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眉心的褶皺更深了,隻是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梁九功掀開厚厚的門簾,康熙抬腳進去,便隱隱約約聽到西梢間傳來的談話聲。


    “娘娘再等會兒,奴婢已經吩咐人去提晚膳了,想必待會兒就回來了。”


    曹玥的聲音有些疲憊:“不必了,我沒什麽胃口。”


    安凝似乎急了:“那怎麽行,您一夜未眠,早膳隻吃了塊兒點心,若是晚膳再不用,身子如何受得了?”


    沒等安凝再繼續說下去,康熙掀開西梢間的門簾,肅著臉訓斥:“胡鬧。”


    曹玥眼中是恰到好處的驚訝,站起身來迎了過去:“皇上怎麽來了?”


    康熙低眸注視著身前的女子,見她入宮還不到一日,臉色就這般憔悴,粉嫩的唇色也泛著白,心裏便升起了一股子火氣,直衝安凝而去:“你是怎麽伺候的?主子身子不適,你就毫無作為?”


    安凝習慣性的跪了下去,連求饒的話都不變:“奴婢該死,是奴婢沒有伺候好主子。”


    曹玥嚇了一跳,不忍看著安凝受罰,故而扯了扯康熙的衣袖:“皇上,不怪她的,是妾還不大習慣,過些日子妾習慣了就好。”


    照康熙的看法,伺候不好主子的奴才,合該被打死,可眼前這奴婢是打小伺候昭嬪的,昭嬪又護的緊,他便不好輕易處置了去,隻好眼不見心不煩:“滾出去。”


    安凝垂著頭,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迅速的消失在西梢間。


    沒了旁人,康熙攬過曹玥的腰身,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又細了幾分。


    他輕歎了口氣,帶著人在暖炕上坐下:“方才朕聽說你一夜未眠?”


    曹玥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妾對宮裏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又沒有皇上陪在妾身邊,妾害怕。”


    仔細聽去,康熙甚至能聽到話裏含著的委屈,這抹委屈,讓他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心疼。


    昭嬪孤身一人隨他入宮,身邊熟悉的人除了那兩個奴婢,也隻有他了。


    他安撫性的輕撫著曹玥的後背,解釋道:“宮中不比宮外,朕不能時時刻刻看顧到你,也不能像在宮外一樣,夜夜陪你入眠,要想在宮裏過得好,你得自己立起來。”


    曹家內宅幹淨,昭嬪到底是被養的單純了些。


    康熙的聲音異常柔和,曹玥鼻尖兒一酸,眼淚控製不住的滴落:“妾明白的,可是妾......”


    曹玥聲音哽咽的連話都說不全,康熙一驚,忙抬起曹玥的下巴,卻見曹玥已經淚流滿麵:“別哭,朕的玥兒可不是個愛哭的,嗯?”


    康熙輕柔的哄著,好一會兒,曹玥才停止了哭泣,不好意思的抹了眼淚,強撐著掩飾:“妾也不想哭的,是眼淚它自己要流出來的。”


    康熙沒忍住笑出了聲:“好好好,都是它的錯,回頭朕罰它。”


    被他這麽一調侃,曹玥也禁不住笑了。


    康熙見狀,眉心散開:“即便是朕不在,玥兒也要好好用膳,別讓朕擔心。”


    說起用膳,曹玥收斂了笑意,很是苦惱:“可是皇上,非是妾矯情,是妾實在用不了葷腥......”


    這話叫康熙不免想起剛剛在景仁宮外聞到的菜香:“景仁宮的小廚房不能用嗎?”


    “妾聽安凝說,小廚房裏什麽也沒有。”


    如實的一句話,康熙在腦海裏瞬間想了許多,是內務府的人故意怠慢,還是時間匆忙,未來急布置收拾妥當?


    不過康熙情緒沒有外泄分毫,隻笑道:“無妨,朕回頭從乾清宮裏給你撥一個會做素菜的廚子來,省的你連用個膳都不舒心。”


    目的達成,曹玥滿意了,笑容裏多了幾分神采:“嗯。”


    康熙留在景仁宮安撫了曹玥一會兒,就見梁九功悄悄的掀了門簾,苦著臉往裏望。


    康熙自是明白梁九功的意思,又交代了曹玥兩句,方去了承乾宮。


    安凝送走了康熙,轉身進了正殿:“皇上進了景仁宮坐了好一會兒,想必這會兒消息都傳遍了。”


    曹玥笑了:“那皇貴妃一定很生氣。隻可惜皇上是自個兒來的,本宮可沒有讓人去請,皇貴妃就算再生氣,也不能拿本宮如何。”


    隻是皇貴妃也就罷了,唯獨太皇太後,她即便不欲討好,也不能叫她厭惡,最好是相安無事。


    趁著離初一還有兩日時間,到底該怎麽辦,她得好好兒想想。


    第22章


    康熙到承乾宮時, 皇貴妃木著臉請了安:“臣妾還以為表哥在景仁宮的溫柔鄉裏不願出來了。”


    接二連三?的被康熙打臉,皇貴妃連生氣都沒力氣了。


    康熙扶起皇貴妃,拉著皇貴妃在膳桌旁坐下, 笑著道:“昭嬪才進宮, 朕不放心她, 路過了總是要去看看的,倒是勞表妹久等了。”


    許是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大妥當?,執起公筷親自給?皇貴妃夾了菜。


    皇貴妃即便再生氣,見康熙如此體貼, 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隻不情不願道:“難為表哥心裏還惦記著臣妾。”


    康熙對皇貴妃的脾氣不以為意,女人麽, 生氣了哄哄就好:“瞧你這?說的什麽話,朕若是不惦記你,怎會大老遠的從江寧給?你帶了一套頭麵回來?”


    話落,康熙掃了眼梁九功, 梁九功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一個捧著匣子的小?太監連忙上前跪在了皇貴妃腳邊。


    康熙端起茶盞看向皇貴妃:“打開看看。”


    皇貴妃不曾想康熙真?的給?她帶了禮物, 又驚又喜的, 心跳快極了,眼含情意的看了看康熙, 扭頭注視著小?太監手上的雕花木匣子, 小?心翼翼的打開鎖扣, 一套精致又新穎的頭麵就暴露在皇貴妃目光中。


    整套的西?府海棠頭麵靜靜的躺在匣子裏熠熠生輝,皇貴妃盯著看了幾?息, 驚喜慢慢變得有些遺憾。


    西?府海棠有花中貴妃的雅稱,可那也隻是貴妃罷了, 到底比不得牡丹,花中之王,雍容華貴。


    康熙品著茶,餘光也沒錯過皇貴妃的神?情變化,見她久不出聲,佯裝不知道:“表妹可是不喜歡?”


    皇貴妃忙揚起了笑:“沒有,臣妾很喜歡,多謝表哥費心。”


    夏蘭上前把匣子合上,妥當?的收好放到了皇貴妃寢殿裏的妝台上。


    梁九功適時笑著捧了皇貴妃一把:“皇貴妃娘娘許是不知道,這?套頭麵可是皇上吩咐江寧府那邊手藝最精巧的匠人精心打造的,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


    皇貴妃聽了果然更為欣喜,一掃早前的不悅,殷勤體貼的伺候康熙開始用膳。


    梁九功默默往後站了站,深藏功與名。


    他那句話可沒說錯,西?府海棠的頭麵是皇上精心吩咐人打造的不假,隻是皇上命人打造的卻不止這?一套,餘下的兩套,一套粉麵桃花,還有一套白玉蓮花的頭麵,在還沒進宮時,就進了昭嬪娘娘的私庫了。


    帝妃用好了晚膳,康熙擦了擦嘴,把帕子隨手扔在桌上,似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朕剛剛去景仁宮時,發現景仁宮的小?廚房沒有廚娘,所以就吩咐了梁九功從乾清宮裏撥一個去景仁宮。”


    話落,皇貴妃奉給?康熙漱口水的動作不免僵住了:“此事是臣妾疏忽了,本想著小?廚房人選是重中之重,所以便想著等昭嬪來給?臣妾請安時,順便問問她的想法,隻是沒曾想昭嬪到現在還不曾來過承乾宮,這?事兒也就擱置了。”


    皇貴妃一邊解釋著,一邊還不忘給?曹玥上眼藥,暗地裏說曹玥不懂規矩,到現在都沒給?她請過安。


    康熙如何聽不出來皇貴妃話中含義,他接過漱口水漱了口,坦然道:“昭嬪初入宮,是朕吩咐她先?熟悉熟悉景仁宮,過兩日再來給?你請安。”


    頓了下,康熙一個犀利的眼神?掃過梁九功,語氣稍重:“這?件事你沒有派人來同皇貴妃說麽?”


    梁九功一愣,腦子裏還沒繞過來彎兒,口中已經利落的認錯了:“是奴才辦事不利,還請皇上責罰。”


    不管這?事兒皇上有沒有吩咐他去辦,總歸出了岔子,那就是他這?個禦前總管的錯。


    皇貴妃見狀,眼神?暗了暗,給?梁九功說了幾?句好話,笑著把這?事兒給?岔了過去:“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皇上不必動怒,隻是乾清宮膳房裏的廚子都是伺候您的,若是撥給?昭嬪用,臣妾怕乾清宮伺候的人手便不夠了,不如還是臣妾從禦膳房或是敬事房裏尋,如此可好?”


    皇貴妃麵上善解人意,實則心裏都快把帕子給?撕了,叫乾清宮禦膳房的人去景仁宮當?差,那個昭嬪哪兒來的那麽大的臉?


    康熙卻不管皇貴妃心裏怎麽想的,這?件事兒他都和?昭嬪說過了,自是不能?反悔,所以無論皇貴妃再怎麽旁敲側擊的想讓他改變主意,他都沒鬆口。


    沒能?叫康熙改變主意,皇貴妃心裏暗自磨牙,又給?曹玥記了一筆。


    康熙回宮三?日,第?一日去了承乾宮,第?二日便去了永壽宮,探望正懷著身孕的鈕貴妃,以及同住在永壽宮裏有孕六七個月的通貴人。


    前兩日康熙去的地方叫人都覺得理所當?然,通貴人也是沾了鈕貴妃的光才得以見駕,所以後宮無人置喙什麽。


    可是到了第?三?日,後宮裏無數雙眼睛在盯著皇上準備先?去哪個妃位主子那裏時,皇上卻出乎意料的去了景仁宮。


    惠妃對皇上去誰哪兒沒有太大反應,榮妃已經多年無寵,也沒想著皇上能?第?一個來她宮裏,至於宜妃和?德妃便不同了,兩人都是正年輕得寵。


    宜妃去年才生了九阿哥胤禟,而德妃宮中更是養著六阿哥,還有和?九阿哥同歲的九格格,兩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被一個剛入宮的嬪位給?踩在了腳下。


    翊坤宮,九阿哥被乳母擱在暖炕上爬來爬去,不一會兒就爬到宜妃身邊,胖乎乎的小?手抓著宜妃的衣角,笑嗬嗬的流著口水:“額...額...涼。”


    宜妃捏著帕子,動作輕柔的給?九阿哥擦去嘴角的口水,惡狠狠道:“傻兒子,叫什麽額娘,你皇阿瑪都不來看你,你還這?麽樂嗬。”


    九阿哥還以為宜妃在和?他玩兒,樂嗬的更厲害了,不是喊額娘,就是啊啊直叫。


    母子倆玩了一會兒,九阿哥就開始犯困。


    宜妃叫乳母把九阿哥抱去偏殿,扶著玲瓏的手臂站起來活動了下坐的有些僵硬的身子:“你說皇上今晚去了景仁宮,會不會留宿?”


    沒翻綠頭牌就去嬪妃宮中留宿可是不合規矩的。


    這?個玲瓏也不能?確定,不過她卻想起了一件事:“奴婢在昭嬪入宮那日不是去敬事房知會,把您的牌子放回去嗎,就在那天,奴婢就看到了敬事房有人在做昭嬪的綠頭牌了。”


    宜妃挑了挑眉:“皇上吩咐的?”


    要不是有人吩咐,敬事房怎會如此殷勤?她可不認為皇貴妃能?主動吩咐這?些。


    玲瓏搖了搖頭:“這?還用皇上吩咐麽,宮裏的奴才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尤其是那些敬事房的管事兒的,更是把主子的心思摸的透透的。隻皇上去承乾宮的路上拐去了景仁宮這?事兒,就足夠叫那起子奴才去討好昭嬪了。”


    宜妃認同的點了點頭:“也是。皇上今兒既然不來本宮這?兒,也沒有去永和?宮,那本宮也沒什麽好生氣的,咱們呐,還是早點梳洗就寢,等著明日去承乾宮看好戲。”


    她倒是想看看,以往把皇上的恩寵看的比什麽還要重的德妃,在比不過一個和?自己出身相?似的昭嬪時,臉上是何表情。


    夜色漸濃,黑暗的空氣中泛著薄薄的霧氣,守夜的奴才感到格外陰冷。


    景仁宮正殿燈火通明,梁九功和?敬事房的奴才們站在寢殿外,聽著寢殿裏傳來的動靜,麵無表情的在冊子上記錄著。


    好在時間沒有很久,大半個時辰後就沒了動靜,隻是殿裏依舊沒有主子叫水的聲音。


    曹玥一身雪白瑩潤的肌膚經過情*動,透著一股粉嫩,整個人疲憊的窩在康熙懷中,微微氣喘的平複著他給?她帶來的餘韻。


    康熙低眸看見曹玥的樣子,心中又是一陣悸動。


    他想再釋放一次,可念及門外敬事房的奴才,隻好作罷。


    自己是能?由著心意讓昭嬪伺候,可是等明日昭嬪就會被扣上個狐媚惑主的名聲,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康熙的目光過於熾烈,曹玥疑惑的喊了聲:“皇上?”


    “嗯。”事後低沉而又暗啞的聲音響起:“明日玥兒便要去請安了,可做好準備了?”


    因為惦記著這?事兒,所以他今晚才要來安撫昭嬪,省的她一個人孤立無援,自己看了也心疼。


    說起這?個,曹玥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弄的康熙一陣不解,剛要問,曹玥就主動解釋:“要給?姐姐們的見麵禮妾都準備好了,隻是還是有些心慌,妾在家時也沒有姐妹一起說說話,所以就養成?了妾孤僻的性子,妾怕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和?姐姐們相?處,也怕萬一說錯了話,得罪了姐姐們。”


    對於曹玥說自己性子孤僻這?一點,康熙算是深有體會,從江寧查來的消息中,也的確寫了昭嬪經常一個人獨處,並不喜歡熱鬧的場合。


    不過在宮裏,有些場合是不可避免的,他不能?叫昭嬪太過特殊,便隻能?叫昭嬪慢慢接受。


    撫著手下順滑的青絲,康熙溫和?道:“玥兒無需太過緊張,隻需以平常心對待就好,隻要玥兒不犯錯,剩下的都有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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