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聽見了嗎,那邊在唱歌呢。”休息了一會,罷工狀態下的身體器官有開始恢複功能,豆豆捅了捅涼夏,往右邊一指,原來休息過後,男生女生都重新活躍起來,圍繞在教官身邊,要學唱幾首軍歌。


    “聽見了。”涼夏點頭,她天生五音不全,對唱歌從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時隻能用滿含羨慕的眼神,看向學得像模像樣的同學們。


    “咱們也去。”豆豆聽得心動了,攛掇涼夏。


    “不要,我去學唱歌,準把教官嚇跑了。”涼夏慌忙搖頭,見豆豆一臉的向往,便推推她說,“你去吧,我在這邊聽著。”


    豆豆遲疑了一會,終於還是沒忍住,一步一回頭的挪向了人群,涼夏微笑著看她,直到豆豆隱身進了人群。


    下午的陽光很足,隻是,涼夏卻覺得孤獨,身邊零星坐著的同學都叫不上名字,她也不習慣主動去和陌生人搭茬,一時百無聊賴,隻聽著不遠處的歌聲——


    “寒風飄飄落葉,


    軍隊是一朵綠花,


    親愛的戰友你不要想家……”


    這首《軍中綠花》涼夏不是第一次聽,隻是歌手在舞台上的演唱,和此時一群剛剛離開家鄉,漂泊異鄉求學的年輕孩子們的感悟明顯是不同的。她聽著,漸漸垂下頭,努力的克製自己不去想家,不去想爸爸媽媽,隻是眼睛裏還是漸漸彌漫出水霧,為了消化這些水霧,她開始用手去揪一旁一株蒲公英的葉子,一下、兩下……


    晚上回到寢室,疲勞並沒有讓人早早入夢,相反的,熄燈之後,因為不停翻身而造成的床板咯吱響聲不斷。


    “我們班的教官長得可真帥。”終於,宋曉雨在翻了若幹次身後,忍不住低低的嘀咕了一句。


    “我看見了,人長得確實很精神,但我覺得他說不上帥。”孫伊美很快的接了一句,又問王悅然,“然然,你說,那天在門口迎新的那個學長怎麽樣?”


    “別提了,一提這個就讓我懊惱得想撞牆。”王悅然從床位上激動得翻身坐起,頗為懊惱的說,“那天我提著大行李,天又熱,頭發和衣服都弄得亂糟糟的,結果一下車,他就迎了過來,還對我笑,他的牙齒長得可真整齊,雪白的,整個人在陽光地下,周身感覺都在閃閃發亮。”


    “然然,這是豔遇呀,原來還有這麽一段,然後呢?他幫你提行李了?”孫伊美從床上探出身去看王悅然,說不出是羨慕或是嫉妒。


    “還說呢,後來是我提起行李,轉身就沒命的跑掉了,都跑出去挺遠了,還能聽見後麵男生的大笑聲,我當時真恨不得有個地縫鑽盡去,真是糗死了。”王悅然拍了拍床板發出“砰砰”的聲音,力道太大了,把床板上積年的舊灰震了出來,隔著帳子滲入下鋪,片刻後,豆豆猛的掀開蚊帳,竄出來一陣猛咳。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王悅然十分乖巧,一見闖禍,馬上道歉,還手腳麻利的從上鋪爬了下來,想倒水給豆豆喝。


    黑暗中,涼夏隻聽見“嗷”的一聲尖叫,接著是“哐當”的一聲響,後來就是大聲的哭泣,這連串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刺耳,隔壁的寢室開始敲牆抗議,她自床頭摸出電筒,向地上一照。


    王悅然坐在地上,抱著腳,手電的光一晃,她的腳掌上居然沾了什麽東西一般,鮮紅一片。


    “然然,你怎麽了?”孫伊美一連疊聲的問著。


    涼夏執了手電下地,在王悅然身邊蹲下身,才確定,那鮮紅,居然是血,不知道是誰丟了幾顆訂書釘,被王悅然踩了個正著。


    “誰把訂書釘亂往地上扔?”孫伊美也下了地,和豆豆一左一右,將王悅然扶到豆豆的床上坐下,這句話一出口,室內半天沒有人出聲。她們在外麵軍訓一天,回來都散架子一般躺在床上,隻有劉恩恩在傍晚的時候,給幾個筆記本裝訂過花花綠綠的皮子。


    “是我不小心碰掉了幾顆釘,當時天有點黑了,沒找到。”許久之後,劉恩恩在自己的櫃子裏悉悉索索的找了半天,拿著一瓶紅藥水來到王悅然身邊。


    沒有人搭茬,仿佛都沒聽到她說的話一般,劉恩恩的手臂伸著,頭垂得很低。


    “幸好你有藥水,不然等到明天早上,這麽熱的天怕會感染。”涼夏把手電塞在豆豆手中,接過了紅藥水,又找來軟軟的紙巾沾了藥,先幫王悅然把釘子拿下來,傷口不深,其實血也止住了,用藥水把傷口和周遭擦了擦,才輕輕拍拍王悅然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傷口很淺的,不要緊。”


    “我怎麽這麽倒黴?”王悅然卻又傷心起來,“第一次見到學長就是那麽糗的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當時傻跑什麽,今天說起他,居然還能踩到釘子,嗚嗚……”


    “你為什麽不想,因為你受了傷,明天可以不必軍訓了,等我們一個月下來曬成黑炭的時候,你還是雪白的肌膚,站在人群中一定醒目,你的帥哥學長一定會在人群中第一個注意到你,這不是因禍得福。”宋曉雨調侃了一句。


    “教官會不會以為我是自殘逃避兵役?”王悅然一陣歡喜後,又一陣發愁。


    “管他怎麽想呢,你就一口咬定自己傷得不能走路就好了。”孫伊美出主意。


    ……


    那天晚上過後,涼夏的寢室裏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法學院才子歐陽逸從此成為女孩子晚上臥談會上必然出現的話題;另一件是眾人開始孤立劉恩恩。


    說不出是什麽理由,涼夏常常想,訂書釘不過是一根導火線,也許是因為劉恩恩太美了,開學之初,就不斷有男同學委托他們帶各式各樣的禮物和情書給她,而她從不看一眼,就直接將這些東西扔進垃圾桶。也許是因為劉恩恩太神秘了,每個周末,都有一台黑色的奔馳車等在校門口,周一一早再將她送回學校來。更也許是,她和她們確實不是一路人,在寢室裏所有的女孩還都在對異性進行朦朦朧朧的幻想時,她常常在周一用高領衫和紗巾掩飾脖子上的一塊、一塊的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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