,向來禁欲,所以釋放了才如此麽。


    畢竟,明憐不覺得自己如此卑微,能讓尊貴的公子姒昭對她有迷戀的感情。


    明憐再次在桌幾上坐下來,她撐著下巴,等待公子姒昭的歸來。


    明憐指尖在桌案上摩挲著,慢慢想,她有些無法辨清公子姒昭的感情。公子姒昭與她的關係特殊,既不像是尋常的有愛意的郎君和女郎,也不像是普通的貴族公子和服侍女侍從。


    這是獨屬於她和公子姒昭的關係。


    明憐揉了揉額角。


    公子待她溫和,接受她的服侍,還念著她的身體專門讓醫者為她調製適合她的不傷身體避子湯……其實有了這些,她應該滿足了不是麽。


    但她每次都感到不滿足。


    越發想要了解公子姒昭的真實麵貌。


    “……”


    姒昭回來時,明憐還沒有睡。


    當門扉推開,明憐看到姒昭的身影,她臉上露出驚訝。


    公子竟然這麽快就回來了。


    “公子,事務已經處理完畢了麽?”明憐起身,走近公子姒昭。


    姒昭合攏門扉,垂眼看著明憐走近。


    他回到府邸,繞過長廊遠遠走過來,就看到屋舍中的燭火點著朦朧昏黃的光,光在屋舍中模糊,卻帶著溫暖的意味,姒昭意識到屋中有人在等待他。


    姒昭摸了下胸口,眼眸中暗色的光輝暈染變深,他性子偏執,比起溫柔的甜蜜情緒,此時感到更多的是越發強烈的占有感。


    “明憐姑娘一直在等著孤?”姒昭指尖撩起明憐的一縷發絲,纏繞在指尖勾了勾。


    他的手摟住明憐的腰,把她向自己的身體摟。


    明憐本來正打算幫公子姒昭解開外出穿的繁瑣衣衫,手指還沒落在他身上,就被他一下子抱在懷裏了。


    男人白玉般的肌膚湊近,手指撩起她耳邊的發絲,唇瓣帶著灼熱的氣息,強勢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尖。


    廝磨帶來的顫栗難耐磨人,明憐推住公子姒昭的胸膛。


    “公子,等等。”明憐急聲。


    明憐心中有些無奈,公子接受了她的服侍後,一改以往的冷淡,對她總是露出異常渴望的樣子。


    “公子,您剛回來,我伺候您更衣。”明憐溫婉提醒,她尾音有點顫抖,實在是內心帶了點拒絕,畢竟身體疲累,很需要休息。


    姒昭捏住明憐的下巴,親了親明憐的唇瓣。


    姒昭溫潤問明憐,“這麽晚還醒著,不困麽?”


    明憐柔軟的唇與姒昭的唇碰了碰,她的手搭在姒昭的肩膀上,纖細指尖帶著柔軟的力道,劃過姒昭的寬肩落在姒昭的領口,幫他解開他的外衣。


    “白日裏已經躺了許久,困意不多。”明憐眸光清泠泠,看著姒昭慢慢說。


    明憐幫姒昭脫下外衣,溫婉說,“公子此次入宮,可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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