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超愛”


    “無語,別太愛男了姐。以前還看過她的 vlog,過得蠻精致的,還以為是獨立女性”


    “別獨立了,最新扒的,看看吧。這姐說是博士,論文沒幾篇,而且讀的是教育學院……”


    “嗬嗬,海外學教育的,水出天際。”


    “懂了,立得一手好人設啊”


    ……


    裴澈不想再往下劃,他沉著臉,回到話題主頁,重新看那幾篇媒體報道。看來看去,這件事的起因就是陳港生動物園那價格不菲的周邊盲盒裏出現了擦邊設計的一次性手套包裝。


    這當然會引發顧客的不滿,尤其購買這套周邊的顧客中七成都是女性。


    可輿論為什麽會擴大至此?一個勉強稱得上有熱度的小型動物園,一個早就退出社交媒體的段子手,怎麽會引發這樣大的關注度?


    這不符合常理。


    他在飛機上的 14 個小時裏,一定有人做過什麽。


    裴澈點開微信,打給向斯微。


    兩次,沒有人接。


    他皺緊眉頭,正想打給孟杳,裴瀾的消息再次發來:[建議你現在去查一下你和她有沒有被拍到過。]


    [不要影響家裏,誰也不知道爺爺生氣了會怎麽做。]


    兩行字,清楚明白,不愧是裴總的危機意識與應變能力。


    裴澈臉色陰沉,直接撥電話過去。


    “是你嗎?”他開門見山。


    裴瀾愣了三秒,反應過來後恍然一笑,“你覺得呢,董事長?”三天前裴澈履新,這是她第一次喊他董事長。


    裴澈說:“直接一點吧。”


    裴瀾默了一會兒,出聲道:“不是我,我對你那女朋友沒什麽惡意。一普通姑娘,跟我半點關係沒有,我不閑。”


    汽車平穩地拐了一個彎,裴澈看著車內嶄新整齊的裝飾,忽然思緒一頓。


    當然不會是裴瀾,裴瀾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姐弟齟齬多年,她痛恨的是裴德安不講道理的偏愛,是裴澈沒有理由的得天獨厚,是這所謂百年望族、詩禮名門裏,最卑賤最野蠻的輕女厭女。


    是不公平。


    這麽多年,麵對裴澈,她把她的憤怒、不滿、難纏,統統擺得很清楚。她不會背地作梗,更不會針對向斯微。


    裴澈像忽然撥開眼前迷霧,十分鍾前的自己霎時無比陌生。


    電話裏,裴瀾繼續說:“你如果要聽實話,實話就是,我還挺希望那位向小姐嫁給你的。”


    “你們走不到最後,所以如果她嫁進裴家,你會很麻煩,而我樂見其成。”


    “所以,我真沒必要動她。我挺歡迎她的。這樣解釋,你應該能相信了,董事長?”


    她一如往常,極盡譏諷之能事。


    而裴澈沉默,良久,他低聲說:“抱歉。”


    裴瀾明顯愣了一下,而後才說:“客氣了,向您匯報工作是我的職責之一。”


    她掛斷了電話。


    車窗外風景變換,曼哈頓的街景是永恒不變的暗色調。


    裴澈靜了一會兒,對前座的助理說:“給我訂一張回東城的機票。”


    助理詫異,看他臉色,“什麽時候的呢?”


    裴澈低頭,“明天。”


    他給裴瀾發微信:[你明天能到紐約嗎?]


    裴瀾回複:[什麽意思?]


    [這個項目是你的。我明天回國。]


    沒有等回複,他知道裴瀾會來。她從來都比他更進取,也更有資格。


    而後撥通了孟杳的電話,半分鍾後被接起。


    沒有等他問,孟杳徑直開口:“你看到網上的消息了?”


    “嗯。”裴澈說,“向斯微在你那裏?”


    “我在秋園路,昨晚就過來了,你放心。”


    “她怎麽樣?”


    孟杳看著陽台上平靜打電話的人,回答:“在和陳港生溝通回應和退貨的事情。熱搜是昨天夜裏被頂上去的,陳港生那邊錯過了最佳回應時間。”


    裴澈壓下心中對這個名字的厭煩,問:“他們打算怎麽做?”


    “無條件退貨,然後出聲明澄清。”孟杳說,“好在她們還有設計稿和溝通記錄,能證明那個手套不是斯微的設計,那是工廠積壓的庫存。斯微反對用那些,是陳港生那邊負責運營的員工出了岔子。”


    裴澈皺眉,這樣的澄清會有效果,但作用不大。


    眼下輿論的怒火遠遠不止一個手套包裝那麽簡單,網友已經拿向斯微之前的經曆做文章,真真假假的東西被扒出來,任何一點都可能經過扭曲和放大,成為新的導火索。


    他正想說什麽,聽見電話那頭的動靜。


    “向斯微現在能不能接電話?”他問。


    孟杳將手機遞給從陽台出來的斯微,用口型說“是裴澈”。


    斯微有些累,捏了捏眉心,才伸手接過手機,“喂?”


    “你怎麽樣?”裴澈留心她的聲音,和平時似乎沒有不同。


    “還好啊,不用擔心。”斯微笑笑,“小事情,本古早網紅 hold 住。”


    裴澈沒有笑,嚴肅道:“我幫你處理。”


    那頭靜了幾秒,而後斯微失笑道:“……幫我刪帖封號出律師函啊?”


    “向斯微。”裴澈聲音加重,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他不明白在明明有解決方案的情況下,她為什麽這麽願意替別人的失誤買單。


    “……好啦。”斯微歎了口氣,語氣裏竟多了些安撫,“你等我們先出聲明好不好?先澄清一下事實,如果還有那麽多嘴賤的人,就拜托你幫我清理嘛。”


    “你”、“我們”。


    裴澈沒說話。


    “先讓我澄清,好嗎?”斯微又問了一遍,從疲憊中強撐起一點溫和的耐心。


    “好。”裴澈沉聲。


    “嗯嗯,你放心,我沒事的。”斯微聲音裏終於帶上點笑意,“哦對了,還有評論裏那些……都是假的,陳港生和周諒在一起是我來東城之後的事,他們倆都是我的好朋友,沒有那些奇怪的關係。”


    “我知道。”裴澈無奈,“這個你也要解釋?”


    斯微抿抿唇,“謝謝。”


    裴澈頓了頓,沒告訴她他明天回國。又關心了幾句,掛斷電話。


    車裏安靜下來,裴澈閉了會兒眼睛。千頭萬緒的事情在腦海中被爬梳,倏然,他想到什麽,猛地睜開眼,臉色變得難看。打電話給裴秉之,沒有人接。


    又直接打回老宅,傭人說裴秉之出海和朋友釣魚了,這兩天都沒有在家。


    裴澈臉色難看極了,手機捏在手心裏,思忖良久,打電話給鄧宇:“給裴秉之訂回歐洲的機票。”


    “找到他人,越快越好。”


    “你親自去送,落地後收掉他的護照。”


    *


    一個小時後,鳳城動物園官方賬號發布了澄清和無條件退貨聲明。向斯微用許久沒有登陸的賬號轉發。


    評論區有人信,有人不信,還有人認為他們隻澄清了手套的事,那說明向斯微心虛,變相承認了“水學曆”、“當小三”的事。


    但熱搜在降,退貨量也沒有他們預期的那麽大,理性的聲音開始出現,輿論得到了控製。


    裴瀾還沒到,裴澈仍然需要按既定行程工作。他在午餐會的間隙刷新到這些消息,又收到向斯微連著幾張古靈精怪的表情包,告知他“小 case,已解決”。


    他回複一個“ok”手勢,叫她不要再看手機,吃完晚餐睡個好覺。但並沒有完全放心。


    另一邊,斯微終於喘了口氣,被孟杳拉著出去吃飯。飯後她堅持不用孟杳再陪,獨自回家洗澡,關掉手機,補了悠長一覺。


    第二天很晚才起,且吃過早飯才將手機開機。


    斯微覺得這真是她睡過最糟糕的一覺,怎麽也不踏實,身體累極了,神經卻還跳動著,反複夢到半真半假的熱搜話題,如同潮水漸漸湧高淹沒她的身體。不情不願地打開手機,無數條消息湧進來,她背後一涼,沒有查看熟人消息,直接點進了社交媒體。


    實時話題第一位,赫然在列——


    一隻海龜象 培安太子


    第36章 那是多高貴的一道金身啊。


    裴澈小的時候,有一次跟母親去戲館看戲,被媒體偷拍過。三流小報沒什麽操守,拍到他獨自坐在椅子上,便說他被母親冷落,沒有人管;拍到沈毓在後台和人聊戲、試戲服,就說裴家兒媳水性楊花;再聯想一下裴秉之總被拍到出入夜店,便得出結論——裴家親緣淡薄,家宅不寧。


    裴澈也是長大後才知道,那一次裴德安發了很大的火,後來很多年沒有媒體敢拍他,讓他如同普通人一樣度過了學生時代,也是那次裴老先生雷霆之怒的原因。


    近幾年他倒有了維護媒體關係的職責,露麵也不算少。可他如今已不再是八卦記者們對裴家家宅秘辛斷章取義的工具,所以即使可以拍,也沒有媒體關心他每天上班下班的無趣生活了。


    此刻在機場被圍,對裴澈來說是頭一遭。


    他的手機裏源源不斷地湧進各種人的消息,他一條都沒有回複。剛剛在飛機上,卻還是連接了 wifi 去看網絡上的輿論到了哪一步。


    如裴瀾所預料的,他和向斯微被拍到過。僅一次,也不是多麽親密的動作,隻是一起吃飯,在秋園路的路邊小店。


    一石激起千層浪,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但最主流的聲音都是——


    “裴家人又不瞎,這種名門望族怎麽可能找個網紅當女朋友啊……別是什麽新型公關手段吧”


    “很明顯是公關啊,她真名和 she/ji/shi 這兩個詞已經搜不到了,她評論區好多帖子也被刪了,真舍得下血本”


    “好家夥,拿培安太子出來給她擋槍嗎……真是 big 膽”


    “她不是高中就插足同學嗎,這種人哪裏有底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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