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順這時親自?捧著兩碗薑湯過來,笑眯眯的:“梁公公和魏小公公辛苦了,喝點?薑湯去去寒。”


    梁九功瞧著那薑湯,不?禁想到了昭嬪初次侍寢時,安凝也是給他準備了薑湯和糕點?。


    他眯了眯眼睛,心下暗歎,景仁宮的奴才都?挺會?做人的。


    魏珠已經凍的手腳冰涼了,見到薑湯恨不?得仰頭一口喝完,奈何?梁九功沒動,他也不?好越過梁九功。


    注意到魏珠眼巴巴的視線,梁九功斜了魏珠一眼,端起一碗薑湯慢慢喝著,魏珠才把另一碗捧在手中。


    薑湯下肚,渾身都?暖和了起來,魏珠對景仁宮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啊,命賤,連病都?不?敢生,一旦生了病,在主子跟前有臉的奴才還能叫主子給個恩典,去太?醫院抓幾服藥吃吃,要是那種最低賤的奴才,是連藥也沒有,隻能硬生生熬過去,要是熬不?過去,就隻能等死了。


    所以這個時候給他們再多的銀子,也比不?上一碗薑湯來的貼心。


    注意到魏珠的神色,安順眸光輕閃,娘娘果然沒說錯,比起油鹽不?進的梁九功,顯然年紀輕,沒經過太?多事兒的魏珠心思更好拿捏。


    ——————


    鍾粹宮,惠妃正埋頭處理著內務府送過來的賬本,初雪掀了簾子進來稟報:“娘娘,方才內務府的人來傳話,說是皇上口諭,日後景仁宮的紅羅炭翻倍。”


    “翻倍?”


    惠妃從賬冊中抬起頭,很是疑惑:“發生了什麽事兒?”


    初雪斂眉道:“奴婢聽聞不?久前皇上去了景仁宮,而後又?傳了太?醫,說是昭嬪身體不?適,具體的奴婢也不?大清楚,隻知道皇上從景仁宮出來後,就下了這道口諭。”


    惠妃擰眉:“昭嬪身體不?適?這是何?時的消息,怎麽本宮不?知道?”


    她既奉命助皇貴妃協理六宮,那六宮嬪妃若是真?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沒道理她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初雪撇了撇唇:“這一個月來皇貴妃抱病在身,請安也免了,昭嬪就沒踏出景仁宮一步,咱們如何?能得知昭嬪的消息。況且依奴婢看?,昭嬪也未必是真?的病了,或許是在邀寵也說不?準。”


    不?然怎麽會?那麽巧,早不?病晚不?病,偏偏皇上傳昭嬪伴駕時,昭嬪就矯情的病了?還不?是想讓皇上憐惜麽。


    惠妃抿了抿唇:“不?管昭嬪是真?病也好,借病邀寵也罷,既然本宮知道了,就少不?得要去探望。你先去太?醫院把昭嬪的脈案拿過來,再準備些藥材,明日去景仁宮。”


    第二日到了景仁宮,看?著景仁宮裏坐了不?少嬪妃,惠妃詫異道:“怎麽諸位妹妹都?在?”


    德妃笑著道:“就許惠妃姐姐你來,不?許咱們來麽?”


    惠妃一邊往裏走,輕輕按住曹玥的肩頭,阻止她起身見禮,一邊回?嘴:“本宮可沒說,德妃你少冤枉本宮。”


    嗔了德妃一眼,又?叫了行禮的嬪妃起身,惠妃順勢坐在曹玥身側,叫初雪把準備好的藥材拿過來給曹玥過了下目:“聽說妹妹病了,本宮特意準備了些上好的藥材,妹妹瞧著若是能用?便用?,不?能用?擱在庫房裏也無妨。”


    話說的客氣得體,曹玥自?然也給惠妃麵?子,叫安凝收了起來:“有勞惠妃姐姐費心了,臣妾隻是小恙罷了,倒是勞煩諸位姐妹在大冷的天兒裏跑一趟了。”


    德妃滿臉的不?讚同:“妹妹和我們客氣什麽,左右天冷,我們在宮裏也無趣兒,來妹妹這裏說說話,解解悶兒也是好的,省的悶壞了人。”


    “德妃說的是。”榮妃捏著帕子附和了一句,而後擔憂道:“不?過妹妹的身子沒什麽大礙吧,昨兒聽說景仁宮裏傳了太?醫,可教本宮好一陣擔心。”


    曹玥輕輕搖頭,耳墜子也跟著晃動了兩下:“太?醫說臣妾隻是有些體寒,不?是太?嚴重。”


    話落,郭貴人突然開了口:“哪個太?醫說的?簡直是胡說八道,體寒對於咱們女子而言,可是天大的事兒,若是一個不?好,恐怕受孕艱難。昭嬪姐姐,給您診脈的太?醫是哪個庸醫?回?頭若是給四格格請平安脈,婢妾可不?要他。”


    曹玥不?可置信道:“應該不?...不?會?吧,王太?醫可是皇上命人去請的,再說了,我入宮以來的平安脈也是王太?醫請的,沒什麽不?對啊。”


    一聽到王太?醫三個字,眾人神色各異,尤其是郭貴人,臉色是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好一會?兒,惠妃笑著打了圓場:“王太?醫是伺候皇貴妃的太?醫,醫術雖說比不?過孫太?醫,也還是有幾分本事的,郭貴人,你多慮了。”


    “是,惠妃娘娘說的是,是婢妾想多了。”


    郭貴人不?自?然的別過耳邊碎發,訕訕的低了頭。


    然後殿裏鬆快的氛圍就變的怪異了起來,眾人又?坐了一會?兒,先是德妃開口告辭,隨後惠妃和榮妃也跟著離開,原先還坐滿了人的寢殿,霎時隻剩下成?嬪一個人。


    瞧著成?嬪欲言又?止,曹玥心裏納悶兒,麵?上不?動聲色:“成?嬪姐姐是有話要說?”


    隻見成?嬪點?了點?頭,然後指了下自?己的耳朵,小聲道:“除夕大宴時,嬪位以上是要著吉服的,一耳三鉗是規矩。”


    曹玥下意識的摸了摸耳垂,還沒說出感謝的話,成?嬪已然起身離開。


    安凝在一旁猛地拍了下腦門兒:“是奴婢忽略了。要不?奴婢這會?兒就叫人準備東西,給您穿一下耳洞?”


    “這會?兒穿耳洞怕是也晚了,不?如叫內務府想想法子,把耳墜子製成?耳夾,如此也方便。”


    安凝把話記在心裏,準備晚一會?兒親自?去趟內務府吩咐。


    曹玥叫殿裏伺候的二等宮女退下,又?把安順叫了進來:“方才四妃裏隻宜妃不?曾過來,隻派了郭貴人代為探望,可是宜妃那裏有什麽事兒?”


    至於郭貴人說的宜妃要照看?有些咳嗽的九阿哥的話,她是一點?兒也不?信。


    安順仔細想了想:“除了傳過一次太?醫外,奴才沒聽說翊坤宮有什麽事兒啊。”


    “罷了,那你就說說成?嬪和郭貴人吧,本宮倒是對她們有些好奇了。”


    曹玥輕點?著唇,唇角帶著一抹趣味。


    安凝歪了歪頭:“郭貴人也就罷了,隻是那成?嬪,奴婢不?是很明白,明明是嬪主子,性情卻如此怯懦,甚至連郭貴人張揚都?沒有。”


    安順賠笑道:“安凝姐姐有所不?知,成?嬪娘娘得寵的時候性子也嬌俏,待奴才們也和善,隻是自?從生下有腿疾的七阿哥後,成?嬪娘娘就被皇上遷怒了,日子也不?如以往,慢慢的就在後宮沉寂了下來,性子自?然也就變了。”


    “這麽說,成?嬪娘娘還是個心善的?”


    安順連連擺手:“奴才也沒受過成?嬪娘娘的恩惠,這些隻是聽說罷了,娘娘聽聽也就當?個樂子。”


    “還有郭貴人,原先是被郭絡羅氏一族送進宮幫宜妃娘娘固寵生阿哥,誰知郭貴人進宮後沒懷上,倒是當?時還是宜嬪的宜妃娘娘搶先懷上了五阿哥,自?此後郭貴人就永遠隻能屈居於宜妃娘娘之下了。本來因為此事,奴才都?以為宜妃姐妹定然會?反目,可後來關係竟意外的好。”


    曹玥思考著,總覺得哪兒不?對,郭貴人和宜妃是出自?同族不?假,可郭貴人難道就甘心一輩子被宜妃踩在腳下?


    還有方才,後宮眾人既然知道她宮裏傳了太?醫,那必然也知道是王太?醫來看?的診。


    幾乎六宮都?知王太?醫是皇貴妃的人,她自?然也知道,所以才有昨日身子不?適的事發生,當?著皇上的麵?兒和安凝一起給王太?醫下了絆子。


    待日後她將自?己受人算計一事爆了出來,就算皇貴妃能躲過去,她也得要皇貴妃傷筋動骨。否則那些髒東西她豈不?是白白受了?


    可為何?郭貴人卻是像不?知情一般,話中滿是挑撥,意在挑起她對皇貴妃的恨意?


    她可不?認為郭貴人是個沒腦子的蠢貨,但同樣也不?認為郭貴人僅憑著膝下的四格格,便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如此行事。


    唯一的解釋便是,她背後有人撐腰,又?或者,是有人指使她這麽做的。


    這個人究竟是宜妃,還是鈕祜祿貴妃,亦或是看?她和皇貴妃不?順眼的人。


    那她又?是怎麽能叫郭貴人如此聽話的呢?


    “若本宮想要挾郭貴人,讓她為本宮做事,你們覺得,本宮應該拿什麽要挾她才有作?用??”


    安凝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她最珍視的東西了。”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曹玥沒好氣的瞪了安凝一眼,然後看?著安順:“你說呢?”


    相比起安凝,安順這個自?幼入宮的人就知道的多了:“奴才聽說,郭貴人生了四格格後,太?醫診斷,說郭貴人傷了身子,怕是以後都?不?能再生了。”


    所以對於一個不?能生的人的來說,膝下唯一的孩子自?然就是一個母親最為看?重的。


    隻是曹玥雖看?似認可了安順的話,但心中卻有遲疑,畢竟不?是哪個母親都?像孫氏一樣,全然不?顧利益得失,一心為子女考慮的。


    郭貴人那兒,還是得試探試探再下結論。


    這日過後,沒兩日就是除夕了,除夕大宴設在太?和殿,前殿是前朝大臣,後殿是後宮嬪妃和宗室命婦。


    就連病了多日的皇貴妃也撐著尚未痊愈的病體出席。


    一身暗紅的吉服,臉上上著厚厚的妝容,周旋在各家宗室命婦中,淺笑嫣然,端的是一副中宮皇後的做派。


    這樣的大宴涉及皇家顏麵?,中間自?是沒有出任何?紕漏,在滿殿的歡聲笑語,君臣和樂中,康熙二十四年如期到來。


    第25章


    子時過後, 太和殿宴散,曹玥隨著眾人起身離席。


    路過景仁宮時,曹玥猶豫了?下, 攏緊身上的披風, 腳步一轉, 徑自往前走?去。


    安順弓著身子,小心的扶著曹玥:“娘娘是要去哪兒?”


    安凝暗地裏斜了安順一眼?,輕聲道?:“跟著伺候就行了?,話怎麽那麽多?”


    雖然她和安平都不?知道?為什麽一到除夕, 姑娘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但身為最?懂姑娘的人,她不?會多問, 隻會默默的在旁陪著。


    安順也是個聰明人,聽安凝這麽說,也看出了?點?兒什麽,當下就閉了?嘴。


    曹玥沒去理會他們二人, 一直往前走?,直到到了?禦花園, 看到梅園裏紅梅肆意綻放, 暗香在黑夜中隱隱浮動,心中忽然就沉重了?起來。


    她記得當年, 如?意就是在這樣一個梅花盛開的日子裏, 被?呂後給毒死的。


    那時候她被?囚於暗無天日的暴室, 根本分不?清外麵今夕何夕,隻能?憑著暴室中唯一的窗口處爬進來一點?的紅梅, 得出一個大概的日子。


    如?意死後,她緊接著就被?呂後看去四肢挖去眼?睛, 熏聾耳朵,灌下啞藥,變成了?一個隻有一口氣的人彘。


    後來,她不?堪折磨,也死在了?冬日。


    再世為人的這十?幾年,她最?討厭的就是冬日,也最?討厭梅花。


    所以她想盡辦法在莊子上種了?一片桃花林,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純粹就是想自欺欺人,想把那段痛苦的記憶徹底忘掉。


    隻是現在她才發現,有些事情,越是想忘掉,就越是忘不?掉。


    曹玥仰著頭,盯著眼?前的梅花看了?許久。


    天空中突然開始飄落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梅花上,像是試圖要把梅花遮掩起來。


    曹玥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就伸手去夠梅花的花枝,想折一些梅花回去放在寢殿,借此警示自己?,今生,絕不?能?再落得前世那般境地。


    她的手剛觸到花枝,安凝就忙上前幫忙:“娘娘,奴婢來折吧,您小心傷了?手。”


    安順也湊上來勸:“奴才皮糙肉厚,還是奴才來吧。”


    曹玥伸手擋了?下他們伸過來的手:“不?必,本宮自己?來。”


    有些事情,隻能?靠她自己?。


    安順和安凝知道?曹玥的性子,也就沒再勸,往後退了?兩步。


    折完了?梅花後,曹玥將梅花捧在身前,花枝子遮擋住了?曹玥的下巴:“安順,本宮記得宮中有個寶華殿?”


    “是,寶華殿在西六宮,雨花閣的前麵。”


    安順恭敬的回了?話,腦子裏卻想了?許多,娘娘無端問起寶華殿,莫不?是想這個時候去寶華殿祈福?


    曹玥剛欲吩咐安順帶路,卻聽到了?周圍有些許細微的聲音,不?知是樹枝被?風吹動顫抖的聲音,還是人為製造出的聲音。但不?論是哪一種,試過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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