鈕鈷祿貴妃, 惠妃,還有安嬪, 敬嬪等主位的家人?已經於昨日進過宮了。


    至於皇貴妃, 她和她的額娘赫舍裏氏,一個在承乾宮養病, 一個在佟府養病, 個個都病的起不來?身, 更別提見麵了。


    安順剛說完,扶著曹玥的安凝就回頭狠狠瞪了安順一眼。


    安順心裏一個咯噔,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慌忙就要請罪, 安凝又?是?一眼瞪了過去,示意?他閉嘴。


    話都已經說了,若是?再刻意?描補,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氣氛正尷尬著,景仁宮門口又?經過一位命婦,看樣子地位不高,跟在引路太監後笑的格外客氣。


    曹玥看的心煩不已,隨口吩咐:“把門關上?吧,眼不見心不煩。”


    “嗻。”


    安順衝守門的兩個太監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關門。


    兩個太監的手剛碰上?朱紅色的宮門,宮門外就站了一對主仆,為?首的小主相?貌嫵媚妖嬈,氣質楚楚,是?他們?在宮裏不曾見到過的小主。


    聽?聞皇上?這次從塞外回來?,帶回來?了一位由?科爾沁婢女晉封常在的小主,被鈕鈷祿貴妃安置在了景陽宮偏殿,之前宣妃住過的地方。


    其中一個長相?機靈的太監叫小豆子,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見著來?人?,一眼就認了出來?,抬手彎腰行禮:“奴才見過菱常在。”


    菱常在詫異挑眉:“你認得本小主?”


    小豆子隻笑了笑道?:“這是?身為?奴才的本分,不知菱常在來?景仁宮所為?何事?”


    菱常在的視線越過小豆子,望向?站在月台上?正在賞著早菊的曹玥,一身珍貴雲錦做成的衣裳,寬大的旗裝遮住了她微凸的小腹,側麵看起來?如同沒有身孕一般,身段依舊纖細婀娜,簡單的小兩把頭上?隻有一兩樣帝王綠的首飾,去觸碰菊花的那?隻手的手腕上?同樣戴著一支帝王綠的翡翠鐲子,身上?隨便一件拿出來?,都是?價值連城。


    旁人?得了一件帝王綠的首飾,就恨不得當成寶一樣收起來?,昭妃一個人?竟有三件,還當成尋常首飾一般,日常也佩戴著。


    菱常在更是?一件也沒有,心裏別提多嫉妒了。


    她壓下嫉妒,都沒搭理小豆子,直接揚聲道?:“昭妃娘娘,婢妾菱常在前來?給您請安了。”


    曹玥像是?沒聽?到一般,連頭都沒回。


    小豆子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菱常在,景仁宮內外,不得大聲喧嘩。”


    要是?娘娘腹中的小主子被驚到了可怎麽是?好?


    菱常在狠狠刮了小豆子一眼:“昭妃娘娘都未曾發話,你不過是?個看門的奴才罷了,有什麽資格對本小主說教?”


    曹玥聽?著這囂張直接的話,難得對菱常在升起了一絲好奇,她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沒腦子的人?,竟會說的出這種話。


    她扶著安凝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的下了月台,小豆子等兩個看門的太監聽?見動靜,分別往兩邊退開,讓開道?路。


    這一讓,曹玥才算是?看清楚菱常在的長相?,一副妖嬈樣子,是?大多數男人?喜歡的長相?,但卻不是?長輩們?喜歡的長相?,因為?太過狐媚不正經。


    曹玥睨了菱常在一眼:“長得倒是?不錯,就是?沒什麽規矩,更沒腦子。”


    宰相?門前七品官,更遑論她景仁宮。


    景仁宮的守門太監,並非是?不受重?視才被打發去守門,相?反恰恰是?因為?重?視,所以才把這樣重?要的差事交給小豆子兩人?。


    菱常在一出口就是?瞧不起小豆子,就等於是?在瞧不起她。


    要是?什麽重?要人?物也就罷了,偏她一個科爾沁的奴婢,得了一夜寵幸,皇上?看在固倫淑慧長公主的麵子上?,又?為?了安撫科爾沁才留了她,她就以為?自己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了。


    菱常在咬著唇,雙目微紅,隻覺得難堪至極,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婢妾不知哪裏得罪了娘娘,竟叫您如此嘲笑譏諷婢妾。”


    曹玥麵色平靜,看菱常在的目光就像是?看跳梁小醜:“你踏足本宮的地界,就是?得罪了本宮,本宮素來?最愛幹淨,受不得一點髒東西。菱常在,聽?明白了麽?”


    菱常在出身低賤,在塞外那?段日子,康熙為?了安撫科爾沁的心,也是?常常讓菱常在伴駕的,雖然隻有不到一個月的光景,回宮後的這半個月裏,皇上?像是?忘了她這個人?一樣,一次也沒有召見過她,但也沒有妨礙在她伴駕的不足一月的時間裏培養出的虛榮和高傲,徹底的忘記了自己的出身,把自己當成小主。


    以前當奴婢的時候沒少聽?一些比這更難聽?的話,當時哪怕委屈,也沒覺得自己受不住,偏偏成了小主,就覺得曹玥的話不堪入耳。


    菱常在委屈極了,站在景仁宮外的長街上?就開始哭哭啼啼起來?:“婢妾入宮許久,去了各宮主位娘娘都去拜見過了,唯獨景仁宮未曾拜見,本是?想著這兩日宮中到處都熱鬧著,就您這景仁宮裏冷冷清清,婢妾就想著,這個時候來?還能陪你您說說話,解解悶兒,不曾想,您竟不喜婢妾……”


    曹玥靜靜的看著菱常在表演完,然後緩緩抬手捂著心口,擰著眉心,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安凝,快扶本宮回去,本宮忽然又?惡心了,想吐。”


    安凝信以為?真,忙小心翼翼的扶著曹玥,連聲吩咐宮女準備痰盂和溫水。


    景仁宮唯一的主子不舒服,所有的奴才都在緊張,菱常在就這麽被忽視了。


    眼睜睜看著小豆子恭敬的請她站遠一些,然後景仁宮的大門在她的眼前砰的一聲關上?,自己被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長街上?的奴才來?來?往往,看著菱常在在景仁宮吃了個閉門羹,還被昭妃娘娘出言嘲諷,明裏暗裏都在看她的笑話。


    菱常在惡狠狠的瞪了周圍佯裝經過,實則看笑話的奴才一眼:“看什麽看,再看本小主把你們?都送去慎刑司,讓刑罰嬤嬤挖了你們?的眼睛。”


    話落,周圍的奴才幾個呼吸就都散完了。


    菱常在用力的甩了下帕子,因為?動作幅度過大,耳邊的珍珠流蘇直往自己臉上?打,生疼生疼的,菱常在氣的一把把珍珠流蘇扯了下來?,扔在地上?踩了幾腳:“什麽玩意?兒,也敢給本小主臉色看。”


    跟在菱常在身後的宮女縮了縮脖子,努力的放低呼吸,隻求菱常在不要注意?到自己,不然被踢的就不是?一件首飾,而是?她了。


    待菱常在發泄一通過後,心裏頭的那?口氣兒才順暢了,臉上?重?新掛起了笑,手學著宮裏嬪妃那?樣微微抬起,搭在宮女手臂上?:“咱們?去壽康宮。”


    她算是?看明白了,宮裏誰都瞧不上?她,隻有太後對她還算有幾分喜歡。


    景仁宮離乾清宮很?近,不到兩刻鍾,菱常在的丟人?事兒已經傳進了康熙的耳朵裏。


    康熙厭惡的蹙了蹙眉:“菱常在不好好兒的在她的景陽宮待著,亂跑去景仁宮做什麽?”


    魏珠低著眉,不動聲色的給菱常在上?眼藥:“菱常在說,這兩日宮中熱鬧,唯有景仁宮和她那?裏冷冷清清,所以她去景仁宮是?陪昭妃娘娘說話解悶的。”


    “是?了,這兩日是?那?些命婦入宮的日子。”


    康熙恍然,又?聽?魏珠方才提及的景仁宮冷清,瞥了眼還餘下的十幾份折子道?:“梁九功,去景仁宮知會一聲,朕再過半個時辰就過去陪昭妃賞花,叫昭妃準備準備。”


    梁九功應聲退下,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在殿裏,魏珠眼珠子轉了轉,邁著無聲的步子上?前研磨:“皇上?,還有一事,關於您之前命奴才去內務府尋養生嬤嬤一事,到目前為?止,奴才尚未尋到合適的人?,還請皇上?恕罪。”


    “諾大的內務府,那?麽多奴才,就選不出一個人?來??”


    康熙不禁對魏珠的辦事能力產生了質疑。


    魏珠冷不丁被康熙看了一眼,嚇得腿腳發軟,立時就跪下了:“皇上?容稟,內務府有些資曆的養生嬤嬤數量本就稀少,以前又?有些命婦福晉進宮,求太皇太後賞賜宮裏有本事的養生嬤嬤,一來?二去的,宮裏有本事的人?也就不剩什麽了,就是?剩下的那?些,也是?被人?挑剩下的,奴才不敢帶來?您麵前過目,更不敢送去伺候昭妃娘娘。”


    魏珠說的句句在理,最根本的原因也不在他,康熙就是?有氣,也不能對著魏珠發:“那?你說該怎麽辦?”


    太醫沒法子,讓尋個養生嬤嬤,現在連個合適的養生嬤嬤也尋不來?,宮中竟是?連個可用之人?都沒有了。


    魏珠心下一喜,裝作努力思考的樣子,過了快一炷香的時間,就在康熙等的快不耐煩時,魏珠道?:“還請皇上?恕奴才鬥膽,奴才想到一人?,極為?合適做昭妃娘娘的養生嬤嬤。”


    “何人??”


    “孫老太君,您的乳母,也是?昭妃娘娘的母親。”


    魏珠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注意?著康熙的神色,隻要稍有不對,他就會停下來?:“皇上?您想,昭妃娘娘孤身一人?隨您入宮後,就再也不曾見過家人?,其她娘娘小主每年中秋以及大宴,多少都能見幾回家人?,昭妃娘娘的家人?遠在江寧,心裏不知有多羨慕。今兒個沒給菱常在留臉麵,想來?也是?因為?思念家人?,心情低落的緣故。”


    說到這兒,魏珠嘴巴有一點幹,於是?停了下來?咽了口口水潤喉。


    康熙輕哼了聲:“繼續說。”


    魏珠清脆的應了一聲,繼續道?:“這隻是?奴才舉薦孫老太君的原因之一。之二便是?奴才聽?太醫說,有孕之人?的心情是?很?重?要的,若是?昭妃娘娘見了孫老太君高興,說不定就不會吐了,也能吃下去一些東西。再者,孫老太君是?娘娘的母親,是?再可靠不過的了,有她照顧娘娘,皇上?您也放心不是??”


    一通理由?說下來?,康熙不免點了點頭,笑道?:“這事兒算你這奴才考慮周到,那?朕就把這件事交給你去辦,你帶著朕的聖旨,速去江寧傳旨吧。”


    魏珠大喜,興奮的謝恩:“謝皇上?信任。”


    梁九功回來?的時候,魏珠正一臉喜色的捧著聖旨從殿裏出來?,和梁九功撞了個正著。


    梁九功有心想打探一下是?什麽消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拍了拍魏珠的肩膀,交代魏珠仔細辦差。


    魏珠一去辦差就是?月餘,不止梁九功心裏泛嘀咕,就連曹玥也在康熙麵前提起了兩句:“怎麽最近不見魏珠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梁公公,給梁公公放個假,瞧梁公公累的臉色都不大好了。”


    她手指靈活穿針引線,還不忘抽空看了眼梁九功的臉色。


    康熙盤腿坐在曹玥對麵的炕上?,撥弄著手裏的碧璽珠子,抬眸掃了梁九功一眼,笑道?:“聽?聽?,你昭主子可是?心疼你呢。”


    梁九功也笑了,討巧道?:“皇上?說這話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何德何能能被昭主子關心?昭主子是?關心皇上?,怕奴才累著伺候不好您。”


    身為?康熙的貼心奴才,梁九功太知道?怎麽說才能討康熙歡心了。


    康熙聞言,笑聲果?然爽朗了許多,眉眼柔和的看向?曹玥:“可是?如此?”


    曹玥睨了康熙一眼:“您說是?就是?吧。”


    說完重?新低著頭用軟綢縫製嬰兒穿的小肚兜。


    她本是?想打探魏珠去做了什麽,誰知皇上?竟顧左右而言他,把魏珠的話題岔開了。


    曹玥眸光掃過愈發大起來?的肚子,有些焦急,她的打算也隻有魏珠才能幫襯她一二,魏珠不在,換成梁九功這樣的老油條,她便不敢透露半分。


    若是?魏珠再不露麵,時機就要過了。


    康熙見她低頭,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了,便更是?愉悅:“玥兒在做什麽?”


    曹玥在緞麵上?繡了隻老虎的輪廓:“左右閑來?無事,妾想給孩子做件小衣裳。”


    說這話時,曹玥渾身都散發著母性?的柔和光輝,與?康熙第一次見曹玥時她身上?那?股子疏離的氣質截然相?反。


    康熙隻要一想到曹玥的這種改變皆是?因為?他,心裏就生出一股子得意?:“這些事自有繡娘去做,你又?何必親自動手,憑白累著自己。”


    “妾親自動手做的,是?妾的心意?,和那?些繡娘做的又?不同,並不衝突。”


    曹玥又?戳了兩針,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皇上?此前不是?說要給妾尋一個養生嬤嬤麽?怎麽都快一個月了,妾的孕吐都好了不少,您這養生嬤嬤還未尋到?您的辦事效率何事這麽低了,還是?您隻是?隨口一說,糊弄妾的?”


    說起這個,康熙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順帶賣了個關子:“你的事情,朕怎麽會忘?更不會糊弄你。玥兒放心,關於養生嬤嬤,朕已經有了人?選,想必再過幾日,玥兒就能見到了。”


    從京城到江寧,一來?一回速度若是?快,至少要二十幾日,再加上?孫嬤嬤接到聖旨,還要再收拾行李耽擱幾日,總的算下來?,怎麽也得要一個月的時間才成。


    算算日子,差不多也該到了。


    而此刻正在被康熙惦念著的魏珠一行人?,正在船上?遙遙的看著遠方隱隱綽綽的碼頭影子。


    魏珠指著前方那?抹影子道?:“老夫人?,再有一個多時辰,咱們?就能到京城碼頭了。”


    孫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年紀大了,沒有魏珠那?麽好的視力,也看不清那?隱約的影子,但孫老夫人?還是?很?激動,一直連聲道?好:“魏公公,到了京城,老身能先進宮給皇上?和娘娘請安嗎?”


    給皇上?請安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已經快兩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了,實在想念的緊。


    魏珠能理解孫老夫人?著急的心,但他還是?勸道?:“老夫人?,到了京城後,咱們?先去驛站梳洗休整一夜,您這一路風塵仆仆,接到了聖旨,僅留了一日收拾行李的時間就隨奴才上?京了,定然是?沒有休息好,若是?昭妃娘娘知道?了,未免擔憂心疼,昭妃娘娘又?懷著身孕,身子也重?,能讓娘娘少擔憂一些總是?好的,您說呢?”


    站在孫老夫人?身後的兒媳婦曹李氏也附和道?:“是?啊母親,魏公公說的在理,您因為?趕路,臉色都不大好了,倒不如先休息好了再見娘娘,日後您留在宮裏與?娘娘朝夕相?處,還怕差這一會兒的功夫嗎?”


    聖旨上?可是?說了,允許孫老夫人?留在宮中陪伴昭妃娘娘,直至昭妃娘娘誕下皇嗣滿月。


    算下來?,孫老夫人?能足足在宮裏小半年呢。


    曹李氏對孫老夫人?能住在宮裏這事兒很?是?羨慕,都說皇宮是?天下最富貴奢華的地方,她還從未見過皇宮長什麽樣子呢。


    這次借著小姑子的光進一次宮,等日後回到江寧,可夠她在江寧那?群官夫人?們?麵前炫耀好久了。


    隻要一想到她們?也對她投來?羨慕的目光,曹李氏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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