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還有過這樣的事,”宋澹十分驚訝,看著幺女的神情已有幾分異樣,也說不清是讚許還是陌生,“疏妍還未曾在家中提起……”


    “四小姐自有一番好心性,雪中送炭又不欲人知,”薑氏笑意更多了些,“隻是她不計較、我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此次拜府也一並帶了些謝禮來。”


    說完便又叫了獨子一聲,方獻亭再次起身,從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臨澤手上接過一個不大不小的沉香木盒,轉手向宋疏妍遞來,說:“小小薄禮,聊表寸心。”


    那個尋常的動作卻又勾起了宋疏妍的回憶,令她思及一年前自己將春山圖裝進匣裏歸還與他的舊景——他們之間實在沒有什麽緣分,想來眼下這份禮物即便此刻收下了、未來不知何時也還是要歸還的罷。


    她猶疑未接,還是回頭看了父親一眼,宋澹淺觀情勢也覺得不便推拒,便說:“夫人與侯爺實在太過客氣,真是折煞小女……”


    這便是讓收的意思,宋疏妍會了意、隨即低頭向方獻亭道謝,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已然感到一側萬氏母女怨憤的目光要將自己戳出一個洞了。


    她默默歎著氣,接著低眉斂目地坐下,他則等她坐了才晚一步落座,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總覺得這有些……


    還沒想出該如何描述,一旁的薑氏便又開了口,還是對宋疏妍說:“其實早該來謝你,隻是此前我一直在廬州養病、近來才轉好要回潁川去,前前後後耽誤了一年之久,還望四小姐不要怪罪。”


    這話就真是折煞了,宋疏妍亦不安起來,連忙欠身回道:“舉手之勞本不足掛齒,夫人盛情疏妍實愧不敢當……”


    說著又悄悄抬目看了一眼薑氏的臉色,確比去歲在江上見時紅潤許多、眼神亦不似早先在靈堂上那般渙散了,想來這一年靜養終是沒有白費,她亦真心為這位夫人感到高興。


    ——她說她要從廬州回潁川了?那麽方獻亭此來江南便是專程接母親回去的?可又為何會轉道金陵?眼下長安形勢那般複雜,他身為潁川方氏一宗新主……難道不用回去主持大局麽?


    思疑間手心微微一熱,卻是薑氏輕輕拉上了她的手,除外祖母和吳氏外還沒有哪位長輩會這樣待她,她微微一愣,又聽對方笑道:“你這孩子也是太過拘禮,隨意說些閑話而已,倒不必如此板正——我可否直呼你名?總稱四小姐到底顯得有些生分……”


    宋疏妍自然不能拒絕,便微微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坐在對麵的宋三小姐看了眼前這幕可真險些要咬碎一口銀牙,心說當初在長安時她和母親那般討好巴結、先國公夫人也隻是淡淡稱她一聲“三小姐”,怎麽如今卻肯給她這個沒了娘的破落妹妹如此大的臉麵?


    她自不忿,薑氏卻不會看她的臉色行事,一見宋四小姐點頭便柔柔喚了一聲“疏妍”,而後又問:“去歲見你時你應尚未及笄,如今也該有十五歲了?不知是否已許了人家、抑或有心儀的人了?”


    這、這話……


    若說方才萬氏母女心下還抱著幾分僥幸、想著先國公夫人應是隻欲答謝那小蹄子的相助之恩,眼下聽了此言卻再不會誤解了——這薑氏分明是相中了宋疏妍!有意要給方侯討新婦!


    宋疏妍聞言也是懵了個徹底,明明不是個啞巴卻也說不出話了,坐在身側的方獻亭亦忽然咳嗽了兩聲、聲音離她很近,她回過頭去看他,正瞧見他神情也頗為局促、倒不似平日那般舉重若輕冷冷淡淡。


    “母親……”


    他極快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皺眉喚了薑氏一聲,想來是不願母親亂點鴛鴦譜,她雖知這是理所當然,可心底一鬆的同時又莫名生出幾分澀意,好沒道理。


    “勞夫人記掛,四丫頭已許了人家……”


    突然出聲插話的卻是萬氏,她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原本就高聳的顴骨看上去更鋒利幾分。


    “是宣州太守汪氏的嫡長子,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與四丫頭也見過數麵了,若是夫人與侯爺得閑或可在金陵多留幾日、說不準還來得及吃上一杯喜酒。”


    ……喜酒?


    這話真是荒謬透頂,宋疏妍與那汪大公子之間八字尚沒一撇、幾次見麵也都是在長輩眼皮子底下,偏她這麽一說就顯得她已與人家有了什麽首尾,可見為替自己女兒爭一份好姻緣早已是不管不顧了。


    宋疏妍將她那些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某一刻反駁的話已到了嘴邊、想一想卻又都吞下去了——並非她怯於與繼母分辯,隻是深知多解釋這一句也並無什麽用處,潁川方氏的門檻不會因她多說一句便降低一寸,方獻亭的本心更不會因她多說一句便對她傾斜一分。


    “母親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妥了——”


    誰料一片短暫的靜默中宋二公子卻忽然開了口,雖並未瞧出宋疏妍同方氏之間頗有些微妙的氣氛,卻也不願萬氏硬將個愛嫖的同自家妹妹牽扯在一處。


    “妹妹同那位汪大公子統共便沒見過幾回,眼下言及婚姻之事恐為時尚早,何況她的婚事說到底還需錢塘那邊點頭,眼下這般草率怕會傷了妹妹清譽……”


    這話一出口萬氏的臉色便陡然難看起來,雖則外表還硬撐著體麵、可那眉梢眼角流露的尷尬卻實在難以遮掩;宋疏妍心中一晃,即便知道有些話說也無用、卻還難免要對二哥由衷生出幾分感激——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側首要看向二哥時當先看到了方獻亭的手,原本是有些用力地合攏,等二哥說完後卻又微微鬆開了……


    她沒有多看也沒有多想,目光仔細地避開他同二哥對了個眼神,回過頭便繼續安安靜靜地坐著了;薑氏最是眼明心亮,早已將堂上眾人的百般情態盡收眼底,嘴上則好心地接了一句:“原是這樣……疏妍出落得這般好,往後自然也要尋個出挑的郎婿,確是急不得的。”


    這話的意思便又模棱兩可了,坐在主位上的宋澹聽了一時也拿不準先國公夫人究竟是否有意同自家結親——新君已然登基,宋氏於方氏而言理當並無年前那般要緊,何況他與弟弟已避居江南,又有什麽值得方氏親自……


    他暫想不透徹,當時也就未把話說深,隨口應兩句後便轉而問起兩位貴客預備何時歸於潁川,薑氏便稱自己有意待天回暖些再乘船北去,更轉頭對宋疏妍笑道:“金陵自古風流無限,我與貽之便住在青溪北岸,疏妍倘若得閑,還要多來陪我去坊間轉轉才好。”


    第48章


    宋氏名門望族講究禮儀, 自不會令遠來下顧的貴客另居別府,當日宋澹和萬氏便對新侯和先國公夫人懇切相留、請他們在宋府小住幾日,薑氏見此盛情難卻、又不願大張旗鼓鬧得滿金陵城的人都曉得潁川方氏來了, 遂終點頭應下。


    堂上一見過後眾人各自散去,方獻亭則同宋澹一起入了書房、想是另有要事要談;宋疏妍回了自己的院子, 遲了好幾步才回過味來, 暗道方氏此來金陵應當還是為了長安城裏那位新君——如今朝野上下皆有其弑父奪位的流言,宋氏身為江南名門之首在士林間確有一呼百應之能,也許他來是為了籠絡江南一係?勸父親擺明立場為新君正名?


    她想得出神,好半晌都在坐床上一動不動, 一直跟在她身側的墜兒卻耐不住性子、打從進門起便一直在屋裏亢奮地走來走去, 好容易等到出去做活的崔媽媽回來, 連忙緊緊拉住她的手說潁川侯和他母親薑氏來了,對她家小姐那是千般萬般好、說不準還要提親呢!


    崔媽媽一聽驚得眼都睜圓了, 宋疏妍卻是回神失笑, 無奈搖頭:“莫要聽她瞎說,沒有的事。”


    “怎麽沒有了!”墜兒急得跺腳,一張可人的小臉兒都漲紅了, “明明就有的!方夫人都問小姐有無婚配了!”


    “不過是長輩沒話說才隨意問起的場麵話罷了,”宋疏妍又歎一口氣, 眉眼間的確並無一絲驚喜, “哪裏做得了真?”


    “夫人連禮物都送了!”墜兒真是急死了,著急忙慌又去捧那個方獻亭親自遞來的沉香木盒,“便是正房那幾個嫡出的公子小姐也沒得了這般大的臉麵,方氏分明就是對小姐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


    宋疏妍淡淡一笑, 也許因為這一年裏心潮曾因那人澎湃過多次,如今真親眼見了他便反而不敢再有什麽起伏——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 在山中,在林間,在江上,他總是輕飄飄地來又輕飄飄地走,來時令她心神搖曳朝思暮想,去時又那般悄無聲息了無痕跡。


    ——但也好像不是全無痕跡,總會留下一些爛攤子給她收拾,譬如今日繼母和三姐姐的怨憎便要由她一人消受,待他離開金陵後她還不知要如何被銼磨呢。


    淡淡的自嘲浮於眼底,她卻還是輕輕打開了那個木盒的蓋子,其中藏的乃是一隻質地清透的玉瓶,雖一看便知價值不菲、卻顯然並未帶幾分用心,不過就是名門往來最常見的禮物,規規矩矩體體麵麵。


    她便又將蓋子合上了,心中既無歡喜又無失落,先囑咐崔媽媽將東西好生收著,後又抬眼對墜兒說:“逾越的話往後不可再講,夫人和方侯在的這幾日也盡量少出門,繼母那邊應是正盯得緊,莫要被她們拿捏住什麽錯處。”


    ……但她終歸還是要從自己房裏出去的。


    繼母的規矩一向頗嚴,晨昏定省日日不斷、可由不得她輕易躲著不去,次日一早過後園向正房去時墜兒便在她耳邊高興地低語:“小姐你瞧——方侯在那邊呢——”


    ……她已看到了。


    那實在是個很英俊的男子、無論何時出現在何處都由不得人瞧不見,江南至正月末時已有幾分和暖,園中梅樹花開正好,白緋二色相互映襯,料峭寒風過時偶爾吹落幾片花瓣、悠悠然飄在他玄色的衣襟上,矜貴又出塵。


    他竟出現在她平素生活的園子裏了……


    ……有些怪。


    她抿了抿嘴、想著還是快步離去不要照麵為宜,卻不料他已先看見了她,兩人目光對上、再繞開便顯得失禮,於是不得已還是站住了,沒過多久聽到他的腳步聲漸近,玄色的錦衣下擺出現在狹窄的視線裏,她知道那一刻自己的心還是不可救藥地亂了一亂。


    “……方侯。”


    她低頭對他行禮。


    他卻沉默了一下、與昨日在堂上見時一模一樣,短暫停頓後才應了一聲,回:“不必多禮。”


    她便起了身,也知該同貴客說句什麽應付場麵,隻是要開口時卻又不知該說什麽——能說什麽呢?一年未見的兩姓旁人,便是問及近況也顯得有些不得體。


    “……之前不是不願稱我為侯麽?”


    為難之際他卻先開了口,聲音低低的,多少夾雜幾縷春寒的清冷和梅花的幽香,仔細品來卻比那晚在江上船頭柔軟不少,也沒有當初那頻頻令她夢魘的血腥氣了。


    她感激他先行挑破沉默的善意,隻是這話卻有些不好答,實際她並沒想到他還記得一年前那些瑣碎的細節,而這些細節中包含的她對他異樣的情愫也令此刻的她感到難以啟齒。


    “沒有……”她隻好有些笨拙地接口,“……當初是我不懂得禮數。”


    他聽言似乎笑了一下,她沒抬頭便沒看真切,過一會兒又聽他歎曰:“一年過去,看來你我心境都變了許多。”


    這話她沒聽懂,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是哪裏變了,想一想又覺得不甘心,接道:“我倒沒有什麽長進,隻是循著方侯的意思做事罷了。”


    他挑了挑眉,卻從這似是而非的一句話裏聽出幾許怨怪之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偷偷發小脾氣,臉上的神情倒還十分得體;他想了想,又問:“我的意思?……是說沒讓你隨著你二哥叫我?”


    不說破還好、一講清她便感到自己無理取鬧了——她怎麽能這麽跟他說話?未免……未免太逾越也太不講理了……


    她心中懊悔、自想出言找補,要開口前卻聽到他先說:“不是不讓你叫……隻是當時情勢特殊,恐牽連你和宋氏。”


    這道理他們都懂,實際宋疏妍原本也已感到幾分愧疚,然而此刻聽他用極似解釋甚至哄慰的語氣同她說話、那股子愧疚之感便莫名消退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好像有點開心……又好像有點不開心……


    她兀自費解、嘴上還是不說話的,他便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有點涼又有點熱,略微猶豫一下,又說:“如今可以了……你若還願意,便隨你二哥叫吧。”


    “如今可以了”……


    隨著二哥哥……叫他“三哥”?


    她眨了眨眼,那兩個字隻是在心底轉一圈便讓她深感羞赧,於是立刻臉熱起來,胭脂一般豔麗的緋色悄悄染上她的臉頰和耳垂,已然及笄的少女便是枝上最引人流連的粉英,一情一態皆會撥動他人心弦。


    墜兒在一旁瞧得真,那位侯爺分明一直低頭盯著她家小姐看,眼神一錯也不錯、神情也柔和得要命——這怎麽就不是那個意思了?這明明就是那個意思啊!


    “我……”而宋疏妍已心跳如雷,當時也是口訥語塞,“我還是……”


    “四妹妹——”


    偏在這個當口有人要橫插一杠,不必回頭便知來的是宋三小姐,她穿一身明豔惹眼的鵝黃色春裝、婀娜的身段被勾勒得妙不可言,似乎真無懼於這颯颯春寒簌簌冷風,神情也活潑俏麗得緊。


    一陣風似的快步走到近前,嘴上叫的是“四妹妹”、可眼睛一直盯著的卻隻有方獻亭,止步時柔柔下拜,隨即又細聲細氣地問:“貽之哥哥怎麽也在?可是在同四妹妹說什麽有趣的事麽?”


    這聲“貽之哥哥”雖早不是第一回 聽了、可在眼下這個時機卻仍令宋疏妍有些出神——“貽之哥哥”自比“三哥”親密許多,她也不知為何三姐姐能這麽容易叫出口、她卻……


    “沒有,隻是恰巧遇上四妹妹,”胡思亂想間他已作了答,聲音還同過往一般淡淡的,“三小姐可是來尋她一同去令堂院中晨省的?”


    一句答卻令在場幾人都沉默了。


    “四妹妹”……“三小姐”……


    宋疏妍是著實沒料到他會忽然這樣喚自己,雖說也不是多逾矩的稱呼卻還是令她一顆心酥酥麻麻地癢;宋疏淺則是明明白白感到自己遭了冷落,除了那稱呼上的差異、後麵那句詢問也莫名有些不對味,好像他是她四妹妹的什麽人、她來找她必得經他過問似的!


    這、這……


    三小姐的臉一陣紅又一陣白,心底早已掀起一番驚濤駭浪,嘴上卻隻能壓著若幹委屈忿懣去應一聲“是”;方獻亭點點頭,似乎也無意再多留了,與兩人道別後便折身而去,隻是走前分明又多看了錢塘那個小蹄子一眼,像是有些舍不得她似的……


    這、這……這真是豈有此理!


    第49章


    因有昨日堂上贈禮和今日“四妹妹”這一聲稱呼鋪墊在前, 萬氏母女對宋疏妍的嫉怒怨恨自然越積越多,倘若擱在以前恐怕早就要尋個由頭責打罰跪,如今卻礙於薑氏和潁川侯都住在府上而不便大肆發作, 頂多也就是在晨昏定省時冷臉叱罵譏諷幾句,雖則言語刻薄得厲害、卻也不至讓宋疏妍當真放在心上。


    宋三小姐打從出生那日起便沒受過這等委屈, 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如意郎君漸漸對自己一貫瞧不上的幺妹動了心思便更是倍感屈辱, 因長姐和姐夫年前便回了揚州、於是隻好將滿腔怨憤皆發泄在母親身上,萬氏見狀亦是又疼又惱,隻哄女兒道:“那小蹄子是什麽出身,哪配嫁進潁川方氏?不過是此前背著咱們使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勾搭你貽之哥哥, 方夫人是礙著麵子才給她幾分好顏色, 真要說婚嫁卻是絕不會容她有一絲妄想的……”


    “可是萬一呢!”宋疏淺哭得兩眼腫如核桃, 淚水將一張漂亮的小臉兒糟蹋得黯然失色,“母親是沒瞧見, 貽之哥哥對那賤人輕聲細語、還叫她‘四妹妹’——他都同我認識多少年了, 卻隻肯叫我‘三小姐’……母親……你要為女兒做主啊母親……”


    一通哭訴真是十分動情,亦將萬氏心底的火燎得越來越旺,她一邊輕輕拍著親生女兒的背柔聲哄慰, 一邊在抬頭時狠狠撂下臉、眼底閃過分明的冷色和厲芒——


    那生不出兒子的喬氏當年便占著正妻之位擋了她的路,如今她的女兒……


    ……卻休想再阻了淺兒的良緣。


    這些輾轉於暗處的迂回惡意於宋疏妍而言實在不算陌生, 繼母一向待她苛刻、如今也無非就是更激烈些, 她自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而實則心裏卻並沒有多麽在意。


    ……能令她生亂的隻有方獻亭。


    不過是在園中偶遇時隨口說了幾句話,那尋常的一幕卻總在她眼前盤桓不去——“四妹妹”這稱呼有什麽特別?人人都這樣叫她,不單是家裏的哥哥姐姐, 就是隻有幾麵之緣的方四公子和婁家姐姐也是一樣,卻唯獨他喚的那一聲令她恍惚失神, 甚至朦朦朧朧地……起心動念。


    他……會不會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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