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柳煙凝也默不作聲了,陳惜珍說得對,如果不是林昌祺,還不知道蘇婉清母子現在是什麽樣子呢,能有今天的造化,確實應該感謝林昌祺。


    蘇婉清說道:“那就請林先生跟我們一道去吧,林先生,你願意去嗎?”


    林昌祺簡直是受寵若驚,連忙說道:“我早年是蘇老先生的學生,祭拜老師和師母,本也應該,怎會不願呢!”


    柳煙凝看向阿寶,這次她要帶著阿寶一起去,早年她去祭拜外公外婆,從來不帶阿寶,那時候阿寶還小,再說她又是獨自一人過去。


    現在一家子團聚,總是件很好的事情,阿寶也是家族的一份子,他應該去見見外公外婆了。


    下午蘇紀林回來,看到阿寶和柳煙凝都已經來了,很高興,聽陳惜珍說起去祭拜的事情,一口就答應下來了。


    次日上午,一家人匯合,柳煙凝還是開著自己的轎車,蘇婉清他們那邊人多,車坐不下。


    等去墓園祭拜過先人,蘇婉清突然想去師大的故居看一看。


    她對蘇紀林說道:“紀林,你還沒有去看過外公外婆他們曾經居住的房子呢,那是師大給你外公分的房子。”


    蘇婉清已經將房子還給師大了,現在過去也隻能在外麵看看了,算是緬懷。


    柳煙凝其實並不想過去,但是她想給阿寶講一講外公的事,阿寶沒有見過太外公,他也不知道今天去祭拜的人是誰,生平有怎麽樣的成就和貢獻。


    她外公是個那麽好的人,她要讓她的孩子也記得這件事。


    一行人進了師大家屬院,將車停在了蘇適故居前。


    蘇紀林對外公的印象是從蘇婉清口中得知的,他對外公隻有敬佩之情,不像柳煙凝那樣還有養育之恩,感情那麽深刻。


    蘇婉清也數十年沒有回來過了,再次見到這夢中時常出現的地方,再次見麵,父母都已不再,她也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了。


    思及往昔,不覺潸然淚下。


    陳惜珍站在蘇婉清身邊,低聲寬慰,“媽媽,您別太傷感了,外公外婆若是九泉之下得知你重回故土,也能瞑目了。”


    蘇紀林詢問蘇婉清,“咱們還能進去看看嗎?媽?”


    蘇婉清抹著眼淚,“這房子都已經歸還了師大,如今裏麵肯定已經入住了新主人,我們貿然再去打擾已經不合適了。”


    蘇紀林點頭,“好吧,那我們就在外麵瞻仰吧。”


    柳煙凝心情不好,沒有說話。


    阿寶拉了拉媽媽的手,他知道太外公,媽媽就是太外公和太外婆養大的。大人們心情都很沉重,阿寶也感覺自己的小心髒裏像壓了一塊石頭,讓他感到難受。


    蘇婉清還想在師大裏麵走一走。


    她回來這麽久,都不敢過來的原因是怕睹物思人,如今兒女皆在身側,就是再悲傷,也能有個安慰,所以才敢現在過來。


    師大的環境變了很多,但是很多建築還是三十年前的樣子,蘇婉清歎了口氣,對蘇紀林說道:“紀林,媽媽想捐點錢給師大,讓他們修一棟嶄新的教學樓。”


    柳煙凝一愣,修教學樓?那得不少錢。


    不等蘇紀林說話,蘇婉清說道:“當年特殊時期,你外公本來是要被打進牛棚的,是師大當時的領導,一力保護你外公,才讓你外公保住了文人的體麵。你外公在師大教書數十年,不論其他的外在因素,你外公投注了許多心血來教書育人,我想以你外公的名字來捐錢。”


    蘇紀林沒有異議,點頭說道:“好,媽,那惜珍,我們也出一部分吧!”


    陳惜珍一直都是夫唱婦隨,當即同意,“紀林,你做主就行了。”


    第112章


    柳煙凝站在一旁, 雖然她心裏對師大的某些領導很不滿,但是對這個學校她沒有任何不滿,米倉太大, 總有一些懷老鼠,可是米倉卻養活了無數人, 如果有一天米倉被老鼠屎汙染了, 錯不在米倉,而是裏麵可惡的老鼠。


    可是當聽到捐一棟教學樓的話從蘇婉清和蘇紀林口中那麽隨意地說出來, 柳煙凝到這一刻才清晰地認識到他們可能真的是有錢人, 比她想象的有錢。


    蘇婉清說道:“來都來了, 那我們就去見一見校領導吧,不知道一百萬夠不夠。”


    蘇紀林說道:“這得看要修多大規模的。”


    “起碼也得像個樣子,可以做學生們的新教學樓的。”


    “這個得跟校方溝通了.”


    他們找到了行政樓, 找到校長辦公室。


    校長辦公室外麵有學生值班,當聽到他們的來意之後,學生連忙進去給校長傳話, 他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校長,外麵來了好多人,他們說要給學校捐贈一棟大樓.”


    張久霖是去年才調到師大的,師大的教學樓已經很老舊了,他上任之後就想要跟政府貸款修建新教學樓,但是學校好幾個領導都反對,事情也就一直擱置下來了。


    張久霖一聽外麵有人說要捐贈教學樓, 這件事還從未發生過, 雖然驚駭,但也立馬起身, “人在哪裏?”


    “就在外麵。”


    張久霖連忙走出辦公室,一開門就看到門口站著好幾個人,有大有小,看著像是一家子。張久霖也是閱曆豐富,一眼就看出這家子氣質不同尋常,連忙恭迎,“諸位好,有失遠迎,快請進。”


    蘇紀林推著蘇婉清的輪椅走進了校長辦公室。


    就連校長辦公室看著也是陳舊的樣子,和港城那邊的學校比起來差了太多。


    張久霖連忙去吩咐學生泡茶,請人就坐之後,他微笑著詢問:“我聽學生說諸位是想來捐贈,我們學校確實設施老舊了,聽見這個好消息,真叫人振奮啊!”


    張久霖看向對麵的一家子,人太多了,他實在不知道哪個才是做主的,隻好看向林昌祺,林昌祺氣質儒雅,一看就知道是商人。


    然而說話的卻是坐在輪椅上的女士。


    “校長,您好,我們是想捐一筆錢給貴校修一棟新教學樓,但是我有個條件。”


    張久霖連忙起身,“您請吩咐。”


    蘇婉清請他就坐,“張校長,您請坐。我想您應該是知道我的,我給您做個自我介紹,我姓蘇,我父親生前是貴校的教授。”


    張久霖愣了一下,他雖然才調過來,但是他現在住的房子就是蘇適的故居,之前這個故居鬧得風風雨雨,一直到蘇婉清女士親自寫信過來,將故居歸還給了師大,這才分配到了他手裏。


    得知是蘇適的後人,張久霖連忙站起來,大步走到蘇婉清跟前,彎腰朝她伸手,“原來是蘇老先生的後人,真對不住,我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您,您多擔待!”


    張久霖緊緊地握住蘇婉清的手,眼裏的激動看著不像裝出來的。


    蘇紀林說道:“張校長,我們還有個訴求是,我們捐出來的錢必須是專款專用,得有信得過的專人來管理這筆錢。”


    張久霖激動得直搓手,雖然蘇婉清他們還沒有捐錢也沒有說要捐多少,但是張久霖很信任他們,光憑‘蘇適’這兩個字,就已經值得人信任了。


    他立刻答應下來,“這個絕對沒有問題!”


    柳煙凝坐在一邊不發一眼,要捐錢的人不是她,她當然沒有資格說話,阿寶也乖乖地坐在一旁,他悄悄地拿眼睛觀察著每個人表情的變化,由此有推測對方心情的變化。


    他看得出來,這個校長爺爺特別高興。


    聊了一會兒,張久霖試探地詢問,“敢問你們打算捐多少錢呢?”


    蘇婉清和蘇紀林對視一眼,他們在進來之前就已經達成了共識,決定要捐贈一百萬。


    “一百萬夠不夠?”蘇紀林說道。


    張久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百萬!那能蓋個多大的樓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生怕蘇紀林他們反悔一般,連連點頭,“可以可以,非常感謝你們慷慨解囊,我們師大的師生將永遠銘記你們的愛心捐贈。”


    蘇婉清說道:“到時候,我希望能以我父親的名字命名大樓的名字。”


    張久霖連連點頭,“沒有問題,就是到時候給蘇老先生塑個雕像都行。”


    蘇婉清搖頭,“塑像就不必了,先父平生不喜張揚,我以一己之私想要紀念先父,才出此下策,若是塑像,那就大大地違背了先父的遺誌了。”


    張久霖不住地搓手,“您說了就是了,我都聽您的。”


    蘇婉清問蘇紀林,“捐款什麽時候能贈送到師大賬上呢?”


    蘇紀林正要說話,林昌祺說道:“既然決定要贈與了,那在打款之前,還是正規地簽訂一個贈與協議吧,將條件都寫在協議上麵,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還是要白紙黑字地寫清楚。”


    張久霖愣了一下,他們學校也不是第一次接受捐贈,但是還是第一次有捐贈人提出要簽訂贈與協議,不過想想一百萬確實是一筆很大的數字,要簽訂協議,也是合情合理的。


    蘇紀林點頭,“是,林叔叔考慮得是。”


    張久霖說道:“確實合該如此,這位先生考慮得很好。”


    贈與協議也是一個約束雙方的協議,一旦贈與協議簽訂了,那不管錢有沒有打到賬戶上,這筆錢都已經在法律上視作捐贈了,捐贈方就必須要實現諾言。


    張久霖知道他們要簽訂捐贈協議,無非是想要專款專用,而協議的簽訂對他們校方也是非常有利的,所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今日太過倉促,雙方約定明日來簽訂贈與協議。


    林昌祺是晚上的機票,他們中午飯都還沒有吃,跟校方談妥之後,他們便出了師大,找了個飯店吃了午飯,各自回家。


    分別之前,蘇紀林對柳煙凝說道:“明日我有事情,小妹,你能不能陪母親過來簽訂贈與協議,到時候你大大嫂應該也要過來。”


    蘇紀林是考慮到柳煙凝對外公的感情,這種場合,她在場會更好。


    柳煙凝點頭,“行。”


    回到家,柳煙凝一進門就呆坐在沙發上。


    阿寶擔心地湊過來,低聲詢問:“媽媽,你怎麽了?”


    柳煙凝摸了摸阿寶的小手,溫柔地說道:“媽媽心情有點亂,你去書房玩一會兒,讓媽媽靜一靜,好嗎?”


    阿寶看著柳煙凝,他看出媽媽心情不好,乖乖地站起身,對柳煙凝說道:“媽媽,那我去書房,你有事要喊我哦!”


    柳煙凝衝他擠出一個笑臉,“媽媽知道,去吧。”


    等阿寶進了書房,柳煙凝又失神起來。


    她之前一直對蘇婉清親近不起來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認為蘇婉清非常不孝,她是蘇適的獨女,外公外婆過世的時候,不僅連她最後一麵沒見上,就連聲音都沒聽到,帶著遺憾走了。


    但是今天蘇婉清說的那席話,讓柳煙凝開始重新審視起這個問題來,或許她不該從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這個問題,蘇婉清對父母的感情也不亞於自己,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切膚之痛,也隻有蘇婉清自己才知道。


    柳煙凝輕輕地吐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對蘇婉清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或許是自己在第一時間就帶著主觀的惡意去看待蘇婉清了。


    柳煙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了些什麽,一直坐到秦姨回來,她出門買了些糕點和水果,這是柳煙凝讓她買的,她要帶去醫院。


    她在客廳坐了一個多小時,怕打擾到她,阿寶也沒有彈琴,而是自己找了書看,這期間阿寶因為擔心媽媽,悄悄地進出客廳好幾次。


    秦姨回來的動靜,見柳煙凝驚醒過來,她扭頭看去,“秦姨,回來了。”


    秦姨提著兩網兜的東西,對柳煙凝說道:“中午的時候,貴林來取飯了。”


    柳煙凝嗯了一聲,“我這就收拾去醫院看看。”


    這兩天柳煙凝忙,沒時間去醫院,沈建國的手術已經排了期,明天就要做手術。這些天沈牧也往家裏打了不少電話,他隻能在電話裏關心沈建國,對柳煙凝的辛苦,他既愧疚又感激。


    沈建國的肺炎不是傳染類,在從醫生口中確定這個消息之後,沈建國才準柳煙凝進去看他。


    但是還是不讓柳煙凝帶阿寶去醫院,柳煙凝自己也不想帶阿寶過去。


    她還是給沈貴林他們在醫院旁邊的招待所開了個房間,起碼方便洗澡洗衣服,在醫院住著也不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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