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道:“楚嵐的婚事,不光是你,就是我也多方打聽,但是就是沒有消息,我不知這祖孫倆究竟在密謀什麽,橫豎你插不進去。既然如此,不如用些手段。”


    嘉寧一邊聽著,坐了下來,好奇道:“什麽手段?姨母您快說呀!”


    “那日四方院之事,其實給了我一些靈感。”馮氏道,“那日與你犯事的是楚江,你看不上他,他自然也高攀不上你,可倘若與你犯事的是楚嵐呢?”


    嘉寧怔住,“姨母您是說......”


    馮氏隻笑看著她點頭。


    “這怎麽行呢?你當我是什麽人?用這種下作的法子進門,這萬一傳出去,外麵的人怎麽看我?”


    馮氏忙道:“怎會傳出去?此事當然你知我知,隻國公府知道,你若願意,咱們連康王府也可以一並瞞下,你表哥如今可是炙手可熱的探花郎了,那是今日剛剛宣召,京城的人還沒回過味來呢,等她們反應過來,你以為想嫁你表哥的就隻你一個?”


    “這怎麽行!表哥是我的!”嘉寧氣得直打桌麵,“我才是與表哥青梅竹馬的人!”


    “那不就是了。”馮氏道,“你不屑於用這樣的法子,別人可不一定,萬一這中間出了什麽岔子,你說你還能怎麽辦?自然是現在先下手為強!”


    “可、可......”嘉寧猶疑起來,“可我阿娘若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這你怕什麽!”馮氏道,“咱們這邊把消息瞞住了,不就行了?就算瞞不住,你橫豎要嫁到國公府來生活,他們還能真打死你不成?你是他們的獨女,他們自然是心疼你的!隻要你婚後過得順遂,過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原諒你了。”


    “真的嗎?”嘉寧努了努嘴,“我再想想罷,且給我些時間。”


    “時間可不等人。”馮氏道,“馬上便是中秋宴了,到時候來楚家的小娘子有多少,嘉寧你可掂量清楚了。”


    嘉寧郡主一臉凝重地出了鬆英堂。


    馮氏看著她的背影,暗暗算計,此番隻要嘉寧答應了,那就永遠落了一個把柄在她手裏,她雖不真會對自己這個準兒媳做什麽,不過這兒媳素來目無尊長,今日與她親近不過是為著楚嵐罷了,真成了親還不知道要狂妄成什麽樣子。


    她得想法子捏住她的短處,好好給她立立規矩。


    哼,若再得意些,還能拿著嘉寧往康王府要銀子使,康王府就這麽一個女兒,那銀子豈不都是留給嘉寧的?當真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馮氏挺直了腰背,端正坐在堂中。


    雖留了這麽晚,然嘉寧還是須得回府去的,否則她阿娘怕是真不會讓她再來楚家了。


    她剛出門,就看見一輛馬車從巷子裏駛了進來,待走近了,嘉寧才發現是楚嵐的馬車!


    “表哥!”她頓時歡喜起來,立在門前招了招手。


    馬車在門前停下,青墨第一個出來,掀起了車簾,楚嵐隨後。


    他清正俊美,看得嘉寧更是喜歡。


    “表哥!你回來啦!怎麽回得這麽晚?”嘉寧問。


    楚嵐走下馬車,涼絲絲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問:“為何還不回康王府?”


    “這就回去了!”嘉寧蹙眉嘟著嘴,“你總是趕我走!我今日可是專程來看你的!表哥你知不知道,我還專程為你做了......”


    “那就快回。”楚嵐招來兩名家丁,道,“送郡主回去。”


    “你、你聽我說完呀表哥。”嘉寧郡主真是氣急敗壞,她也是千萬人捧著的掌上明珠,憑什麽楚嵐總是對她這樣冷淡?


    “你去了哪裏?”嘉寧問道,語氣帶著幾分質問。


    楚嵐沒有回頭,淡淡撇下二字:“青樓。”


    第29章


    那道如玉的頎長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門中, 緊接著竟連門都緊緊閉上了。


    嘉寧郡主顫了顫身形,青樓!?


    她突然反應過來,是啊, 今夜表哥是去與那些人應酬的,那些讀書人隻要一得意, 最喜歡往青樓鑽了。


    表哥回來得這麽晚, 是不是已經在那種煙花之地,有了什麽相好?


    嘉寧愣了愣,她突然覺得楚嵐極度陌生和遙遠起來,那些青梅竹馬的時光好像過去了很遠了, 再次回來, 他已然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他需要的是能替他紓解的女人。


    “郡主?”嘉寧郡主的貼身婢女喚了聲她。


    怔愣的嘉寧回過神來, 腦中又不禁想起鬆英堂中馮氏與她說的那些話......一次,一次就好, 很有可能就成功了呢?她就能如願嫁給表哥了!


    “先回府罷。”嘉寧輕飄飄地道。


    夜半時分, 方雲蕊睡得正熟,忽然覺得腰間一涼,她睡眠素來很淺, 就算是外麵有人說話都會輕易醒來,更遑論是被人碰到。


    她心裏一驚, 頓時扯緊被子慌亂起來, 將要起身之時耳邊壓下一句清悅的聲音:“是我。”


    那股突如其來的慌亂被這兩個字輕易壓了下去,方雲蕊淺淺呼吸著,又躺了回去,有些慵懶地問:“怎麽這會兒來了?”


    語氣熟稔得仿佛他們是早已成婚的夫婦。


    可巧楚嵐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妥, 他已轉身開始自如解衣,方雲蕊初時還嗅到幾分酒氣, 然而等楚嵐脫了外袍那酒氣便全然不在了。


    “你未飲酒?”她問,語氣卻篤定。


    楚嵐道:“不善飲酒。”


    他都脫衣了,剛剛還掌了她的腰,想必是為那件事來的,方雲蕊放輕了呼吸,已經在下意識等待著。


    然而楚嵐脫去外衫之後,便在她身後躺了下來,之後便久久沒有動作了。


    不是?她想錯了?若不是,那來她房裏幹什麽?為何不去自己院裏睡?


    “表哥。”方雲蕊試著喚了一聲。


    楚嵐還未睡,“說。”


    其實方雲蕊也隻是叫了他一聲,根本沒有想說什麽,不過楚嵐既然這樣問了,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問自己的疑惑。


    “府上都在傳國公爺給表哥許了一門親事,不知是什麽人?”


    楚嵐回頭,淺看了她一眼。


    那邊很久都沒有回聲,方雲蕊覺得她這個問題也許還是越界了,楚嵐憑什麽要告訴她呢?她又何必去關心這些,實在是多管閑事了。


    正當她打算放棄,將要入睡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並無此人。”


    她身形一頓,下意識追問一句:“這是什麽意思?”


    “祖父並未議過我的婚事。”楚嵐道。


    啊?方雲蕊翻轉過身來去看楚嵐,然而他已經闔上雙目,並不能看到他的神情,不過方雲蕊覺得楚嵐是不會騙她的,因為她這個人,對楚嵐來說,實在是沒有什麽欺騙的價值。


    “是為了擋嘉寧郡主嗎?”方雲蕊問。


    “嗯。”楚嵐倒是都對她毫無保留地答了。


    聽到這些之後,她心裏竟是不由自主地一鬆,像是一塊一直壓在她心上的石頭驟然沒有了似的。


    這種感覺實在太過鮮明,不容她忽視,但又尋不到什麽正經緣由,隻是想著——大約是因為她知道楚嵐並未有什麽未婚妻,她自然也不必擔心自己現在這樣的舉動會插在他們二人中間,惹得她對不住楚嵐那位未婚妻了。


    這自然是值得高興的,自然是這樣。


    “可是京中都在傳這個,表哥就這麽告訴我了?”方雲蕊問,他難道不怕她說給別人聽嗎?


    京中在傳什麽,楚嵐自然知道,這個消息本就是他自己說出去的,的確為他省下了不少麻煩,自回來之後一直清清靜靜,沒有婚事煩擾過他。


    左不過是為了擋去一些麻煩事,與她並無什麽幹係。


    “你知道了也無妨。”楚嵐道。


    這話聽在方雲蕊耳中,便更是篤定了她的想法,楚嵐也覺得欺騙她這樣的人實在沒什麽價值。


    正當這個話題就這樣結束,方雲蕊都預備睡過去時,又聽身後的人問她:“過兩日中秋宴,可有合適的衣服穿?”


    方雲蕊忽覺他的貼心,乖順答道:“之前表哥送我的那件衣服我很喜歡。”


    這是準備就穿著那件衣服赴宴的意思?那顏色清豔,其實是適合夏天的,不過她生得這般,穿什麽都無妨,隨她開心罷。


    楚嵐便沒有再問。


    八月十五,中秋之宴。


    每年這個時候,國公府都會辦宴,今年因為榮國公想借著中秋好好給孫兒慶賀一番,辦得便更加隆重,請的人也愈發多了。


    好在國公府本就偌大,即便是宴請了許多人來,也並不會顯得擁擠。


    時辰尚早,客人怕是都沒來齊呢,方雲蕊換了新衣,正坐在鏡前描妝。


    海林正替她梳發,見狀笑問道:“姑娘今日怎麽想著打扮一番了?”


    方雲蕊彎了彎眸,“總是素麵朝天的,今日這身衣服,我不粗略描些,總覺得壓不下去。”


    海林也喜歡這件衣服,滿目歡喜道:“楚嵐少爺的眼光真是不錯,這顏色穿在姑娘真是真是極好,仙子似的。”


    “是珊瑚姐姐選的。”方雲蕊否認道,楚嵐那樣的人,怎會費心為她選一塊料子、挑一件衣服呢?


    “那也是楚嵐少爺吩咐的呀。”海林依舊是笑吟吟的,“現在姑娘的日子真是愈發好了,嘉寧郡主都不來學堂念書了,聽說是因為上回的事康王妃惱了她,姑娘那計策真是一石二鳥。”


    方雲蕊道:“攔不住多久的。”


    之前嘉寧郡主便來過府上一次,今日中秋宴她仍會來,時間一場康王府那邊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現今楚嵐既是榮國公的嫡孫子,又是聖人欽點的探花郎,康王府現在往下可全指著一個好女婿了,真不會有半分動搖嗎?


    楚嵐究竟是不是二爺和二夫人親生的?方雲蕊又想起自己的猜測,他既然與嘉寧郡主是青梅竹馬,那必然是從小就在國公府了,難不成是繈褓中時抱過來的?


    等一切都打點好了,海林詢問方雲蕊是否現在就要過去,方雲蕊道:“再晚些罷,這時候人還沒來多少,太早去了不好,太遲也不好,咱們尋個不早不晚正好的時候過去,少惹人耳目。”


    “好,都聽姑娘的。”


    此時此刻,鬆英堂又有二人對坐。


    嘉寧郡主一身紅衣,嶄新的浣紗點綴著金粉,華貴又美,她隻穿紅衣,因著她,這京中的貴女幾乎很好有人穿紅色。


    一是怕與嘉寧撞上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二是避諱,怕自己一時興起,萬一被認成了旁人那就尷尬了。


    “姨母,您說的這些計策究竟周不周全?表哥能喝下那藥嗎?”嘉寧左顧右盼,雖然堂中左右已被盡數屏退,但她還是惴惴不安。


    “自然。”馮氏道,“我是他的親娘,我讓他喝的東西,他還是要一滴不漏喝下的,這件事你根本無需擔心。”


    說著她聲音漸低,伏在嘉寧耳畔道:“你隻需記住,等你表哥來了房中,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讓他離開就對了,隻需稍微拖一拖,我便帶人撞破,將你二人的婚事板上釘釘。”


    見馮氏如此篤定能成,嘉寧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是反複囑咐道:“姨母可千萬不要帶外人前來撞破!千萬不要!切記切記!”


    “放心罷。”馮氏對嘉寧這個節骨眼上還對她施以命令口吻的態度很是不滿,“我還能不知道這個?”


    晚歸那夜,嘉寧聽見楚嵐說剛從青樓回來,回去便是輾轉反側一夜都沒有睡好,馮氏的話一遍遍在她耳邊回蕩,漸漸覺得馮氏說的話大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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