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裏要下樓去買,顧津南不讓,他打電話讓人送吃的來。


    顧津南這通電話,夏裏聽的清楚,他點的菜係都是她愛吃的。


    飯還沒送到,夏裏就接到了江少禹的電話,江少禹找她討論明天的辯論賽和課題,夏裏掛斷電話後,看著顧津南輕聲說:“你這邊也沒什麽事了,我就先走了。”


    “江少禹找你什麽事?”顧津南直截了當。


    “工作上的事情。”


    “陪我吃個晚飯吧。”顧津南眼神中帶了些渴望。


    夏裏還未回答,一道甜美清脆的聲音先響起來,“surprise!”


    徐清麥拿著鮮花和水果籃來看顧津南,後麵跟著的,還有一行人,男的女的都有,穿戴妝容都很精致,夏裏看他們一眼,便知道他們是顧津南圈子裏的人。


    夏裏沒吭聲,背著包走出去了。


    顧津南猛地起身去追人,針頭拔出的太快,他手背滲出來一上串小血珠,這些小血珠匯集在一起往下流,血液砸在地板上格外明顯,顧津南沒理會這些。


    “夏裏。”


    夏裏即將進電梯時,顧津南邊往這邊跑邊喊她。


    夏裏站在那裏看著他過來。


    顧津南嗓子幹澀,他聲音有些沙啞,“不是我讓他們來的。”


    夏裏點點頭,“嗯,我知道。”


    “我讓他們走,你陪我吃飯?”


    夏裏上下牙齒叼起來下嘴唇裏的一片皮肉,慢慢咬著,感覺到了疼她才鬆開牙齒,她問顧津南:“你為什麽讓他們走啊?”


    “你不喜歡人多的場合。”顧津南說。


    “那你以前為什麽不這樣做?為什麽不避開我討厭的事情和討厭的人?”夏裏咽了咽嗓子,頓了兩秒繼續說:“我沒那麽矯情,也沒有管的很寬,不讓你做的事情就那麽點,可你為什麽偏偏去做那些我格外討厭的事情?”


    顧津南沉默。


    夏裏又說:“我走,不是因為他們來了,是因為我有事情要忙,你好好養病,我走了。”


    話落,電梯門剛好打開,夏裏直接進了電梯,按了一樓,又按了關門鍵。


    顧津南肩旁突然低了下去,他兩手自然垂著,垂眼看著電梯屏幕上的數字不斷變化,直到數字變為1,他眼睫才動了下。


    電梯屏幕上的數字又從1開始新一輪的變化。


    他臉色又慘白了幾分,那種腐蝕人心的無力感又接憧而來,真的抓不住了嗎?真的被……拋棄了嗎?


    行政樓和住院部挨的很近,夏裏便去了住院部一趟,和蘇含說聲自己要回滬市了。


    “姐姐。”蘇含一看到夏裏,就伸開雙臂要和夏裏抱抱。


    夏裏走過去抱了下蘇含,“腿怎麽樣了?”


    “恢複的嘎嘎好。”蘇含說。


    夏裏扯嘴角勉強笑了笑,“那就好。”


    一旁的夏景芸看著姐妹倆這樣親,她心裏更加愧疚了,夏景安從小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讓給她,可她卻那樣對了夏裏,夏裏吃了那麽多的苦,她卻沒把這份怨恨施加給蘇含。


    “夏裏,我想和你說件事兒。”夏景芸小心翼翼地說著。


    夏裏看了夏景芸幾秒,想了一圈,覺著她應該是要和她說錢的事情,便淡淡嗯了聲。


    第75章


    夏景芸兩手緊緊握著, 小幅度地措著手,她之前對夏裏說話態度不好,大喊大叫, 顯得聲音很粗, 現在她聲音放低,倒有點和藹長輩樣子兒了。


    夏裏看著她臉上的細紋,不禁想到了病房裏躺著的蘇棠, 相比夏景芸,那個女人這些年過的滋潤的多,她臉上沒什麽細紋,讓人看不出她真實的年紀。


    “最近錄節目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夏景芸說。


    “你如果找我來是說這個的話,就算了。”夏裏心亂的很,沒空在這給夏景芸聊些親情相關的話題。


    夏景芸帶笑的臉上劃過一絲失落, “我想和你說說顧津南的事情。”


    夏裏聽到夏景芸這話, 忽然眨了下眼睛, 她思緒回籠,問:“他的什麽事?”


    夏景芸:“你出國的這些年, 顧津南經常來看你爸爸, 每年的清明節是必來的,不管天氣多不好他都會來,而且都是一大早來,我有一次早上六點去給你爸爸掃墓, 看到他了,他跪在你爸爸墓碑前,好像跪了很久的樣子, 他肩旁上都有了落葉,頭發也是濕的, 我沒敢過去打擾他,等他走了我才去。”


    夏景芸緩緩地說著,她說完幾句便抬頭看看夏裏的表情,看她是不是有抗拒的情緒,這麽些年,夏景芸隻知道兩人分手了,但不知道兩人具體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她又繼續說:“除了清明節,他平時也來,在你爸爸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前幾天,我去給你爸爸掃墓也見到他了,就下暴雨那天,他沒拿傘,站在那裏淋著雨,臉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的,我這幾天沒在醫院看到他,可能是生病了。”


    “是嗎。”夏裏語氣極淡,讓人聽起來有些嘲諷意味。


    夏景芸瞬間緊張了起來,她以為自己的這番話讓夏裏覺著自己讓她去嫁有錢人了,便又說:“你奶奶走之前,囑咐我讓你嫁個好人家,不是那種有錢的好人家,是要找個真心實意對你好的,我看你這麽多年,也沒再談對象,是不是心裏還有顧醫生?”


    夏裏最近忙的像個被鞭子追著跑的陀螺,胃疼的頻率越來越高,還有了口腔潰瘍,夏景芸說這話是,夏裏心裏空了一瞬間,然後又被忽然湧上來的各種情緒塞滿,她整個人像失了方向的小舟兒,在茫茫無際的大海裏飄著。


    夏裏舌尖反複觸碰下嘴唇那處的小白泡,用疼來讓自己保持理智,也讓疼占滿自己所有的感官,這樣,她就不會想其他的了。


    夏景芸瞧不出夏裏臉上的喜怒,沉默了片刻,又繼續說:“你奶奶知道顧津南就是你爸爸救的那個孩子時,用拐杖打了顧津南,他耳朵還因此失聰了一段時間,可打完後,你奶奶就後悔了,他是你爸爸救下的孩子,你爸爸是個善良的人,肯定希望他好好活著,我給你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家裏沒人反對你和顧津南在一起。”


    夏裏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近的遠的都有,好像有些畫麵能找到解釋了。


    夏裏站了一會兒,確定夏景芸說完了後,輕聲道:“我走了。”


    她這反應,在夏景芸的意料之中,夏裏從小就是個安靜的性子,況且她和夏景芸也不親。


    “你注意身體。”夏景芸對著夏裏的背影說。


    夏裏沒什麽反應,甚至連走路的速度都沒什麽變化。


    夏裏出了醫院後,站在梧桐大道上大口地呼吸著,她胸口很悶,呼吸不上來,心裏也亂糟糟的,□□和靈魂好像分離了一般。


    因為夏裏忽然反應過來,她和顧津南的那段戀情始至終就是一個附贈品,顧津南玩真心話大冒險輸了的附贈品。


    如果他們兩個沒在一起,那現在的局麵挺好的,顧津南有空去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她和顧津南不是朋友,比點頭之交的關係更近點的關係。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夏裏不自覺地出了聲,隻不過,每一字都說的極為艱難,她說完,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不值錢似的。


    五年前,夏裏因為顧津南,對自己失望透頂。


    她用五年的時間瘋狂成長,在工作上得到了她之前不敢想的待遇和資源。


    可五年後,她再次遇到顧津南,好像又對自己失望了。


    夏裏眼底生出些恍惚,她好像陷入了一個漩渦,名為顧津南的漩渦。


    初夏的季節,風溫溫柔柔的,今天又是周日,馬路上的人和車都很多,來來往往的,好不熱鬧,夏裏把自己抽離出人群,微微低著頭,眼珠好久兒才轉一下,她像是在看自己的舌尖,又像是被某些記憶困擾著。


    忽地,夏裏視野裏出現了一雙價值不菲的皮鞋,那皮鞋就定在她視野裏,不像是路過的行人,她眨了眨眼睛,抬頭看過去,是陸遲。


    陸遲溫和地笑了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夏裏,“小姑娘,怎麽了?”


    夏裏回他個笑容,“陸先生,你怎麽在這?”


    “來看個朋友。”陸遲說。


    “哦,這樣啊。”夏裏點點頭。


    兩人說話間,有隻小蜜蜂飛過來,在夏裏頭頂打轉,有點想要停留在夏裏頭頂的意思。


    陸遲伸手在夏裏頭頂揮了兩下,開玩笑說:“怎麽就一隻小蜜蜂啊,我記得小學老師教的是兩隻小蜜蜂啊。”


    夏裏噗嗤一聲笑出來。


    顧津南站在不遠處,臉色蒼白的接近灰色,胃也一陣陣地抽痛,他沒理會這些痛,直直地看著夏裏和陸遲的互動。


    夏裏的一顰一笑,像把利劍一樣,狠狠地朝著顧津南的心窩裏刺去。


    從自己的視野裏,從自己的身體裏,顧津南看到了也感受到了當年夏裏的痛苦和絕望。


    “走吧,一塊去。”陸遲笑著說。


    他嘴角總帶著笑,給人很儒雅溫和的感覺。


    夏裏有些疑惑,“嗯?去哪?”


    陸遲笑了聲,“你該不會忘記今晚的聚餐吧。”


    陸遲沒用飯局這兩個字,他覺著夏裏軟軟糯糯的,和他曾經的一位故友很像,所以他說話時都要先想一想怎麽說比較好,生怕嚇著夏裏。


    “什麽聚餐啊?”夏裏這話說的很沒底氣,她記得上次和陸遲吃過飯後,兩人再沒聯係過,更別提什麽聚餐了。


    陸遲的表情斷線了一秒,眼底劃過一絲複雜情緒,隨後他淺淺地笑了下,又說:“11這丫頭是不是忘記告訴你今天的聚餐了?今天11和老爺子來東洲辦點事情,晚上咱們一塊兒聚聚。”


    夏裏從包包裏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滿屏的紅氣泡,夏裏找到她和柒時宜的微信聊天框,點進去看了眼,才發現柒時宜中午給她發了消息,讓她出來吃飯。


    柒時宜的爺爺之前來過東洲,隻要他時間寬裕,就會讓11把夏裏叫出來一塊兒吃飯,老人家打心眼裏喜歡夏裏,柒家的這一代小輩兒多,有要聯姻的,也有能自由找妻子的,柒家老爺子便想著把夏裏安排給家裏的某個小輩兒。


    夏裏收了手機,神色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啊,是我忘記了。”


    “現在去剛好。”陸遲說,“所以你遇到什麽難事了?一個人在這坐著。”


    “沒有,就是單純的放空下。”


    “嗯,女孩子沒心沒肺些好,別想那麽多。”陸遲按了下車鑰匙,旁邊的保時捷車燈亮了下。


    陸遲很紳士地給夏裏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謝謝。”夏裏很不好意思。


    陸遲笑著對夏裏搖了下頭,“你這樣的性格,怎麽敢給11做朋友的?”


    夏裏樂了,“11其實挺溫柔的。”


    “不敢苟同。”陸遲繞到另一邊坐進主駕駛座裏。


    保時捷很快消失在顧津南的視野裏。


    他心裏的某根弦突然斷了,在陸遲給夏裏開副駕駛座車門的那一刻。


    東洲有哪個女生敢讓陸遲給開車門,別說開車門了,就是連陸遲座駕的副駕駛座也沒哪個女生敢主動去坐。


    可剛剛陸遲給夏裏開車門的時候,顧津南分別看到陸遲是心甘情願的。


    良久,顧津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醫院,像是淋了一場漫長的冬雨,身上帶著刺骨的潮濕和涼意,心裏隻剩廢墟和冰渣。


    他這場病注定是好不了了,唯一的解藥要被人拿走了。


    “吊瓶掛完了?”任子旭窩在顧津南套房裏的沙發上,聽到有開門聲,他懶懶散散地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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