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沒事吧!”


    “快讓她平躺下!空出地方,別圍在邊上!”


    另一邊的等候保護區,巫妖少女突然驚呼一聲,抬手勉強接住了驟然昏厥倒地的深淵族少年。


    年輕的女孩們一擁而上,動作幹脆利落地將以撒平放在地上。檢查了生命特征後鬆了口氣,求助似的向另一頭同樣驚疑的魔女們望去。


    那來自聻獄底層的氣息隻出現了一瞬間,轉瞬之際,便又同之前無數次失敗黯然而歸的召喚結果一樣。天地間陰霾散去,日輪的光輝重新灑在大陸上。


    “……”


    不死心地等待片刻,最終在魔女們驟然失望的紛紛退場中,殷棠背對著人群,沉默不語地望著那抹出現瞬間又消散的暴虐意識。


    九星法杖的杖身以微不可察的頻率戰栗著,下一秒,頂端的地獄寶石似是激蕩出一陣類似蛇吟龍鳴的低聲回蕩。


    ——哈,什麽狗屁邪神。


    殷棠低垂眼瞼,長睫遮掩下黑曜石般的眼瞳中盡是冰冷諷刺。


    她收起法杖,大步朝著混亂人群走去。


    ……


    蘭斯特大陸,南潯帝國皇家學院。


    偌大的校外空地之上,一名麵容肅穆的大魔導師雙手平舉身前。一手結著繁複的法印,一手持古老蛇頭法杖,自蛇舌尖端凝聚出耀眼的紅光,其中蘊藏著令人心驚的魔力。


    弓箭手位居後位沉著冷靜地發射暗箭,牧師在一旁隨時觀望戰場回複狀態。持重劍的劍客隻身站立前排,虯結肌肉暴起,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一瞬間,他們所如臨大敵的對麵竟是空無一人。


    劍客率先心神大亂,後被大魔導師嗬斥一聲。法師學徒驚異的聲音大喊著“魔女在那!”,然而為時已晚。


    一陣悶哼,手持利箭的弓箭手率先栽倒在地。


    而等下一刻前排的術法增援趕到時,一切以無回天之力。


    他們眼睜睜看著驚絕豔麗的魔女出現在牧師的身後。


    魔女手持一人高超大型純黑金屬打造的繁麗法杖。最令人驚異的是,法杖頂端竟排列鑲嵌著足足九顆璀璨絕倫的地獄寶石,每一顆單獨拿出去都價值連城有價無市。


    魔女在狂笑。


    貌若妖魅的女人舉起那根繁麗到極致的法杖,對著弱小可憐無助的牧師,掄著膀子一棍子敲了下去。


    魔女道:“呦呦呦,這不是艾伯納嗎,幾天不見,這麽拉了?”


    艾伯納/劍客/牧師/學徒:“……”


    “殷棠!”帝國最年輕的大魔導師艾伯納喊了她一句,麵子分明掛不住又在硬撐著。


    “你又想幹嗎?真當我們皇家學院是你家廁所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說得那麽難聽幹嗎?這不是想來找你借本書嗎。”


    殷棠放下法杖,打量一眼明明沒怎麽用力此刻卻已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牧師。她聳聳肩,抬步朝艾伯納走了過去,自動忽略了為首一眾人下意識退後一步的動作。


    “我本來去你家找你沒找到,你的傀儡仆人告訴我你在學院。說真的,現在不是在放暑假嗎,你來學院那麽勤幹嗎,做慈善誌願者?”


    “關你屁事!”


    頂著法師學徒看過來的驚異目光,艾伯納在罵出聲之後才反應過來掩飾性地咳了一聲。


    招手示意殷棠跟上來,自己抬腳往學院樓外走去。“你到底又有什麽事吧,你就直說!”


    殷棠麵露無辜地從背後將弗拉明戈魔花舉到大魔導師的鼻子前,花難得親近地對著艾伯納揮了揮藤蔓。後者好脾氣地伸出一根手指同花握了握,目光再度轉向魔女。


    “你這次來找我,恐怕不是為了花吧。”


    第10章 10.今天是個好日子


    “確實是為了花。”


    殷棠語氣誠懇,“還記得三年前,我跟你說我做專八實驗的時候,花每天澆水都沒用,連平時最愛的魔蜻蜓也不吃了嗎?”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魔花藤莖卷緊了殷棠手臂,貌似虛弱地往回縮了縮。


    “本來都已經好了,但是最近好像又複發了。天天就癱在那裏動也不動一下,像是要冬眠了,但問題是現在才剛到夏天啊。”


    “根本沒問題!”艾伯納細瞟幾眼沒忍住,深吸幾口氣勉強平複下來,硬邦邦道:“行了行了,拿上書趕緊走!而且我拜托你好好學學植物學,你的花沒生病,它就是太嬌氣,你太寵著它了!”


    魔花頓時張牙舞爪地舉起藤條想要抽麵前的大魔導師,注意到殷棠望過來的目光之後整個花都僵在了原地。半晌,又假裝柔弱地控製不了枝幹想要往她懷裏躲。


    “你看我說什麽。”艾伯納斜眼瞥過來,“哪有你這樣養花的?而且你別忘了,就算外表再怎麽無害,弗拉明戈舞舞魔花終究是帶劇毒的。”


    殷棠手指拂過魔花碩大的繁複花盤,一根藤條撒嬌似的繞上她手指,親昵地蹭了蹭。


    她突然笑了笑。


    這時,遠處驀地傳來一聲清脆好聽的少女音。


    “艾伯納老師!”


    抱著書的少女擁有著一頭海藻般璀璨的金發,明麗的眼瞳在看到這邊的大魔導師時亮了亮,像是隻快活的小鳥朝這邊小跑過來。


    少女穿戴整齊的校服胸前,一枚銀色赤練蛇胸針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艾伯納瞬間將神情調整成殷棠總戲稱的“假正經”模式,帶著挑不出錯的為人師表和煦笑容,低聲詢問道:“怎麽了,莉娜同學?你還沒有回家嗎?”


    “我這個假期決定留校,已經跟父親說過了!”


    名叫莉娜的少女望過來的眼神孺慕而天真,張張口剛想接著說什麽,驀地她視線看見站在年輕大魔導師身邊的殷棠。少女瞬間怔愣在原地,一時竟喉口緊澀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魔女垂睫望過來一眼,還算好說話地朝她揚起紅唇笑了一下。


    莉娜頓時麵龐漲紅,甚至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囁嚅著半天,頂著艾伯納有些無言的目光顫顫巍巍地朝這邊伸出一隻手來。


    “學.學姐您好!我叫莉娜,咳,莉娜·瓊斯,很高興見到您!”


    法師世家瓊斯家的小姐。赤練蛇,估計是道爾·瓊斯那一脈的嫡女。


    殷棠目光不動聲色地瞥過少女胸前的赤練蛇胸針,也回以一個笑容。“你好啊小朋友。不過你高興得太早了,我可不是學姐。”


    說著,她不顧莉娜怔怔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對此習以為常的艾伯納。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哦對了,今年開學你給我留一個插班生名額,麻煩你啦,改天請你喝酒。”


    “不是,”艾伯納猛地反應過來。“你要什麽新生名額,你打算喝轉生藥水重新來過?但那樣你也不夠年齡入學啊!”


    “什麽亂七八糟的,”殷棠白他一眼。“我有養女啦,本來前年就是入學的年紀,但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最近我向魔法協會申請的證件也快下來了,這個年齡的孩子還是得多跟同齡人交流,老是待在家裏可不行。”


    艾伯納自動忽略她的一長串解釋,隻記著第一句話。“不是,你說你有什麽玩意了???”


    ……


    在震撼艾伯納一百年之後,殷棠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是真的很爽。


    三年了,她終於能夠揚眉吐氣一把。正大光明地跟所有人宣告自己有了養女,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性格也好……可能不是那麽的好,不過也無傷大雅。


    比起三年前在密林裏那個極端又偏執的瘋狗崽子,小煤炭現在已經好多了!


    殷棠跟帝國學院一臉見了鬼的門衛打完招呼,拐進了最近一條商業街的甜品店。


    最裏的隔間內,深小麥膚色的少年似有所感,從一桌小聲尖叫著的甜點冷飲中抬眼望過來。


    深淵族的小崽子在半月前已經正式進入了成長期,身高長勢抽芽般一天一變樣。原本臉上的幼態輪廓也逐漸褪去,如雨後春筍般飛快躥起,如今殷棠看他都要仰起頭。


    現在小煤炭還沒確切進入分化期,就已經躥那麽高了,之後不會還要再長吧?女孩子這樣是不是過高了點?


    殷棠每天給他做成長記錄的時候都暗自擔憂。倒也不是刻板印象,他成長成什麽樣自然都是好的,隻是擔心之後小煤炭入學的時候萬一被其他同學竊竊私語。


    慘白發絲垂墜下來,微微遮擋了部分眉目。而早上出門時殷棠費盡心思給他綁頭發的蝴蝶結,此刻果不其然又一次不翼而飛。


    殷棠眯起眼睛。


    以撒頓了頓。


    “……不舒服。”他沉默半晌,從口袋裏掏出一枚因慘遭拋棄正在嗚嗚發出大哭聲音的粉色蝴蝶結。蝴蝶結落在桌上,委委屈屈地嗚嗚哭著扭了扭絲帶。


    “沒有偷偷丟掉……隻是暫時拿下來了。”


    “頭發紮起來比較清爽。”殷棠苦口婆心,這樣子被碧海看到了又要嘲笑她也有多管閑事家長的這一天。“而且現在天氣熱,你披下來久了到時候背上又要過敏了,一周都消不掉。”


    小煤炭最近不知是因為換季還是成長期,後背的那一塊皮膚上總是會泛起略有些恐怖猙獰的紅斑,一次就發一大片,不管是魔藥還是治療魔法都消不掉。本來打算帶他去聖所看看,但他死活不願意也就作罷。


    以撒看起來有些無奈,終是無聲歎了口氣。


    他認命般看著眼前興致衝衝的魔女從隨身攜帶的儲物空間裏掏出十幾枚各異的小皮筋——自從一年前魔女去上了那個什麽所謂的“關愛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長進修班”,她原本一儲物袋的毒藥武器就變了,換成如今的小皮筋.換洗裙子.指甲油.首飾等專屬收納。


    “這個不舒服咱們就不要啦,換一個。”


    殷棠摸出一把要不是咕嘰咕嘰唱歌要不就是可愛小怪物的紮頭發皮筋,整個人身上發散著一種詭異的光輝。幾年來碧海跟伊娃不知道嘲諷過她多少次,鐵血硬漢怎麽就變成今天這幅模樣,均被她以別嫉妒為理由駁回。


    “這個咕嚕煤球很可愛捏。”


    她舉著煤球形狀的皮筋朝以撒晃了晃,“崽,紮這個好不好?我給你梳,最近我又向琳姨學了一種紮魚尾辮的方法。”


    琳,是“關愛青少年身心健康成長進修班”的指導師,外貌性格都溫柔無比的獨立單身女性。


    但在以撒眼中,琳姨與她的這個進修班,更像是一種傳銷宣傳的邪惡組織,把好端端的魔女拐偏成如今這幅樣子。


    以撒無聲在心中歎了口氣,還是乖乖坐在原地,微彎下身子讓殷棠給自己紮小辮。


    披垂的慘白發絲一縷一縷地虯結,最終編成了一股粗大美麗的魚骨。因為粗硬的發質與膚色,那魚骨辮並不似傳統少女編紮後的聖潔溫柔,反而帶上股不羈恣肆的反差。


    以撒站起身,垂至腰間的辮子微微晃動。最末端的收尾一枚咕嚕煤球墜在上麵,將周身的暴戾不善氣質衝淡了幾分。


    殷棠捂嘴:“太好看了我下周要給琳姨去送錦旗感謝她再順便把那個據說很難的美澤拉斯編發也給學了我就不信我比不過那個魅魔家長!”


    以撒:“……其實已經,不用,了。”


    ……


    南潯帝國,中心城市最繁華的某條商業街之一。


    殷棠身披寬大女巫鬥篷步行在商業區的邊緣,兜帽一直遮到下巴上方,將麵容遮擋在黑暗的陰影中。


    這樣的打扮在帝國中心尤為常見,大街上隨處可見奇裝異服的人們。也有的將自己從頭到腳纏上繃帶嚴嚴實實裹起來不透一點風的,她這樣的不足為奇。


    帝國的中心城市一直流傳著一句戲言,即“隨手往人群中扔個石頭都能砸到大公的頭上”。


    得以可見有頭有臉的貴族在這座城市裏有多常見,隨便擦身而過的某名奇裝異服者,說不定便是帝國階層的中流砥柱。


    魔女身邊,頎長清雋的少年身披同款鬥篷,慘白魚骨辮的末梢偶爾從黑袍之下露出一點端倪,後又隱匿於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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