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一章]


    我並不肯定自己是暈了過去,還是累極困極了睡著的,隻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冗長卻溫暖的夢中,夢裏有母親最溫暖的懷抱,她的手指輕柔的撫過我如絲的發,也撫過我柔嫩的臉,很慢的反複著,讓人安心而舒適。


    夢總會在天亮後結束。


    我睜開眼睛,身邊的火堆隻餘嫋嫋青煙,陳風白則不知去處,手和手臂的傷都處理得很好,起身時仍舊有些頭暈,不過睡飽之後的好處就是,旺盛的生命力似乎又回到了我的身體中,人隻略略搖晃了一下,就站穩了。


    山洞外,不知何時無聲的站了黑壓壓的一群人,王睿思、鄺逸如、徐文彬和王簡芷,我拿眼睛一掃,就知道他們都來了,而他們身後,還站著大批的錦衣衛和禦林軍。


    “睿思,你怎麽來了,傷無大礙了?”我的目光最後還是落在王睿思身上,因為他臉色格外的不好,蒼白而無血色,這些日子人也消瘦了不少,在風中就同我昨晚一樣,有些搖搖欲墜般的脆弱,這,不像他。


    “托殿下的福,臣還沒被您嚇死。”王睿思的回答咬牙切齒,隻是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容不得他發更大的威風。


    “我沒事,先回城吧。”我知道今天的麻煩是自己惹的,這會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回去,回去。


    侍衛和禦林軍有序的閃開,讓出一條道路,我對指揮史邵洪光點了點頭,如平時玩笑般說了聲:“師傅辛苦了,”便走了過去,看他眼睛紅紅的,估計我的失蹤,讓他折騰足了一夜,未免有些愧疚。


    “痛嗎?”回到府衙,正式見過於謙後,鄺逸如幫我用清水重新洗傷口、上藥,本來我是要文芝、文蘭來幫我的,隻可惜這兩個丫頭見了血就手腳發軟,比我這個患者還虛弱的樣子,外人鄺逸如他們又信不過,隻要讓他來了。隻是奇怪,受傷的時候都沒覺得怎麽樣,這時他不過輕輕問了聲痛嗎,我就忽然覺得很痛,特別痛,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痛!慢點,”鄺逸如手上的棉布雖然隻是很輕的碰我,我仍舊顫抖,然後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知道痛才能長點見識,知道天多高、地多厚!”鄺逸如擰著眉,話很重,手卻停了。


    冷水沾到傷口上,涼颼颼的痛著,我微微戰栗。


    “逸如,你不用不忍心,她闖禍的時候,從來不會對咱們不忍心,所以,也不用客氣。”門外,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進來,又是王睿思,他躺了一會,臉色和緩了,這時披了衣服過來,推了推鄺逸如,“你心太軟,她需要教訓,我來。”


    “你也胡鬧,自己的身子也不顧著。”鄺逸如原本不肯讓開,卻在王睿思的堅持下站起來,“就要回京城了,你也照顧好自己吧。”


    “放心,隻要不被她嚇死,回去時我定然是好好的,”王睿思一把拿過棉布,奔著我的傷口就按了下來。我幾乎能想象到那痛,忙一手捉了逸如的手緊緊握著,一邊忙閉上了眼睛。


    沒有意料中的痛,那來勢洶洶的棉布落在肌膚上時,幾乎毫無感覺的輕柔,一點一點的,隻留下點點沁涼。我不知道陳風白去了哪裏,不過我想,既然山洞中沒有他,那麽,在逸如他們找到我之前,他就該離開了。這樣一想,心裏居然有些悵惘,隻是卻也覺得無力。


    包好傷口後,我小睡了一陣,待到醒時,日頭已經沒有了奪目的光芒,就那樣掛在樹枝上,很蕭瑟的美麗著。


    逸如在我門前轉來轉去,也不知待了多久了,而通常,他即使遇到非常難以解決的事情的時候,也不會如此。


    “怎麽了逸如,進來說吧。”本想叫人去請於謙,不過也不急於一時。於是我翩然轉身,又回到房中。


    “永寧,一直跟著你的錦衣衛說,昨天你是跟另一個人一同出城的,就是——就是和你住一家客棧的人。但是我們找到你的時候,就隻見你一個人睡在洞中,返身叫人搜查客棧,客棧的老板卻說,一早那人的屋中放著一錠銀子,人什麽時候走的他們也不知道,”逸如一口氣說著,有些為難的樣子。


    “那結論呢?”我不動聲色的問他。


    “我們同邵大人研究過,都覺得那個陳風白來曆不明,忠奸難辯,你身份尊貴,下次見麵,謹慎些比較好。”鄺逸如這樣說。


    我本來以為他會說我身份尊貴,這樣的人還是不見的好,那樣正好觸到了我的反骨上,我大可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可是鄺逸如偏偏就不這樣說,倒叫我憋足了的力氣無的放矢,也隻能點頭應他了。


    “這次出來,可吃足了苦頭了,傷口還痛嗎?”見我乖乖點頭,逸如也微微一笑,拉起我受傷的手,仔細看了看。


    我一直喜歡他這樣的微笑,感覺上,是那種在漆黑的深夜,看見雲破月出的景象一般,遍掃陰暗,心情瞬間爽朗起來。於是我皺眉故意說,“痛!”


    “痛就吃藥吧!”就在這工夫,門忽然被人大力的推開,我和鄺逸如看向門口時,卻是王睿思端著托盤,大咧咧的斜靠在門口,眼神有些冷漠的看過來,待落到逸如拉著我的那隻受傷的手上時,目光方定住不動了。


    “對了,藥煎好,是該趁熱服的,”鄺逸如似乎沒有發覺一般,很自然小心放開我的手,起身,迎向王睿思。


    王睿思隻拿鼻子“哼”了一聲,幾步走到我麵前,藥碗“哐”的一放,就不動了,我偷眼瞧他,臉色鐵青,眼神淩厲。


    “幹什麽這麽看著我?”我不滿,好歹這裏我最大,怎麽能這樣和我擺臉色。


    “吃藥。”結果,王睿思隻擠出了這兩個字。


    我覺得他最近火氣真的很大,雖然我不怕他,但是好歹他救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所以我忍了,拿起藥碗,三口、兩口,把苦得讓人想吐的藥都灌了進去。


    “水!”放下碗,我捂著嘴,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


    “水!”鄺逸如早有準備似的遞了一杯給我,另一隻手還遞了快蜜餞,“這樣不苦了吧。”看我一口水吞下,又把蜜餞丟到嘴裏猛嚼,他忍不住笑問我。


    “好多了,”我滿意的點頭,先苦之後,果然覺得甜的越發的甜了。


    “你們繼續,我不打擾了,”王睿思猛然抽身就走,力道猛得居然在屋子裏帶出一道勁風。


    我看他的背影,一時心裏思潮洶湧,卻也沒有錯過鄺逸如嘴角,一抹很淡、很淡的苦笑。


    忽然覺得時間真是討人厭的東西,我們為什麽要長大,為什麽要麵對許多如此複雜的糾葛?


    我終究沒有再單獨見於謙,我準備回京城,就建議父皇調他到京城去,此前他為人如何,我也多少有了了解,這時便要沉住氣才好,免得王振捕捉到什麽苗頭,橫生枝節。


    在太原又休整了兩日,這次邵指揮史也算戰果豐碩,掃蕩了山西境內數家山寨,大小嘍羅捉了何止百人,難得他卻也不想帶回去領功,隻是審問後,便移交給了於謙處置。


    我知道山寨的綠林人,不少以打家劫舍為業,可能有人身上還有命案,隻是匪患橫生,總是因為百姓生活艱難所至,其罪當誅,然而其情卻是可憫。


    臨回京前的一日,我便帶了鄺逸如同來大牢,翻閱了被圍補的大多數嘍羅的案卷,待到於謙聞訊而來時,我方才問,“不知於大人準備如何處置這些人等呢?”


    “依大明律……”於謙一開口,就被我打住了。


    “於大人斷案如神,山西地方百姓有口皆碑,您自然是熟知大明律的,本宮隻想聽一句實話。”我走出牢房,鄺逸如一直站在我身邊,而於謙,卻站在幾步之外。


    聽了我說的話,於謙容色一整,隻答道:“民生多艱,”四個字。


    我點頭,想來,我的想法,於謙也已了然,他愛民如子,自然會有合適的處置方式,我倒也不必擔憂了,於是心情大好,愉快的回去收拾行裝。


    [正文:第二十二章]


    自然,我其實也沒有什麽行李好收拾,該收拾的,這幾天,文芝、文蘭都替我收拾整理好了,於謙是有名的清官,我在他的府衙裏住的這兩天,感觸很深,自然,他也沒有送什麽東西給我,不過,這也就是我想要的。


    “這趟出來,可辛苦你們了,”吃晚飯的時候,我笑對文芝、文蘭說,心裏小小的愧疚了一下,衣食住行,全是她們姐妹在打理,人家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呀。


    “永寧這樣說,倒叫我們愧不敢當了,”文蘭一笑,眉宇間嬌俏之意流露,出門在外,我再三囑他們直呼名字,即使是玩笑時也這樣,感覺果然更舒服了。


    一頓飯隻我們幾個人,吃的很愜意,菜式都是文芝、文蘭親手做的,外麵有大批禦林軍和錦衣衛駐防,心情也放鬆了,隻有王睿思還是不怎麽說話,直到王簡芷喝高了,大著舌頭學起我們上書房裏的趣事時,才笑了出來。


    仍舊是沒正型的笑容,斜斜的瞧著我,我卻知道,無論他氣什麽,這會都煙消雲散了。


    回到房中的時候,神思困頓,正想著喝口茶水便去睡了,關門的時候,卻覺撲麵一陣的風嗖的襲來,我略一偏頭,一物竟不偏不倚的插在了我的發上。來不及驚駭,我已經看見,月下,一個白色的身影正向我招手,感覺上,是在空中稍一停頓,便翩然而去,那身影,分明熟悉。


    院中依舊沉靜如初,仿佛從不曾有這樣的人出現過,沒人知道他是如何來的,甚至沒人看見他如何去。


    抬手摘下插入我發中的東西,看時,卻是一支象牙雕琢的鳳釵,通體潔白如玉,釵身上還雕琢著一行細密的小字,卻是半句詩,山有木兮木有枝。


    一時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想法,好像很亂,亂到沒法思考,想著陳風白是什麽人,他為什麽來去這樣飄忽,想著他可能會對我不利,心裏卻又明明透出了歡喜,我想,那月下衣袂翩然的身影,會留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回去的路上,我依舊男裝,有時騎馬,但多數時候是和文芝、文蘭一起,呆在車裏。


    我要讓我的傷快些痊愈,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更好,這些,都需要休養。


    “出來這一趟,殿下比從前沉穩了許多。”一日,鄺逸如說。


    “我以前不沉穩嗎?”我不滿意,拉著他的衣袖擦臉,拉他的手是那受傷還沒好的手,所以他不敢用力,而我也樂得任他拉扯也不放手。


    “才誇你,又這樣,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鄺逸如從不真的惱我,這時也隻能有些無奈的輕聲說,“人家都看你呢。”


    “誰敢看我?”我抬頭,理直氣壯的向四周看,這時大隊人馬正原地休息,禦林軍和錦衣衛都訓練有素,這是幾個人一組,圍成圈子喝水吃幹糧,居然沒有什麽聲音發出,自然,人人低頭吃東西,沒有人敢看我了。


    “安穩些吧,你的傷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好!”就在鄺逸如無可奈何的時候,王睿思出聲了,他把剛打開的水袋塞在我一隻手裏,一邊過來,拉住我受傷的手腕,“換藥了。”


    我隻能鬆手,我受的傷總不太愛愈合,文芝說是因為我的皮太細了,我不置可否,隻是換藥卻很認真,希望不要留下傷疤才好。


    這夜,我們入住一個小城,城裏最大的客棧被包下,先到的禦林軍將客棧裏連同老板和夥計在內的所有人都清了個一幹二淨。


    這個小城的客棧院落不少,房間也多,原本邵洪光的意思是要我帶著我的人住在最內層的院落,不過這個想法被我否決了。在太原屢遭伏擊,說沒受到教訓那是騙人的,我倒覺得,與其住在眾人的包圍當中,還不如隨便住一個院子,這樣,即便真有人來,大約也不會太容易發現我們吧。


    不過我知道出了兩次事情後,邵洪光終究是不能放心,在我挑定院子和房間後,他也就近找了個院子住下。


    夜裏靜坐練氣,是我最近養成的習慣,內力和外力都需要勤加練習,平時做足功課,臨陣才不至於手忙腳亂。還別說,練了幾天後,我覺得自己的聽覺和視覺都有提高,隻不知是心裏作用還是真有長進。


    靜夜裏,“喀”的一聲入耳,驚得我激靈了一下,應該是什麽人踩碎了我住的房子頂上的瓦片。氣沉丹田,摸起手中的劍,悄悄貼在房門口聽了一下,外麵卻又再無聲息。也許我該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重新回到床上,練一會氣,然後睡大覺,但是,事實上,我卻是拿著我的劍,微微抬起些門,無聲的拉開,然後走到的院中。


    跳上房頂,我找到了碎成兩片的瓦,證明了我的猜測,四下張望,卻見邵洪光的屋子,此時竟還亮著燈光。


    快四更了,想不到還有人與我一樣“勤奮”,心中疑竇既生,沒道理不去看個究竟,我吸了口氣,身子便輕盈的躍過院牆。


    我知道自己的本事不能同邵洪光比,因此並不敢跳到他的屋頂上,而是隻翻過院牆,就一點點的在陰影裏挪動腳步,足足花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蹭到他的窗外。


    [正文:第二十三章]


    屋子裏此時的情形,卻讓我很吃了一驚。


    燭影搖動,將屋內的人影投到窗上,兩個影子一合又分,發出了沉悶的“砰”的一聲,我覺得有些像是兩個人對了一掌。不過邵洪光一貫號稱是錦衣衛中的第一高手,但是看兩個影子各自後退的步數,卻似他也沒有占到上風般,這讓我對屋內更是好奇,隻是,這當口,卻實在不能探頭,隻好蹲在窗前的一角,屏住呼吸,安靜的聽著。


    “邵大人果然是高手,不愧是錦衣衛中的第一人。”等了良久,久到我的腿都開始微微發麻了,一個聲音才突兀的響起,聲音是掩不住的尖細,很陌生,卻也熟悉,我知道的,之所以覺得熟悉,是因為宮裏這樣的聲音太常見了。


    “傳聞東廠中高手如雲,邵某今日也領教了。”邵洪光開口,聲音一貫沉穩,自然,也證實了我的推測,來人果然是個太監。隻是,東廠這些年日益做大,網羅了不少江湖人並不稀罕,稀罕的是,這人居然是太監。


    “公公常說邵大人是聰明人,如今不過是些許小事,聰明如大人,竟不肯給公公些薄麵嗎?”尖細的聲音卻又開口。


    “公公過獎了,不過邵某愚鈍,實在不明白公公所指為何物。”邵洪光說。


    “當著明白人,您又何必說糊塗話?”尖細的聲音道,“皇上怎麽會忽然關心起山西的匪患?即便關心,又何必巴巴的派了您來?如今的情勢,實時務者放為俊傑,邵大人還是想想再回答咱家吧。”


    “邵某食君之祿,擔君之事,今日公公想知道的,滿說邵某不知,即便知道,也無可奉告。”邵洪光聲音冷冷,“時間不早,恕邵某少陪了。”


    我心中疑竇叢生,早在離京之前,已隱隱覺得此行不同尋常,不過父皇不說,我也無從打聽,如今聽來,王振特特派了人來,難道其中,果然隱藏著天大的秘密不成?


    尖細的聲音“哼”了一聲,我忙小心的移到角落藏好,但聽西邊窗響,片刻後,屋內燈火熄滅,寂靜無聲。


    我又呆了一會,才緩慢的順來路退了回去,反複思量良久,隻是苦於沒有半點端倪可供推測,隻能草草睡了。


    早晨起來,因為夜裏睡得太少,腳步不免有些虛浮,臉色也蒼白起來,王睿思見了,便與鄺逸如幾個商量,要求原地休整一日。邵洪光沒有反對,於是大家吃過早飯,又各自回房。


    這一覺卻睡得格外的香甜,直到一陣吵鬧聲傳了進來。


    “出了什麽事?”我穿上外衣出門,文芝、文蘭姐妹正站在院中。


    “沒什麽,不過幾個瓦剌的使臣,吵鬧著要咱們讓出店來他住,和幾個侍衛起了點爭執,應該沒怎樣。”文芝回答,人站在院中,眼睛卻隻盯著院門口處。


    “他們呢?”我發覺有些不對,外麵這樣吵,我睡著都醒來了,院子裏又怎麽隻站了他們兩個人。


    “邵大人剛才帶了大隊人出去,似乎是附近又發現了匪患,你一直睡著,我們就沒叫醒你,這裏如今留下的人不多,群龍無首的,所以剛剛聽說咱們有人吃了虧,他們就都趕過去了。”文蘭有些悶悶的,也恨不得頭能伸出院子才好。


    “我就知道,這樣的熱鬧,他們斷不會躲開。”我歎氣,摸了摸頭發,接連睡了兩覺。頭發都鬆散了開來,“文芝去瞧著他們些,別出什麽事故,文蘭幫我梳梳頭吧,回頭咱們也去看看。”


    文芝心早飛了出去,這時答應了一聲就往外去,文蘭則心不在焉的幫我梳頭。


    後來想想,有些事情的發生,大約就在人這樣毫不經意的一念之間,待到要後悔時,才發覺,卻已是晚了。


    客店前鬧事的人是熟人,我帶著文蘭出去時,幾乎一眼就認出了為首的那個瓦剌使臣,分明就是來的路上,跟我大打出手的那個年輕人,不過這時他已經不是三個人了,身後浩浩蕩蕩的跟了總有一兩千人的樣子,遠處馬鳴聲聲,我皺了皺眉,原來是瓦剌進貢的使團,也難怪,快過年了,不過這使團不早不晚的與我們遇上了,卻也是麻煩事一樁。


    小鎮上象樣的客棧隻此一家,別無分號,禦林軍、錦衣衛多是親貴子弟,兼著平時在京城橫行慣了,自然是不肯相讓的,而瓦剌這些年日益做大,狼子野心昭然若街,這時,又怎麽會把我們的人放在眼裏,我把眼一掃,已經大概看出,雙方該是動了一陣的手了,各有損傷。


    悄然退回店內,我見隻文芝文蘭在,便叫文芝去喚他們四個進來,邵洪光不在,今天的事情很不該鬧大,雖然鬧大鬧小,對曆史也不會有絲毫改變,隻是此時,我們毫無準備,一戰,損失怕是更大,何況,人家是進貢而來的使臣,於情理,我們也不該與他們動手的。


    叫文芝出頭,也是怕事情弄得更糟糕,那天那使臣的鼻梁骨被我打斷了,雖然此時我衣著不同了,也終究不想被認出徒增事端,隻是文芝出去後,我又猛想起,王簡芷當時也在場,恐怕那使臣早看出來了也不一定。


    喧囂的場地,忽然有一時的安靜,我急忙自窗口向外看去,卻見文芝正走到王睿思身邊,對他耳語了幾句,而那使臣的眼睛中,卻有光華一閃而過。


    心裏一陣煩悶,說不出為了什麽,他們四個人已經魚貫而入。


    “今天的事情,不該鬧得更大了,我們休整也差不多,讓一半的客棧出來就是了。”我說。


    “那怎麽行,你住在這裏,怎麽能讓這些狗靼子也住進來?”王簡芷先嚷起來,“不行,老子手癢,隻想痛揍這些狗腿子一頓。”


    “又胡說,他們是貢使,殿下說的對,兩國交兵,尚且不斬來使,又何況如今,所以無論如何,不能再發生衝突了。”鄺逸如說著,王睿思也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定吧,你們去同那個使臣交涉一下,如果他肯妥協,就讓一半的屋子給他們的人,其他人在城外紮帳篷,我們的人也如此,文彬去安撫一下咱們的人,再叫人快馬去通知邵大人一聲,如果不行,我們也不能太讓人家欺負了去,這樣有失國體。”我決定。


    “那我呢?”王簡芷不滿的看著其他人各自去做事情,撅著嘴看我。


    “保護好文芝、文蘭,外麵情況如何還不能肯定,外一起了更大的衝突,我們的人少,別人還好說,他們兩姐妹是需要人特別留意照顧的。”我安撫他,交給他一件更重大的事情,而且知道他不會拒絕,果然,他沒說什麽。


    “還是保護殿下您吧,”文蘭卻不領情,“這幾次出事的還不都是你,每次都嚇得我們死去活來的,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是誅九族的大罪,與其如此,不如犧牲我們來得便宜。”


    “就是,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文蘭也忽然接口,卻被我打住。


    “好姐姐,我知道你熟知經史,我也知道過去我錯了,大錯特錯,再不敢了,所以,我現在回去,關上房門躲起來如何,麻煩你們再叫些人把我的屋子裏外三層的圍起來,以策安全好了。”我說著,站起身來。


    “算了吧,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還是免了吧。”難得這回,王簡芷終於插上了一句,而且典故用的也不錯,我們三個齊齊撐不住笑了起來。


    事情的解決居然比我想象的順利,那使臣的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居然隻要了一個院子自己住,另外命自己的親隨在院子裏紮了幾個帳篷隨侍,其他人就全部打發到城外去了。


    我們一時也弄不清楚那使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這樣前倨而後恭,隻得悄悄吩咐得力的人對他們的住處多加注意,然後就回到自己住的院落。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防備些好。”王睿思說。


    “也好。”我點頭。


    “那我和殿下換個房間吧。”文芝提議。


    “這怎麽行?”我反對。


    “我覺得是個主意,那些瓦剌人也未必會如何,不過不怕意外,隻怕外一,這一夜大家警醒些,文芝住到殿下屋中,我們也算有備而無患。”逸如同意,大家也都點頭,於是我隻能點頭。


    日暮時分,邵洪光帶著大隊人馬回來了。


    有人通稟消息的時候,也說了他們一無所獲,隻是我隱約也聽說,這次他們似乎隻為追捕一人,而那人武功既高,人又自負,居然帶著他們跑了一天。後來他們幾次包抄,都眼見人從眼前大模大樣的走了,氣餒之下,隻能收隊回來。


    我叫來人告訴邵洪光不必過來請安了,自己卻在晚飯後信步來到邵洪光的院子。


    “那小子真不是個東西,帶著咱們這樣溜溜的跑了一整天,居然沒事人似的,回頭落在老子手裏,一定要他好看,”有人氣狠狠的說,我聽出他是護衛將軍樊忠,他一貫的直性子,最不慣拐彎抹角,今天火大是一定的。


    “話也不能這樣說,我倒覺得,他年紀青青有這樣的修為造詣,麵對這麽多追捕他的人絲毫也沒有慌亂,倒實在是個人才。”邵洪光說著,語氣有些惋惜。


    “大人的意思,倒有些憐才了。”有人冒出這樣一句。


    “可惜大家是敵非友,不過這樣的人落草,真真可惜了。”又有人說。


    院子裏此時站了不少人,不過我命他們不要出聲,隻是聽到這時,卻有些癢癢的忍不住,推門進去問道,“幾位大人在說誰?”


    屋子裏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被我攔住了,便找理由都退了出去,隻有邵洪光說:“回殿下,臣等說的,不過是這裏的一個獨腳大盜罷了,最近搶掠頻頻,地方官府希望我們幫忙圍剿而已。”


    “那這次讓他跑了,可還要繼續圍剿?”我問,“這樣也能跑掉,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是個身手極好的大盜,騎了匹汗血寶馬,我們的馬都追他不上,不過料他這次也不敢再在這裏作案了,所以,倒也不必繼續圍剿。”邵洪光回答,想了想又說:“蒙古使團住了進來,終究該提防一、二,臣已經囑咐了各院加派人手,不知殿下這邊,是不是還有別的安排?”


    “這樣就好了,倒不必太留意我的院子才好,”我說。


    “是”,邵洪光點頭,見無其他事情能問出來,我也隻能回去睡覺。


    [正文:第二十四章]


    白天睡得過多的結果就是,夜裏練了一陣功後,仍舊沒有一絲困倦的意思,躺在床上反而覺得難受,想起晚上特意拿回的一壺汾酒,這會喝上一杯,也許會睡著吧。


    翻身起來,酒壺好好的放在桌上,隻是剛剛下地,隔壁的屋子木窗開關的咯吱聲就傳到了我的耳中。客棧的房子老舊,門窗開關原是稍有不甚就會發出這樣的響動,隻是眼下已經入冬,雖沒有落雪,夜間已經很冷了,隔壁,是我原本住的屋子,文芝……


    一想到文芝,我心裏咯噔一聲,跳回床邊,拔了劍出來時,已經聽見屋內傳來一聲驚叫,再來不及細想,隻痛恨自己太大意了,忙忙的踹門出去。


    文芝的窗口已經應聲躍出一道黑影,我的劍唰的刺過去,黑影似乎猝不及防,低低的哼了一聲。


    感覺劍尖劃破了他背心的皮肉,我更不留情,第二劍、第三劍綿綿密密的接連使出,黑影也算不錯了,第一招見血之下,還能躲開我後麵的攻擊。


    進退攻守之間,院子裏住的其他人都出來了,被打鬥聲引來的錦衣衛也紛紛提著燈籠火把趕過來,黑影急了,猛的轉身,拚著又受了我一劍,飛掠了出去。


    “都別追了!”我止住要追出去的錦衣衛,“那人未必走得遠,吩咐下去,各院的人都留在原地,不要混亂,讓他有機會渾水摸魚。”


    邵洪光也早趕來了,臉色在燈火下一片鐵青,我這次隨他出來,三番兩次的遇刺,前幾次還可以說自己沒在現場,這次他就住在隔壁園子,但是情況還是出了,保護不利的罪名總是有的。我歎氣,走過去低聲對他說:“師傅,那人受了傷,地上定然有血跡,你叫幾個好手,點亮火把,找找看吧。”


    “臣明白,臣這就去做。”他點頭,一邊帶了人四處查看去了。


    我這才轉身,來到文芝房門前,卻見他們幾個人都站在門口,文蘭驚魂未定的樣子,卻依在逸如身邊,見我看過去,逸如微微站直身子,不動聲色的躲閃開來,文蘭眼中淚水卻幾乎就要流出來了,隻是幽怨的看了逸如一眼,這些隻發生在眨眼間,隻是我也分明看到一直站在文蘭身邊的簡芷神色黯然。


    心裏的漲漲的難受,不知不覺就白了逸如一眼,舉步便要進屋去瞧文芝。


    “我們剛剛看過她了,隻受了點驚嚇,這會睡了。”久不出聲的文彬開口,攔在我之前,“殿下今天別打擾她了,讓她睡會吧。”


    我疑惑的轉頭看他們,覺得每個人都有些不一樣了,這一看才發覺,睿思並不在這裏。這是他們攔阻我的原因嗎?我神色微微一厲,轉身對著文彬。


    “你們知道我的,她是因為我才受了驚嚇,不看看她的情況,我怎麽能睡得著。”我說的理由充分,所以,在我拉開文彬的時候,他再沒說什麽,隻是神情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推開門時,室內光線幽暗,文芝半坐在床上,大半的身子倚在一個男人懷中,似乎睡了,一動不動,而男子則用手輕輕的,一下下的輕輕拍著她的背。


    男人是王睿思,和我剛剛推門之前,猜測得最糟糕的畫麵差不多。


    聽到門響時,王睿思明顯一動,但是也隻抬頭看了我一眼,便繼續垂首安撫懷中的人兒。


    我站著不動,一時分辨不清心中的喜怒。


    隻是覺得無力,一直以來,我以為局勢全部在我的意料之中,到了此時,我才覺得,其實我連自己的心都無力控製,又何況別人的?


    我不想自己軟弱,因為我不能軟弱,更不能為了一個人、兩個人就軟弱,於是我挺了挺有些僵硬的腰。


    “夜深了,回去睡吧,穿得這樣少,回頭著涼又叫頭痛。”逸如拉我一下,我才有些恍然,隻覺得心中一種酸楚,還是慢慢湧上心頭。


    “文芝沒事就好,文蘭留下照顧你姐姐吧,大夥都累了,繼續睡吧,”我說完,轉身回房。


    身後腳步一陣紛亂,之後,歸於寂靜。


    回身關門的時候,逸如站在門口,眼神溫和而憐惜,欲言又止的樣子。


    “要說什麽,這樣吞吞吐吐的?”我強笑了笑,問他。


    “別再這樣逞強,發現什麽該大聲叫才是,刀劍……”我料他想說刀劍無眼之類的話,但是我此時卻不想聽,我隻想找一個人,安慰一下自己,雖然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但是心裏好不舒服。


    於是,我輕輕把頭靠入他的懷中,和我小時候無數次重複過的動作一樣。


    片刻之後,心情居然就平靜了。


    “早點睡吧,”我笑,這回沒有勉強,逸如總會讓我得到平靜,退回房中,關門睡覺。


    我當時並不知道,我退出文芝房中後,睿思也出來了,就站在逸如正背後不遠處……


    這大概就是真實的人生和真實的命運吧,兜兜轉轉,一切都不由自主。


    刺客的追查也並不困難,不過血跡在展轉了幾個院落後,最後停的地方卻是蒙古使臣的住處。


    邵洪光不動聲色,隻吩咐人看緊那個院子,便回來等我示下,不過彼時我已經睡了,他便想站在門口等待,到底被逸如拉了回去休息,直到天亮才來回我。


    “昨天的事情也有蹊蹺,如今我們同瓦剌關係緊張,未必不是什麽人暗地裏做的手腳,讓我們再起紛爭,”我想了想說,其實夜裏已經想過了,那黑影的身手矯健,體力又好,身型高大,與中原男子不同,未必不是蒙古使團的人物,隻是這事情鬧大,一來於國事無益;二來究竟沒有查實,雖然查實也不難,隻是,外一有什麽差頭,也是麻煩事一樁;三來,於文芝名節上也不好,倒不如……


    這次的事情我仍舊不好露麵,不過有逸如還有邵洪光在,他們都比我更老於此事,天亮之後,借保護蒙古使團的名義帶了人過去,恩危並施了一番,既表現出我們的大度,也暗示他們莫要以為中原無人,可以任他們欺淩了去。


    “那個使臣不簡單,”回來的時候,逸如說起。


    “哪裏不簡單?”我有些好奇,不過是個粗魯的漢子,被我揍得鼻青臉腫的那種,有什麽不簡單?


    “受了好幾處傷,仍舊體力充沛,算不算本事?”逸如問我。


    “受了好幾處傷?”我一愣,“你是說,夜裏是他?”


    逸如但笑,末了點了點頭。


    “我隻給了他兩下而已。”我懊惱,再有多一點時間,我在他臉上也留寫記號就好了。“你怎麽肯定?”


    “睿思傷了他的手了。”逸如說。


    “睿思什麽時候傷了他的手了?”我一愣。


    “昨天夜裏我們覺得還是防備些好,所以讓睿思和文彬隱在文芝房間中,我們和文蘭呆在你隔壁,結果那人一進去,就被睿思招呼了。”逸如解釋。


    我點頭,這才明白怎麽最先出來的是我,又為什麽逸如說我鹵莽。


    “隻是雖然受了傷,終究是有這樣的念頭就該死,”我想了想,還是不甘,那使臣實則是想進的是我的房間,那麽他想做什麽?無論他想做什麽,他都該死,隻是,這事還要從長計議一下,總之,這事到如今並不算完了,哼……


    [正文:第二十五章]


    折騰了大半個早晨,到處理完事情準備繼續上路的時候,在一旁稍探著瓦剌使團的侍衛回報,使團也準備開拔了。


    我皺眉,此處上京,隻有官道一條,如果我們兩撥人同時上路,一路的麻煩恐怕還不少,不怕賊偷,卻怕賊惦記,要是還每天夜裏這樣提防、這樣折騰,怕是沒到京城,大半的人倒要累倒了。


    “我忽然想到,還沒在附近看看風景,邵大人,不如我們再留一兩日如何?”我問邵洪光。


    其實如今我的安危,他時刻擔著幹係,估計這一刻巴不得有什麽方法,轉眼把我送到京城才好,隻是,一旁有瓦剌使團意味不明的刺探,權衡之下,也隻能同意我的提議。


    隻是,命令傳下後半個時辰,瓦剌使團居然也沒有出發的動靜,眼見辰時已過,我們幾個人不免麵麵相覷,看來,這些人有意和我們耗上了。


    “殿下,我看眼下最好的辦法是,文芝繼續扮你,文蘭也穿上男裝,改一改容貌,我們也好以不便,應萬變。”逸如提議。


    我雖然不想讓文芝再冒險,但是終究是想自己能行動方便些,何況如今是在大明的國土上,實在也不怕這些人弄出什麽花樣,於是點頭同意。


    辰時一過,我便命大家出發,既然對方有心和我們靠下去,總也不走也不是辦法。


    果然,出發後半刻,身後煙塵即起,是大隊馬匹行走的樣子。


    前麵是平定州,想起上次被客棧趕出來的情形,王簡芷便指名要包下當地最好的客棧,不僅包下,還想要把老板打一頓,趕去睡柴房。


    我知道錦衣衛的人慣是如此,包下客棧,趕走客人,卻一文錢也不給老板,隻是,看老板可憐巴巴的縮在一角,不免覺得以貌取人固然不對,不過罰他沒有錢賺也就是了,其他卻也不必,於是趕緊製止王簡芷。隻有文蘭惟恐天下不亂似的,在一旁點火,希望簡芷動手。


    我皺眉,正想說些什麽,睿思卻先開口說她道:“胡鬧,這樣的作為,和強盜土匪還有分辨嗎?”


    文蘭撅嘴,看向文芝,但見文芝也不理她,便沒趣的走開了幾步,獨自生氣去了。


    簡芷忙跟在她身邊,低聲說了半天的話,文蘭方露出笑容,隻是嘴角笑著,眼神卻若有意若無意的瞄著逸如。


    屋內其他人還不覺得,隻有文芝暗暗蹙眉,我端著茶杯坐在屋中,冷眼旁觀,一時也說不出什麽感覺。不過既然簡芷對文蘭有這樣的心,文蘭也馬上要到可以嫁人的年紀了,倒可以成全了他,我想,也許文蘭最愛的人不會是簡芷,但是女人本該嫁給愛自己的人,這樣才能幸福,所以,這樣的安排,該是最好的,對大家都好。


    晚飯是自同賀居叫回的,上次為了在那裏吃頓飯,可廢了不少的力氣,最後也沒吃上,這會自然不會放棄,不過怕簡芷鬧事,隻得拘了他在眼前,轉請文彬去打點一切。


    早已有探子回報,說瓦剌的進貢使團也駐紮在了平定州,就在我們住的這家客棧的對街,我隻皺了皺眉頭,倒是簡芷氣哼哼的說了聲:“也不知道這群家夥到底要怎樣?”


    是呀,他們到底要怎樣呢?


    我看看逸如和睿思,他們各自坐在屋子的一個角落,一個閉目沉思不語,一個斜躺在太師椅中,四腳朝天,也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


    裝深沉是嗎?我在心裏冷哼一聲,難道我就不會嗎?誰怕誰呀!


    “你們一個一個都不說話,咱們就任那群混蛋欺負不成?”簡芷在屋子裏又走了兩圈,見我也閉目養起神來,終於爆發。


    “整個屋子,就你最聒噪,”文蘭這時突然開口,“你安靜些,坐一會吧。”


    簡芷煩躁的又走了一圈,然後重重的坐了下來,大口喘著粗氣。


    屋子裏一時陷入了有些沉悶的安靜中,直到文彬回來。


    “這是怎麽了,都餓得沒力氣說話了,我回來得太晚嗎?”文彬難得這樣說句玩笑的話,我睜眼起身時,其他幾個人都圍到了桌前。


    “你們剛剛沒瞧見這樣的熱鬧,想不到同賀居的小二還有這樣的骨氣,瓦剌的幾個使臣去吃飯,他攔著門,居然說店打烊了,說什麽也不肯招呼他們進去,愣給吃了個閉門羹。”看得出文彬是興奮的,“我剛剛回來時就想,若是人人都能如此,瓦剌騎兵就不敢時時侵擾邊境了,咱們也不用看那些瓦剌狗東西幹生氣了,若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氣節,平定瓦剌,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就是就是,看來我還小瞧了同賀居的小二了,好樣的!”簡芷聽了卻也興奮,大手猛的用力一拍桌子,“文彬,到時候咱們就帶上軍馬,攜手蕩平瓦剌如何?”


    “你們這樣還讓不讓人吃飯?”文蘭忽然吼了出來,方才簡芷拍桌子,她正就近給我們舀湯,湯匙子放進湯裏一提,簡芷的力正好傳到,湯濺了出來,我們下意識後閃,她卻沒有這樣的機變之法,老鴨煲從罐子裏飛出,直淋了一頭一身。


    “撲哧!”文芝先忍不住笑了出來,既而,大家哄堂,隻有簡芷鬧了個紅頭漲臉,忙要給文蘭找帕子,卻被文蘭推過一邊。


    “笑、笑、笑,你們笑吧,笑死你們!”文蘭臉上掛不住,飯也不吃就跑回房間了,文芝待要去追卻被我攔住。


    “這會子叫她回來,她也一定不肯了,還是另拿家什,給她留些菜一會端到房間裏,讓她自己吃吧。”我說。


    “那我盛些過去和她一道吃吧,這丫頭,隻會這樣的耍性子,真是……”文芝笑笑,各樣菜都盛了些,自去同文蘭吃了。


    簡芷見文芝也走了,方才重新做好,臉上紅紅的,見我們還笑他,便扯著脖子,想要亂以他語,隻是沒人理他。


    “你們這些家夥,隻會看人笑話,笑吧,我皮厚,不怕!”他急了,臉依舊紅,卻大口的吃起東西來。


    “不得了,簡芷化羞愧為食欲了,咱們快吃吧,不然一會都被他吃了。”睿思一邊說著,一邊夾了些醬梅肉給我。


    兩雙筷子,在我麵前的碟中一碰,盤中又多了一樣食物,不用看也知道,坐另一旁的逸如正好也夾了糖醋鯉魚給我。


    “剛剛我說多了,差點忘記,老板說了,他們最拿手的還是過油肉,不趁熱吃一定會後悔。”正尷尬間,文彬忽然也夾了一筷子吃的給我,一邊說著,又分夾給眾人。


    “是嗎?那要好好嚐嚐了。”我笑,借這個台階趕緊埋頭吃菜,麵前的兩雙筷子也各自收回,一頓飯,雖然有些食不知味,不過總算是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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