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離族使者敷衍道歉,急忙離開。


    姒莊險些破口大罵。


    “汝南王要等急了。”姒莊身後的門客扶起他,並提醒他,避免姒莊多事。


    姒莊拍拍衣服上的髒汙,推門進入,見汝南王。


    汝南王坐在書案後,正在寫寫畫畫。


    姒莊等待著,他感覺自己的肩膀隱隱作痛,方才那個離族使者撞的忒狠了。


    姒莊呲牙咧嘴,發出了些抽氣的聲音。


    汝南王抬頭,“莊兒,怎麽了?”


    姒莊撇撇嘴,“父親,我在想,那離族能信任麽?”


    第50章 癡癡


    ◎早就知道◎


    汝南王低頭寫字, 狼毫墨水氤氳在紙張上,他是一個中年人,麵容端正, 帶著威嚴氣度,聽到姒莊的話, 汝南王輕描淡寫, “都是一些前朝餘孽,利用罷了, 莊兒啊,他們值不值得信任, 沒關係。”


    “隻是, 那使者的態度也忒差了,見了我, 好像見了仇人一樣。”姒莊不滿, “果然是罪人餘孽, 沒有教養。”


    汝南王頓了下, 那離族使者的態度一向溫和有禮, 怎麽會是姒莊所說的那樣?


    難道是來自同輩的鄙夷?倘若前朝未覆滅, 離族使者嚴格來講,也是王侯之子, 甚至是皇室血脈, 與姒莊相仿。


    或者, 是姒莊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惹惱了那離族使者,所以離族使者才沒給姒莊好臉色。


    話又說回來, 這姒莊實在是被寵壞了。


    汝南王暗歎。


    雖然姒莊過來投靠他這個父親, 冒著天子震怒的危險過來表示孝心, 汝南王頗為感動。但是, 他與姒莊沒有什麽真正的親情。作為孩子而言,姒莊的年紀太大。


    不過,汝南王不會苛責姒莊,從今往後,他會好好待姒莊。


    汝南王與當今皇後是青梅竹馬,本來和和美美,可惜天子看中了皇後的美貌,迎娶皇後,當時天子還不是天子,汝南王氣憤於被奪愛,憤怒上薦父皇,結果被當今天子的門客們倒打一耙,稱他是破壞兄弟情義。


    皇室子孫身份,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汝南王隻好艱難咽下這口氣。


    後來,天子年老,對皇後不聞不問,汝南王這才在一次陰差陽錯的宮宴中與皇後重續舊情。


    而姒莊的血脈......汝南王心中其實有疑慮。


    但是若追溯的話,最開始皇後還未嫁過去之前,他與皇後還存在著聯係,所以也說不準。


    不過姒莊既然過來投靠,那想來應該是他的兒子。


    畢竟,若是姒莊是天子血脈,那他不可能慌裏慌張過來投靠天子介懷的汝南王,沒有人會如此蠢笨。


    “莊兒,過來,把你對當今局勢的想法說給我聽。”汝南王喊姒莊。


    姒莊神情一凜,趕忙過去。


    在他的說法中,不免萬分貶低公子姒昭。


    姒莊時時刻刻記掛著一件事,那就是待他重新風風光光地回到酆都,一定要讓那公子姒昭好看!


    *


    酆都。


    天子皇宮。


    絲竹音靡靡。


    後宮妃子們在天子周圍入座,再往下是各貴族家的女眷們。


    很多貴族家不知道公子姒昭和蘭氏的不和,隻覺得這既然是為了公子姒昭挑選妻子而準備的宮宴,那就要好好地與公子姒昭的養母蘭氏溝通,蘭氏強顏歡笑,心中鬱悶難以言喻。


    皇後在天子左邊,神情不大好看,滿臉病容,下麵的女眷們對皇後近來與汝南王的醜聞多有聽聞,都在悄摸摸打量著皇後和天子。


    天子坐在最上方,清晨用了強身健體的湯藥,所以能從病榻上離開,隻是這會兒昏昏欲睡。


    “天子,公子昭過來了。”內宦走到天子身旁,彎腰稟告。


    天子猛的睜眼,看向公子姒昭。


    隻見,公子姒昭氣度不凡,鼻梁高挺,漆眸似夜,著月白長袍,不帶笑容地走過來,他落座,恣儀優雅,膚色冷白,黑色的發如綢緞,即便沒有一言一語,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宮宴上的貴族女眷們紛紛看著公子姒昭,多有驚豔。


    女眷們向來有自己的交際圈,而公子姒昭之前不被天子重視,王城中的官宦之家,對於利益糾紛非常清楚,所以也未曾主動了解過公子姒昭。


    而如今,公子姒昭被天子重視,天子親自在乞巧節為公子姒昭開辦宮宴。貴族女眷們開始琢磨與公子姒昭的婚事。


    本來,公子姒昭遲遲不來,貴族女眷們覺得受到了怠慢,感到不滿。


    可是當公子姒昭出現,不緊不慢落座,貴族女眷們看到他如畫一般的模樣,心裏的那點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再加上,與曾經的太子姒莊比起來,這公子姒昭看上去好的不是一丁半點。


    郎君俊美,自帶溫潤如玉的矜貴氣度,估摸著是個會疼人的。


    而且公子姒昭尚未納妾,在女色上幹幹淨淨的,又潔身自好,又受天子重視,且樣貌好,性格好,簡直是如意郎君。


    女眷們的目光都大膽地落在了姒昭身上。


    這本就是為了娶妻而設的宴會,不存在什麽矜持不矜持。


    有大膽的女眷出聲,嬌嬌俏俏地與姒昭搭話,“公子呀,路上可被什麽耽擱了?”


    眾人看過去,出聲的是一位將軍家的小女兒,打小嬌生慣養,模樣也是嬌憨,惹人喜愛。


    明憐也看過去,她目色平靜,安安靜靜地瞧了瞧那出聲打趣的女郎,那嬌俏的女郎具體是什麽人,明憐不知道,隻是能看出她一定是在寵愛中長大的。


    在這場宮宴中,所有在坐的女眷,明憐都不太了解。


    以她這樣的卑微出身,能夠站在這裏就已經是很不可思議了。


    明憐悄悄地看著她們,聽著她們說話,打趣,默默辨別她們是什麽關係,家中是什麽人......了解這些官宦之家的麵孔,對她是有利的。


    不過,在場的女眷們都沒有注意到明憐。


    她的目光安靜,如尋常侍女一樣,內斂不起眼。


    再加上,明憐換了宮女服飾後,因為擔憂自己的麵貌會惹來麻煩,所以用妝匣中的脂粉為自己扮醜了些,妝匣是姒昭親自為她拿的。


    此時,明憐膚色暗淡,垂著頭,站在公子姒昭身後的暗處。


    這樣,就沒什麽人注意了。


    姒昭眉眼淡淡,沒有回答女眷提出的問題,他慣來以溫潤作為偽裝,所以不說話的時候,身上也有溫潤氣度。


    女眷們沒覺得他不禮貌。


    公子姒昭不隨便搭理女眷,這說明公子姒昭不是輕浮的人,是有禮的君子。


    至於公子姒昭對她們不感興趣,女眷們沒想過。


    公子姒昭必定是要娶妻的,即便他真的完全不近女色,那也要娶,女眷們繼續打量試探著公子姒昭。


    宮宴無比熱鬧,充滿著女眷們的調笑聲。


    不管天子、皇後、蘭氏是何種心思,也不管姒昭是否在意下麵的女眷們,宮宴整體而言在順利進行。


    明憐緊繃的心情在這樣充實的熱鬧感中漸漸放鬆了不少,環境影響人的狀態,而且熱熱鬧鬧的,比安靜的屋舍要好,她不由得輕輕勾了勾唇角,有點笑意。


    明憐向來安安靜靜待著,但這是出自於自保的想法,其實她也喜歡熱鬧的氛圍,性格敏感,就容易被環境影響,若是能夠每天開開心心的,那人生也是快哉。


    快到傍晚,宮宴上點了燈。


    光影之下,姒昭盯著明憐臉上的笑意,他的神情古怪瞬間。


    他想過明憐裝扮宮女站在他身後,會委屈了她。


    她身體嬌弱,站這麽久,也許會很累,而且其他女眷們都大膽地調笑著,姒昭自己都覺得不耐,更不用說明憐了。


    可明憐隻是在笑。


    姒昭垂眼,神情淡了淡。


    姒昭抿了口薄酒,睫羽落在眼瞼下,眸中暗色更深,陰鷙意浮現。


    “今日乞巧佳節,待會兒離了宮,身邊無人作伴怎好?”天子的聲音慢慢傳過來,天子裝作慈愛地看著姒昭,“昭兒啊,你可有想一起結伴遊行的女郎?說給朕聽聽,朕幫你瞧瞧。”


    明憐猛的回神,她下意識將視線在宮宴的女眷上繞了繞。


    貴族女眷們百花爭豔,個個出彩。


    不知道,哪位女眷會被公子姒昭挑中。也不知道在漫長的宮宴中,他心底可曾有過偏好。


    明憐微微出神。


    未來嫁與公子姒昭的女子,能夠承受公子姒昭隱藏在表麵下真實的控製欲麽?


    不過,若是公子姒昭的妻子,不管是政治原因還是舉案齊眉的原因,公子姒昭想來會平靜溫和地待她。


    而自己......可能隻是身份特殊,過於卑微,所以公子姒昭才會那麽的,肆無忌憚。


    “兒臣並無享受乞巧佳宴的心情。”姒昭指骨不緊不慢敲了敲酒杯,他聲音夾著薄涼色,就像冷冷的寒月。


    姒昭如此不給情麵,天子臉色頓時難看,“你......”


    “既然時辰已晚,兒臣就先告退了。”姒昭笑了一下,郎君姿儀優雅,高貴。


    下方的女眷們癡癡地看著姒昭。


    對於姒昭的拒絕,她們並沒有過於生氣。


    姒昭沒有直接在宮宴上看中哪位女郎,那說明大家都還有機會與公子姒昭結親。


    來日方長,不急。


    天子當著眾貴女的麵,不好發脾氣,他忍著因為姒昭而帶來的憋屈,勉強扯起笑,“昭兒,一年一度的乞巧節,實在是難得,何必不解風情,今日朕不會為你增加什麽政務,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兒臣不勝酒力,那就先退席了。”姒昭微笑。


    當真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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