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接了過去,小孩子接電話的時候永遠都是有話說的,就算是將他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一遍,他能能找到話說,阿寶跟陳惜珍說著話,柳煙凝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最近又迷上了折星星,在街邊的小商店裏買的彩色的星星折紙,折成一個個五顏六色的星星裝進玻璃罐中,可以當擺件。


    這東西是剛流行起來的,很多小女生買了這個來折三百六十五隻星星裝在玻璃罐中送給男朋友,柳煙凝倒不是折了送沈牧的,她就是單純地迷上了這個東西,這幾天天天晚上沒事就折一折。


    秦姨就坐在另外一邊,看著柳煙凝熟練地折星星,忍不住說道:“煙凝,你折這個,還不如來學打絡子呢,絡子比這個好看多了,還能掛在家裏,你車上那反光鏡上不也可以掛上絡子嗎?”


    柳煙凝搖頭,“不行,那個絡子太複雜了,我學不了。”


    秦姨會剪窗花,會打絡子,她打的絡子非常漂亮,可以用五顏六色的線編出各種各樣的造型。


    柳煙凝可能是對那個東西沒有興趣,所以也不願意學。


    秦姨從她房間裏取出之前端午節編五色手繩的彩線,“我給你車打一個絡子香囊,編好了,可以放點香料在裏麵。”


    柳煙凝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行啊,那謝謝秦姨。”


    她側耳聽了一下,阿寶的講電話的對象已經從陳惜珍換成了蘇紀林了,他和陳惜珍說話的時候,多數都在說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但是跟蘇紀林說話的時候,會更正式一點,語調也沒有那麽可愛了。


    柳煙凝暗暗好笑,阿寶還知道看人下菜呢。


    但是陳惜珍夫妻倆都很喜歡阿寶,柳煙凝能看出來,陳惜珍每天給自己打電話,那能有多少話說呢,都是開頭說幾句問候,後麵都是他們在跟阿寶說話。


    這幾天下來,雖然陳惜珍沒明說,但是從她話裏的隻言片語中柳煙凝得知,她和蘇紀林之所以結婚幾年都沒有要孩子,不是因為不想生,好像是誰的身體有問題。


    從陳惜珍說到孩子的時候臉上出現的愧色,柳煙凝大致猜測,可能是陳惜珍的身體有什麽毛病不能生孩子。


    兩人家境殷實,在物資上可以說是應有盡有了,可是孩子緣這件事情有時候真的叫人沒有辦法。針對不孕症,國內第一例試管嬰兒是八十年代末期就出生的,港城那邊應該會更早,技術也更成熟,難道陳惜珍他們沒有試過嗎?


    但是這個事情也不好問,雖然陳惜珍他們每天都會給家裏打電話,隔兩天還會過來做客,但是柳煙凝也不認為自己跟大嫂已經熟悉到那個程度了。


    這天,柳煙凝和阿寶剛從補習班上課回來,阿寶現在上課的教室已經換成了一間更大的,可以容納一百多個學生,他的課每堂課都是爆滿,來聽課的學生甚至將走廊都站滿了,阿寶上課的時候,窗戶全開著,好讓外麵的學生能聽清楚阿寶的聲音。


    外麵下著雨,家屬院其他地方已經變成了泥濘的海洋,隻有那條灰白色的水泥路被雨水衝刷得越發幹淨。家屬院的其他地方到現在都還是泥地。當年航天院雖然沒有錢,真要做硬化,這點錢還是拿得出來,但是當時其他人不肯跟著沈牧去申請,現在航天院是徹底沒錢了,連沈牧他們工資,有時候都不是準時發。


    柳煙凝聽沈牧說,載人航天飛船這個項目的錢是從某位領導人的預算中擠出來的,來之不易,每一筆錢都得花在刀刃上。


    柳煙凝換了鞋,回頭看去,有人踩著水泥路從外麵走了進來,當年家屬院其他人不願意修水泥路也不願意踩,等這兩年,北京城建設得越發好了,其他地方都已經鋪上了水泥或者是瀝青,再來看家屬院的土泥巴院子,就很不像樣子了。


    下雨的時候,他們進出門也不願意踩著泥巴走了,經常將水泥路沿上刮的都是一坨坨的泥巴,像是長在水泥路上的瘤子,讓人看了不舒服。


    柳煙凝輕哼了一聲,關上了門。


    秦姨從廚房出來,“上午家裏來電話了,是沈先生的堂兄打過來的。”


    沈貴林,這個名字跳進了柳煙凝的腦海,這麽幾年,沈貴林沒來過北京了,但是一年總要打一兩個電話。


    通常都是春節前後會打過來,這個尋常時間打電話,可能就是有事情。


    柳煙凝走到電話前,一邊回撥,一邊問秦姨,“他說什麽沒有?”


    “隻說是有事情,讓你回來之後給他回個電話呢。”


    柳煙凝調出通話記錄,電話是早上十點過的時候打的了,現在都已經快十二點鍾了,沈貴林不知道還在不在。


    她嚐試著打了過去。


    接電話的是個陌生的大嬸,聽見她的普通話口音之後,將電話遞了出去,柳煙凝聽到那個略熟悉的聲音出現在電話裏了。


    “煙凝,我是大哥呀!”這麽幾年下來,沈貴林跟柳煙凝也算熟悉了,不再像當年那麽局促了。


    沈貴林也已經結婚生子,他前年結婚的,去年生了個兒子,沈牧沒在家,老家太遠了,柳煙凝也沒去,隻是寄了錢和禮物過去。


    “大哥,你有什麽事嗎?等那麽久。”柳煙凝試圖從沈貴林的話裏去分辨他的情緒,伯父沈建國身體一直不太好,不會是大伯出了什麽事情吧?


    柳煙凝還在猜測,沈貴林就說道:“煙凝啊,本來這個事情不應該麻煩你,可是我們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你大伯的病一直反反複複的,今年剛入冬,他感染了風寒,舍不得錢去治病,在家裏熬了點草藥喝了,病沒有治好,反倒是越拖越嚴重了,送去我們這的小醫院,醫生說治不了,得去大醫院,我們一家人合計了一下,我們想來北京治病,到時候要麻煩你了。”


    柳煙凝聽說是沈建國要來北京治病,沒有遲疑,答應了下來,“行,大哥,你們來北京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們聯係醫院。”


    沈貴林很不好意思,“煙凝,真對不住你,給你添麻煩了,實在是我們想著北京畢竟有家人在,辦什麽事心裏有底。”


    柳煙凝說道:“大哥,別說這些了,快些啟程出發吧,別再拖下去了。”


    掛了電話,柳煙凝站在電話前沉思。


    沈牧讀書是沈建國供出來的,沈牧對沈建國比對他爸還親。但是這些其實跟柳煙凝關係不大,她之所以願意幫沈牧招待他的這些親人,一來是因為她愛沈牧,二來是沈建國一家很懂分寸,並不會挾恩圖報,和沈牧親爹媽比起來像親人多了。


    逢年過節,還會給家裏寄特產。這些東西是不貴重,貴重的是心意,是那份惦記。


    沈建國的身體一直都不好,沈牧說是為了供他讀書幹重活落下的,如今得了肺炎,在小醫院治不好才想來北京治病。


    沈建國他們還沒有到,柳煙凝先打電話跟沈牧說了這個事情。


    “煙凝,我不在北京,就要拜托你照顧伯父了,真辛苦你,你本不應該做這些的。”


    “我們夫妻倆就別說這些客套話了,我照顧伯父也不單單是為了你,我吃了伯父他們這麽多土特產,也是時候回饋了。”


    其實柳煙凝每年都會給沈貴榮他們買禮物,每年春節都會提前買了寄過去。


    蘇紀林他們這次來內地也不光光是為了探親,蘇紀林可能在為以後做打算,要將生意移一部分來內地,所以最近在考察,蘇紀林最近比較忙,都很少有時間過來,都是陳惜珍過來。


    陳惜珍送了柳煙凝很多衣服,都是奢侈大牌,除了衣服,還送了幾個奢侈包包。


    “這些都是我沒有穿過的,我們倆的身材差不多,這次來內地太匆忙了,沒有準備太多的東西,這些衣服你先將就穿,等我到了港城,再給你買了新的寄過來。”


    這大手筆讓柳煙凝想起了安娜,不知道這個女人回國之後,現在怎麽樣了。雖然安娜在回國之前,跟柳煙凝說過會跟她保持聯係,但是她回去這麽久,也沒有任何消息。


    人的一生中,會遇見很多過客,有的人過去了就不要留戀。安娜於柳煙凝就是這種人,雖然兩人曾經有過短暫的友誼。


    柳煙凝不太想收陳惜珍送的禮物,先不說這些禮物的價值,就是這些禮物沒有那麽值錢,柳煙凝也不太想收,她又不是沒有衣服穿,收那麽多衣物做什麽。


    但是陳惜珍太熱情了,她對柳煙凝說道:“這些衣服我買的時候也沒有太認真地挑選,好多帶了之後才發現不太適合我,煙凝,你氣質好,穿什麽都會好看的,這些衣服你要是不嫌棄你就收下,我們是一家人,大嫂合該幫你買衣服的。”


    陳惜珍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的真誠,她是真的將柳煙凝當成了一家人。


    “我不知道阿寶穿什麽尺碼的衣服,我也沒有給小朋友買過衣服,實在是很難挑選,這樣吧,煙凝,你看你和阿寶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去逛商場,我給阿寶買幾套衣服。”


    柳煙凝婉拒,“阿寶就是小孩子,不用給他買衣服,他長得快,家裏有很多衣服了。”


    “那不行,我這個做舅媽的還沒有給阿寶買過衣服呢,這不像話,你知道我很喜歡阿寶的,這是我的心意,你不可以拒絕的。”


    陳惜珍用帶著港城口音的語調來說話的時候,就會顯得她這個人格外的真誠,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我也不知道阿寶什麽時候有時間了,他的時間都是他自己安排的,有時候他不去上課,但是他要去找他朋友學習。”


    阿寶跟別的小朋友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別的小朋友是去各種各樣的機構上課,阿寶是去大學上課,課外的時間,如果他要學習,要麽自己去圖書館,要麽去找王英池,其他的課外班他都不上,所以時間都是自己安排的。


    陳惜珍自己跟阿寶預約了時間,工作日阿寶要去大學上課,即使那些課程他都明白,但是阿寶還是會選擇去上課,溫故而知新,他認真聽課,能在不同的老師口中對同一個事物聽到不同的注解,這是讓他很喜歡的事情。


    到了周末,陳惜珍早早地就來了家裏,要接阿寶去商場。


    她來得很早,柳煙凝都還在晨讀,阿寶還在練琴呢。


    陳惜珍很耐心地坐在客廳等著,柳煙凝和阿寶各自忙各自的事情,隻有秦姨來招待客人,但是陳惜珍是吃了早餐過來的,秦姨隻能給她倒了杯茶水。


    陳惜珍對柳煙凝說道:“我聽媽說你現在是作者了,我能拜讀一下你的作品嗎,我拿到書之後就安靜地客廳看書,絕不會打擾你了。”


    柳煙凝來到書房,阿寶正背對著她彈琴呢,小背影看起來格外的矜貴。


    她悄悄地取了一本自己的《暖春》,回到客廳塞給陳惜珍,“大嫂,你看吧,我繼續學習了。”


    陳惜珍沒有看過《暖春》的電視劇,看起小說來,她還不太習慣看簡體的書籍,讀得很慢。柳煙凝學習都結束了,她才看了幾頁。


    但是雖然才看了幾頁,她已經完全被小說的劇情給吸引了。


    柳煙凝坐到沙發上,詢問陳惜珍,“大嫂,你覺得怎麽樣?”


    陳惜珍抬起頭來,她今天穿著奢侈品套裝,她真的很適合穿這類衣服,渾身都散發出矜貴的氣質。


    “這書寫得真的很精彩,開頭就將我吸引住了,這書在港城有出版嗎?”


    柳煙凝搖頭,“應該沒有,隻在內地出版吧。”


    陳惜珍笑道:“這麽好的小說,不在港城出版可惜了,我幫你出版,好嗎?”


    柳煙凝一愣,“你們在港城有出版社?”


    “有,”陳惜珍點頭,“我的家族涉獵的產業很多,出版隻是其中一個。”


    柳煙凝笑道:“行啊,大嫂,那就麻煩你了。”


    能出版代表不了什麽,銷量才是王道,但是柳煙凝對自己這本《暖春》有信心,它目前在國內的銷售量已經突破了百萬,是暢銷書籍。


    將書授權給陳惜珍幫忙出版,柳煙凝也不擔心後續的利益分配問題,她相信陳惜珍家大業大,不會貪圖這點小便宜的,再說了,就算她真的讓柳煙凝吃虧了,這也不算吃虧,能用金錢看透的東西,那也是好事。


    阿寶的練琴時間也結束了,他從書房走出來。阿寶聽見舅媽來了,但是他還是穩穩地鋼琴彈完,才走出來。


    陳惜珍看了看手表,此時才上午九點鍾,還太早了,商場都還沒有開門呢,這會兒出去是受凍。陽曆十一月份的北京,氣溫已經開始往下降了。


    陳惜珍和阿寶說話,柳煙凝回房間換衣服,既然決定要出門,她得換個衣服化個妝。說起來,柳煙凝也很久沒有去過商場了。


    到了十點過,柳煙凝都收拾妥當了,阿寶自己去房間給自己換了衣服,一行三人正要出門。


    陳惜珍是坐車來的,司機將車停在了水泥路麵上,司機在車上等著他們。


    陳惜珍問柳煙凝,“開一個車去吧,到時候我再送你們回來。”


    柳煙凝沒有意見,正要上車走,看到水泥路的盡頭出現了幾個人,她本來沒太在意,但是一晃眼,發現對方的衣著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原來對方穿的是羊皮襖子。


    陳惜珍見柳煙凝站著不動,疑惑地詢問,“煙凝,上車吧?”


    阿寶已經高興地先坐上車去了,雖然他不喜歡去商場,但是今天第一次跟舅媽出去,心裏還是開心的。


    柳煙凝還是望著出口的方向,她已經看清了來人了。


    她扭頭看向陳惜珍,“大嫂,我家裏來客人了,去不了了。”


    陳惜珍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圓,“來客人了?”


    柳煙凝嗯了一聲,她指了指前方,“沈牧的家人來了,我得招待他們。”


    柳煙凝對車上的阿寶說道:“阿寶,先下來,見一見爺爺,等見了客人,你再跟舅媽出去。”


    沈貴林扶著沈建國,走得並不快,他已經看到了停在柳煙凝家門口的車,跟柳煙凝的那一輛不一樣。


    “煙凝家裏莫不是有客人?”沈貴林說道。


    沈建國停了下來,“有客人?”


    沈貴林嗯了一聲,正要說話,柳煙凝已經拉著阿寶從車後轉出來了,朝他們揮了揮手,“大哥!”


    柳煙凝拉著阿寶迎了一段路,迎上沈貴榮一行人,她看向沈貴榮扶著的老人。


    算起來,沈建國的年紀應該也不是很大,還不到六十歲,但是因為常年的病痛,他看著比實際年紀老了十歲不止,他年輕的時候也應該是個西北壯漢,但是現在已經又瘦又單薄,背也佝僂了,頭上用白色的頭巾包裹著,皮膚很黑,臉上全是溝壑。


    他看著煙凝,笑了笑,露出了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你是煙凝啊!真對不住,我們要來打擾你們一家了。”


    柳煙凝笑道:“您是伯父,都是一家人,別說什麽打擾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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