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幫奴才,康熙眯了眯眸子:“六阿哥身邊的奴才都是德妃親自安排的。”


    照德妃對六阿哥的上心程度,那些奴才自然不敢對六阿哥有?所忽視,更不敢在六阿哥麵?前說起殘廢二字。


    正?如昭嬪所說,六阿哥不過是個小孩子,小孩子不懂事,這話可不就是從大?人嘴裏聽來的?


    再聯想?到六阿哥說起自己?在永和?宮裏也說過這話的時候德妃的反應,康熙還能有?什麽不知?道的?


    好?一個德妃,在他麵?前溫柔小意,像是一朵解語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時,竟是這麽惡毒,罵他的兒子是殘廢。


    他是不看重七阿哥,可七阿哥也是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就算是再不好?,也容不得旁人說半句不是。


    康熙越想?,火氣?又?上來了,揚聲喊了梁九功進來:“傳朕旨意,命德妃每日跪在佛前兩?個時辰思過懺悔,如此才能體現她的誠心。”


    他心裏不好?受了,自然也不能讓德妃好?受。


    梁九功詫異了一瞬,很快就去了永和?宮傳旨。


    曹玥垂了垂眼簾,瞧著康熙再次往碟子裏拿點心的手,默默的給康熙打上了小心眼兒愛記仇的標簽。


    德妃得了旨意,一口氣?喘上來,就那麽暈了過去。


    禁足也罷,思過也罷,哪怕是跪著思過她也認了,隻要有?個期限,一切都好?說。


    偏偏皇上並未說期限,那她要跪到何時?


    被禁足永和?宮,孩子也都不在身邊,她要如何解了眼下的困境,挽回皇上的心?


    第34章


    深夜, 景仁宮正殿裏依舊點著燈,曹玥一身寢衣,手拿書卷靠在床頭漫不經心的翻看著。


    安凝用小銀剪撥了撥燈芯, 使得燈光亮了些許:“娘娘, 夜已經深了, 看書傷眼?,不若明日再看?”


    曹玥將書反手扣在小幾上:“我睡不著。”


    她這會兒心裏亂的很。


    安凝擱下銀剪,轉過身坐在腳踏上,趴在床榻邊沿支著腦袋:“那奴婢陪您說說話??”


    曹玥輕輕點頭:“也好。安凝, 你覺得皇上是不是很看重德妃和六阿哥?”


    “那還用說嘛。”安凝眨了眨眼?, “平時無事不覺得,端看今日皇上對?於德妃和六阿哥的?處置, 便知皇上更偏心誰了。況且皇上今晚雖然去?了景陽宮,但?卻?沒有歇在正殿,而是去?了萬琉哈庶妃房裏,由此可見成嬪和七阿哥有多不得聖心了。”


    六阿哥張口閉口就是殘廢, 毫無憐憫之心,究竟是不是德妃教的?暫且不說, 隻說德妃未曾加以製止, 她在這件事中就免不了被重罰,可最後也隻是禁足罰跪這等輕飄飄的?懲罰。


    至於說成嬪和七阿哥所受的?委屈, 皇上不肯給他們做主, 誰也不能越過皇上去?。


    曹玥擰眉:“可我總覺得, 皇上在此事上處置偏袒,並不是因為?德妃和六阿哥更得聖心, 反而相反。”


    安凝聽的?一頭霧水:“娘娘您在說什麽?”


    德妃母子的?寵愛是假的?,這怎麽可能?


    曹玥卻?道:“此番看似皇上輕拿輕放, 六阿哥隻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可你仔細想?想?,六阿哥在一眾阿哥中,除了八阿哥外,是生母血統出身最低的?阿哥,為?何聖寵會?淩駕於有著純粹的?滿族血統的?眾位阿哥之上?”


    安凝遲疑道:“或許是因為?德妃受寵?”


    並非肯定的?語氣,便知安凝自?己都不甚清楚原因,隻是猜測罷了。


    曹玥又道:“那你再想?,鈕祜祿貴妃所出的?十阿哥暫且不說,隻說大阿哥,皇上的?長?子,皇上可曾這般寵愛過?”


    這下安凝搖頭搖的?利索:“不曾,奴婢聽說,皇上對?大阿哥很是嚴厲,大阿哥喜歡習武不喜歡讀書,皇上還是隔幾日就會?過問大阿哥的?功課,雖不比太子爺讓皇上上心,但?皇上卻?從未忽略過,就連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是如此。”


    說完,安凝像是想?到了什麽,眸子瞪的?圓溜溜的?:“您是說......”


    曹玥點頭:“皇上在聽到六阿哥放肆時,隻是發?怒,又罰了六阿哥,卻?並未告訴六阿哥自?己哪兒做錯了,更沒有耐心教導六阿哥。旁人看到皇上對?六阿哥的?寵愛和縱容,就會?越發?嫉妒德妃母子。而成嬪母子不被皇上看重,旁人的?視線就不會?在他們身上停留。”


    雖然七阿哥身有殘疾,但?隻要得寵,他就會?被牽扯進無盡的?漩渦之中。所以皇上無視七阿哥,恰恰是對?七阿哥最大的?憐惜,因為?他想?讓七阿哥過平靜的?生活。


    至於德妃,在這宮裏,包衣嬪妃不少,她自?己暫且不論,隻有德妃一人爬上高位,生下了兩子兩女,且皇上還給了德妃和德妃所出的?阿哥多於滿族嬪妃的?寵愛,難道真?的?隻是皇上喜歡德妃的?溫柔小意嗎?


    不,皇上這是捧殺,否則六阿哥不會?以國祚的?祚字為?名,讓太子和赫舍裏氏一族忌憚,也不會?寵愛在前朝沒有勢力,隻能依靠皇上的?德妃。


    皇上做的?這些,隻是想?告訴所有人,不論出身再尊貴,也隻是他的?奴才,隻能聽他的?話?,靠著他活下去?。


    隻可惜,後宮能看的?清這些的?,寥寥無幾。


    而這些,她早在前世就經曆過了。


    當年劉邦寵愛如意,曾不止一次的?提出過廢了太子立如意為?太子的?話?,可終歸隻是說說而已,事後廢太子不成,劉邦也不曾為?她和如意考慮過,更沒有留下任何可以保命的?後手。


    所以他們母子二人隻能慘死在呂後手下。


    那時的?劉邦尚且待她和如意有幾分真?心,他們就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更別?說對?德妃母子都是利用的?康熙了。


    康熙和劉邦比起來?,心更加狠,更加涼薄,也更看重他的?帝王權利。


    聽了曹玥的?話?,安凝傻眼?了:“那德妃定是不知道的?,她若是知道了,怎還會?那般有底氣。”


    曹玥輕輕一笑,將扣在小幾上的?書合上,輕撫著書封上的?中庸二字:“所以,任何事都要有一個度,保持好這個度,莫要太過惹人注目,叫所有人失了平衡,但?也不能被人輕視,如此便是最好。”


    “可,可這樣豈不是很難?”


    “是很難,但?是想?想?為?了能風光的?活下去?,為?了心底的?那些不甘,就覺得也沒什麽了。”


    正是因為?吸取了前世的?教訓,所以她這輩子無論做什麽都會?思?考再三,哪怕是後宮的?事情,也要想?想?前朝的?動靜,畢竟前朝後宮,從來?都是密不可分的?,什麽時候都一樣。


    曹玥的?話?似乎打擊到了安凝對?於這件事情的?人知,好一會?兒都沒回過神來?。


    她伸手在安凝眼?前揮了揮:“別?想?了,去?把燈熄了,咱們睡吧。”


    安凝回過神,從地上爬起來?去?吹滅了燈,寢殿陷入一片黑暗。


    ——————


    翌日,還未到寅時,惠妃就被院子裏慌亂的?動靜給吵醒。


    她伸手拉了拉鈴鐺,初雪立即推門進來?:“娘娘,怎麽了?”


    惠妃耷拉著臉擁著錦被坐起:“發?生了何事?怎麽那麽吵?”


    初雪屈膝答道:“是九格格,伺候九格格的?乳母說九格格突然發?熱了。”


    她也才剛得了消息,還沒來?得及進來?叫醒惠妃,惠妃就被吵醒了。


    惠妃聞言,臉色突變,忙掀了錦被,踩著室內穿的?軟底繡鞋就下了榻:“怎麽會?發?熱?多久了?什麽時候的?事?”


    這些初雪也未來?得及問,故而回答不上來?。


    惠妃煩躁的?擺了擺手:“去?把九格格抱進來?,今日當值的?乳母也叫進來?,本宮要問話?。另外,你拿著本宮的?牌子去?請當值的?太醫過來?給九格格看診。”


    雖說此刻並未到宮門開啟的?時候,但?惠妃有宮權,此事不過小事一樁。


    初雪領了吩咐退下,不一會?兒照顧九格格的?乳母就抱著燒的?滿臉通紅的?九格格進來?了:“奴婢給惠妃娘娘請安。”


    三月的?淩晨還帶著涼意,惠妃卻?顧不得自?己隻穿了寢衣,上前就把昏睡中的?九格格抱在懷裏,摸了摸九格格滾燙的?額頭,惠妃頓時怒火中燒:“好端端的?,九格格怎麽會?病的?如此厲害?你都是怎麽伺候的??”


    乳母噗通一聲跪下,臉上看似很是慌張,實則眼?中很是平靜:“惠妃娘娘恕罪,夜裏奴婢守夜,奴婢可是連眼?也未眨的?看著九格格,並未有任何異常,格格就那麽病了,奴婢也不知為?何呀。若是奴婢玩忽職守,伺候不周的?話?,奴婢怎會?這麽快就發?現九格格發?熱了呢。”


    乳母口口聲聲為?自?己分辨,隻貼在地上的?手掌心裏溢出了點點冷汗。


    惠妃不曾注意到這些,她滿心都是九格格的?病,九格格是皇上昨日才吩咐人從永和宮抱來?的?,一日不到就病了,若是皇上知道了,指不定要斥責她對?九格格不上心。


    住在後院配殿的?衛庶妃聽到動靜,叫宮女打聽了以後,就忙穿了衣裳匆匆趕到正殿。


    她屈膝請了安,小聲道:“娘娘,婢妾聽聞九格格病了,特意過來?瞧瞧,可有婢妾能幫得上忙的??”


    惠妃心中焦急,生怕自?己被皇上怪罪,哪裏有心思?搭理衛庶妃,連個眼?神都沒給衛庶妃:“不必,好好兒待在你屋裏,不給本宮添亂就好。”


    衛庶妃咬了咬唇,從正殿退出來?,扶著宮女的?手想?要回屋,卻?在轉身時發?現八阿哥住的?偏殿裏安安靜靜的?,好似沒人一樣。


    她心念一轉,壯著膽子趁著院子裏亂著的?時候溜進了八阿哥屋裏。


    衛庶妃剛溜進去?,鍾粹宮的?宮門被打開,初雪帶著當值的?太醫回來?了。


    太醫給九格格把了脈後。將結果告知惠妃:“回稟惠妃娘娘,九格格發?燒是因為?受了涼的?緣故,幸虧發?現的?早,沒有燒很久,喝兩貼藥便就好了。隻是九格格不足兩歲,脾胃虛弱,奴才不敢開太重的?藥,所以藥效見效會?慢一些。”


    “正該如此。”


    把九格格交給乳母抱著,惠妃坐在繡凳上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太醫去?開方?煎藥吧。”


    太醫開了方?子,煎好藥,直到喂九格格喝下後,天色已然蒙蒙亮了。


    叫乳母把九格格抱下去?仔細照看,惠妃隻覺得身心俱疲:“若不是照顧九格格是皇上的?意思?,本宮還真?不願沾手德妃的?女兒。”


    初雪替惠妃揉捏著胳膊,心疼道:“娘娘受累了。”


    惠妃沉沉呼出一口氣:“受累倒不算什麽,隻盼著皇上知道後,別?以為?是本宮的?疏忽就好。”


    她雖然不再想?著侍寢,但?在皇上那裏的?體麵還是得要的?,就算不為?了她自?己,也得為?了大阿哥考慮。


    明年選秀,便到了給大阿哥選嫡福晉的?時候,所以她萬萬不能叫皇上對?她有所不滿,免得連累了大阿哥。


    初雪知道惠妃心中擔憂,笑著道:“自?然不會?,皇上聖明,不會?為?了九格格的?事遷怒您的?。”


    惠妃點了點頭:“但?願如此。對?了,八阿哥如何?亂了這麽些時候,本宮竟把八阿哥給忘了。”


    “八阿哥一向乖巧,又不曾聽乳母來?報,想?來?是無事。”


    惠妃仍舊不放心:“八阿哥和九格格差不多大,九格格病了,八阿哥可千萬別?病了,你還是陪本宮去?偏殿看看八阿哥罷。”


    初雪自?是沒有意見,扶著惠妃起身,給惠妃係了件披風,兩人就往偏殿去?了。


    隻是正殿的?門剛打開,惠妃就眼?疾的?看見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從偏殿出來?,趁著無人時繞過正殿去?了後院。


    惠妃眸色頓沉:“那是衛庶妃?”


    初雪臉色難看的?點頭:“娘娘沒看錯,就是衛庶妃。”


    惠妃倏地笑了:“本宮倒是小瞧她了。平日裏在本宮麵前唯唯諾諾,連正眼?看八阿哥一眼?都不敢,沒成想?竟還有膽子學會?了私底下背著本宮和八阿哥親近。”


    且瞧著衛庶妃那熟練的?樣子,定然不止一回了。


    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不被她知道,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被衛庶妃收買了。


    惠妃瞬間沒了看望八阿哥的?欲望,轉身進去?解下披風:“去?查清楚八阿哥身邊所有疑似與衛庶妃有關係的?人,全部找個錯處打發?去?慎刑司。”


    八阿哥養在她身邊,她並沒有阻止衛庶妃和八阿哥親近,是衛庶妃拒絕了,說八阿哥既然被她撫養,就是她的?兒子,她不該與八阿哥親近,可如今她看到的?又算什麽?


    把她當傻子糊弄嗎?


    日後八阿哥長?大了,她自?認為?自?己養了個隔著肚皮的?親近養子,殊不知人家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和生母暗度陳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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