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不知何時坐在了柳煙凝身邊,默不作聲。


    柳煙凝看得太入神沒注意,一抬起頭,沈牧斂手斂腳地坐在自己身邊,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忙完了?”柳煙凝淡淡地問。


    沈牧點點頭,“你的羽絨服已經烘上了,明天應該就幹了。”


    柳煙凝看了一上午書了,伸了個懶腰,本來就纖長的腰身拉得更細,弧度優雅動人,“行吧,這兩天應該也不出門。”


    柳煙凝放下書要走,沈牧拉住了她的手,她低頭看去。


    “你是不是生氣了?”沈牧問。


    柳煙凝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卻還是反問他,“生什麽氣?”


    “我給了五十塊過節費。”沈牧誠實地說道。


    柳煙凝一屁股坐了回去,“談不上生氣吧,生而為人,我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誰是我們的父母,誰是我們的子女,這些都沒有辦法控製。”


    柳煙凝確實也談不上生氣,他們不是生活在原始叢林,他們生活在社會上,就必須要遵守社會上約定俗成的一些規則,她跟柳遠平可以鬧翻,可以斷絕父女關係,但是沈牧和吳桂芬不能,吳桂芬的行為確實不配做一個母親,但是她還沒有觸及大眾那根可以打破規則的底線,如果沈牧因此跟吳桂芬斷絕母子關係,不贍養他們,那被大眾譴責的就是沈牧,而不是行為不端的父母。


    柳煙凝隻是不願意理會世上的一些俗人,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你注意著,別把我的羽絨服給烤壞了,六百多塊錢一件呢!”


    柳煙凝來到書房,阿寶的竹節飛機組裝已經進入了尾聲,看到媽媽進來,阿寶獻寶似的將竹節飛機舉給她看,“媽媽,你看我的飛機!”


    要組裝這個飛機,起碼要用到幾十根大小不一的竹子,並且鋸成長長短短的竹筒,柳煙凝是親眼看到沈牧做這個工作的,他拿個尺子,邊畫線邊鋸,忙活了大半天,才算是將阿寶的玩具給做出來。


    “阿寶真棒!”柳煙凝毫不吝嗇地誇獎他。


    “我想把這個飛機送給毛寧寧,他才生了病呢。”阿寶說道。


    柳煙凝有些驚訝,這個竹節飛機可真的廢了父子倆很多時間,阿寶慷慨地要送給毛寧寧,“可以呀,快點拚裝完成吧,媽媽帶你去看毛寧寧。”


    阿寶幹勁十足,沒過多久就拚完了,柳煙凝給他穿上小大衣,自己也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這個天,不穿羽絨服沒法出門。


    來到毛寧寧家,毛寧寧懨懨的坐在火爐旁邊,毛寧寧家跟他們家也有同樣的情況,供暖管用了多年,裏麵結出了厚厚的水垢,水流量變小了,所以就沒有新的那麽暖和。


    “阿寶!”看到阿寶,毛寧寧的眼睛亮了起來,連忙站起來,迎上來。


    阿寶雙手托著竹節飛機,這飛機很大,有點沉,阿寶要抱著才能拿過來,“寧寧,這是我送給你的哦。”


    毛寧寧高興得“哦也”一聲,連忙接了過去,這飛機雖然是竹節做的,但是拚裝得非常的完整,造型也很獨特,毛寧寧還沒有收到這麽獨特的禮物過呢。


    “謝謝阿寶。”毛寧寧脆生生地說道。


    胡雪華也驚訝極了,這個飛機看起來像是自己做的,但是又那麽精致。


    柳煙凝笑道:“隻是他們父子倆合力做的,阿寶說寧寧生病才剛恢複,送給他作為新年禮物呢。”


    胡雪華戀愛地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阿寶真是我見過最善良大度的孩子。”


    毛寧寧還在呢,柳煙凝不附和她這話,笑道:“寧寧也是個好孩子呀。”


    胡雪華正在炸春卷,撿了幾個熱乎的出來給阿寶吃。


    阿寶並不饞嘴,吃了一個就洗手不吃了,跟興奮的毛寧寧講解這個竹節飛機是怎麽做的。


    “我爸爸說等過完年,他就給我找一些零件,到時候就可以做會飛的飛機了。”


    毛寧寧驚喜得瞪大眼睛,“真的嗎?我能坐嗎?”


    阿寶也瞪大了眼睛,“你要坐玩具飛機嗎?那怎麽坐得進去啊,你這麽大,飛機那麽小。”


    毛寧寧有些失望,“我以為你們做的是天上飛的那種呢。”


    過了中午,氣溫上升了不少,淩冽的寒風也消停了,外麵響起了孩子們的打鬧聲。


    毛寧寧是個在家裏坐不住的小家夥,一聽到外麵有孩子在玩鬧,他蠢蠢欲動起來,“媽媽,我可以出去玩一下嗎?”


    胡雪華瞪了他一眼,“不可以,你又想打針了嗎?”


    毛寧寧縮了縮脖子,他胖乎乎的手背上全是針眼,這次感冒發高燒,他輸了三天的液,小孩子手背肉厚,血管又細,就算是經驗老道的護士也沒有辦法保證一次就能紮進血管。


    毛寧寧受了不少罪,一聽打針就害怕,老實了。


    他跟阿寶一左一右地趴在玻璃窗上呼氣,在玻璃上呼出一個個小小的氣團,在上麵畫上各種各樣的圖案,窗戶上貼著喜慶的剪紙,剪得漂亮極了,新年是雞年,剪紙是各種各樣的雞,還有梅蘭竹菊等等。


    這全都是胡雪華自己剪的,她手巧,還剪了很多送給柳煙凝。


    阿寶在孩子群中間看到了肖童童,他戴著一頂瓜皮帽,跟著其他孩子跑來跑去,放鞭炮,鬧著笑著,蒼白的臉上有了紅潤的氣色,看起來很高興。


    阿寶也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呀,阿寶?”毛寧寧不解地問。


    阿寶指了指外麵的孩子們,“肖童童也在呢。”


    毛寧寧看了一眼,依舊不解,是啊,肖童童在,阿寶為什麽要笑呢。


    柳煙凝沒坐多久,帶著阿寶回了家。大院的孩子們還在打鬧,他們在沈牧修的那條水泥路上放著鞭炮。


    柳煙凝也看到了肖童童,這段時間肖童童似乎又和以前一樣自由了,幾乎每天都跟著其他的孩子跑來跑去,變化是從元旦節過後開始的,肖童童在航天院的元旦聯歡晚會上表演了一曲鋼琴獨奏。


    據說彈得很好,單位領導給了特別的獎勵,好像是一筆過節費。


    從那天過後,肖童童就經常出現在大院裏,臉色也好看了很多。


    不過這不是柳煙凝關心的,明天就過年了。


    每逢過年,不管窮人富人,都要好好地收拾家裏,準備年夜飯,辭舊迎新,不管舊的一年如何的不如意,新的一年一定要討個好兆頭。


    柳煙凝是不操心過年的事的,以前家裏有秦姨,現在有沈牧幫忙,秦姨輕鬆不少,要準備的年糕,丸子,春卷等等全都已經備好了,今天一大早,秦姨就去了菜市場買了溫棚出產的嫩韭菜,明天包韭菜餃子。


    阿寶悄悄地問媽媽,“媽媽,爸爸會不會給我準備壓歲錢呢?”


    媽媽每年都會給阿寶一筆壓歲錢,平時阿寶沒有零花錢,隻有這筆壓歲錢他可以自由的支配,秦姨也會給他壓歲錢,今年多了一個爸爸,阿寶很期待。


    柳煙凝笑道:“那我不知道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晚上,沈牧忙著將所有的雞鴨魚肉給處理了,明天就要正式過年了,提前將這些東西準備好,忙到十點半才睡了。


    柳煙凝早就摟著阿寶睡熟了,現在家裏暖和了,她摟著阿寶就夠了,忘記給沈牧留空位,等沈牧來睡覺,隻能在阿寶身邊睡下了。


    大概是晚上忙得太晚,這幾天太累,沈牧這一覺竟然睡到了七點鍾都還沒有醒。而七點鍾是阿寶準時睜眼的時候。


    他先和往常一樣,看了一眼身邊的媽媽,媽媽還睡著,他準備悄悄地下床,一腳就蹬在了一條堅硬的腿上,他扭頭一看,沈牧放大的臉靠在他身邊,被這一腳蹬醒了。


    父子四目相對。


    沈牧這些天一直在主臥睡,但是他睡得比阿寶晚,起得比阿寶早,阿寶一點都不知道他這幾天睡在主臥。


    沈牧被兒子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心裏竟生出驚慌感,不知道該怎麽跟兒子解釋爸爸媽媽就是應該睡在一張床上的。


    “爸爸?”阿寶眨了眨眼睛。


    “阿寶.”沈牧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阿寶果然接受不了,大聲喊柳煙凝,“媽媽!”


    柳煙凝也驚醒過來,對看到了父子倆大眼對小眼。


    “媽媽,爸爸怎麽會跟我們睡在一起啊?”阿寶問道。


    柳煙凝瞪了一眼沈牧,“寶貝,爸爸在沙發上睡很冷啊,外麵下著雪,爸爸睡沙發會凍壞的。”


    沈牧連連點頭,“對對,阿寶,爸爸睡沙發太冷了。”


    阿寶眉毛往中間擠,他沒有睡過沙發,不知道沙發到底冷不冷,可是他相信媽媽不會騙他,爸爸是因為睡沙發太冷了,才來床上睡的。


    “好吧。”阿寶小肩膀往下聳了聳,有種無奈的喜感,他翻過沈牧,滑下了床,開門走了出去。


    沈牧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他沒想到柳煙凝這麽一句話就搞定了阿寶,那是不是前麵她本來也可以幫他哄住阿寶,但她卻沒有幫忙?


    沈牧看向柳煙凝,柳煙凝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麽,“看什麽呀,還想睡沙發嗎?”


    柳煙凝翻了個身,將後背留給沈牧,她就是故意的,之前不僅是阿寶不想跟沈牧睡到一起,她也不想,所以她故意不幫忙,現在一來是沈牧表現還不錯,二來她這幾天抱著沈牧睡確實也比一個人睡著舒服,她才肯哄阿寶。


    除夕夜,秦姨起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早,一年四季的飯菜都可以湊活,唯獨這兩天不行。


    沈牧起床就去幫忙了,現在他再幫忙,秦姨也不像最開始那樣阻止,她看出來沈牧確實是個持家顧家的人,她想通了,現在讓沈牧做這些事做習慣,如果她有一天不能繼續照顧柳煙凝母子了,沈牧能挑起這麵大旗。


    柳煙凝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現在的男人誰會允許家裏的女人什麽家務都不操持呢,至少秦姨活了這麽大半輩子是沒有見到過,可沈牧回來這麽幾個月,家裏有什麽活,他看到了他就做了,從來不會當沒看到,更不會指使柳煙凝去做。


    她也沒有見過沈牧在家裏發過脾氣,有時候她都覺得柳煙凝說話有些過分了,沈牧依舊能維持好臉,這已經很不容易。


    光是這兩點,他就已經排得上好男人的名號了。


    秦姨暗中觀察了沈牧這幾個月,不由得從心裏感歎,柳煙凝挑男人的眼光確實是厲害的,萬裏挑一,選出了這麽個好男人。


    一直到忙完了最後的重頭戲,年夜飯,聽著外麵齊鳴的鞭炮聲,一家人坐上飯桌。


    家裏是沒有酒的,今天柳煙凝特意出去買了一瓶燒酒,年夜飯,總得意思意思。


    柳煙凝站起來給秦姨倒酒,秦姨受寵若驚,連忙捂住杯子,她這幾年的年夜飯都是跟柳煙凝他們一塊吃的,平時吃飯都在一張桌子上,雖然這幾年她跟柳煙凝母子處得像親人了,但她說白了也隻是幫傭,所以柳煙凝家裏的大事小事她幾乎從不插嘴,都是柳煙凝自己拿主意。


    “煙凝,我自己來。”


    柳煙凝笑吟吟的,“秦姨,這幾年多虧了你照顧我們母子,雖說我們是雇用關係,但是幾年下來,我已經將你當成了我最敬愛的長輩,這杯酒,我是一定要敬你的。”


    秦姨聽著柳煙凝嘴裏難得的軟和話,手也不自覺地移開了,讓柳煙凝給她滿上了一杯。


    柳煙凝又看向沈牧,沈牧非常識趣地將自己的杯子遞上去,“有勞。”


    柳煙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再給自己滿上,她舉起酒杯,“今天是大年夜,我們一家人坐在一塊,多少得喝兩杯,祝我們都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阿寶敲了敲碗,著急地說道:“媽媽,我的呢,我的小杯子呢?”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柳煙凝笑道:“對了,忘記我們的小阿寶了,那媽媽給你倒飲料好不好呀。”


    三大一小,四隻手舉著酒杯碰到了一起,窗外響起了驚天的炮聲,家家戶戶都在過年了。


    柳煙凝酒量一般,隻喝了兩杯,粉色就浮上了她的雙頰,明媚的大眼蓄著淡淡的水霧,眼裏染上了某種不同尋常的嬌媚。


    沈牧舉著筷子,一時間竟然看得癡了。


    “爸爸,你看媽媽做什麽呀?”阿寶不解地問。


    沈牧如夢出醒,掩飾地夾了一小塊魚肉。


    柳煙凝抬眼朝沈牧看來,輕笑一聲,“看著魚肉吧,小心別吃了魚刺。”


    秦姨將兩人的眉眼交流看在眼裏,心裏不由得欣慰,兩人都是極好的,就算沒有感情,生活在一起,總會磨合出來的,果不其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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