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橫禍,蔣中朝可憐王雪平孤兒寡母,便主?動幫陶竹辦戶口,來北京上學。


    陶九和王雪平也商量好,以外?派為借口,至少先讓陶竹安心讀完書,不要讓她因為有個在牢獄裏的爸爸而受到影響。


    這天晚上,她們的小房間裏沒有開燈。


    王雪平哭累了,陶竹給她蓋好被子,讓她早早地睡了。


    等?她睡著,陶竹才拿了自己的浴巾,到衛生間裏,擰開花灑。


    震驚、痛苦、悲憤,重重複雜的情?緒摻雜在一起,苦澀的眼?淚順著花灑裏的水,流進漆黑的下水道。


    ……


    大概是這件事距離剛發生的時候已經過去太久了,王雪平一覺醒來便像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還給沒回家過年的人分了些吃的,一直維持到大年初四重新歸崗。


    期間陶竹在她麵前也表現出像是坦然接受了的樣子,隻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躲進廁所偷偷看著陶九的微信頭像流眼?淚。


    陶竹是傾訴欲非常重的人,遇到事情?,她會習慣向朋友傾訴,這樣會減輕她的痛苦。


    她能信任的隻有程果,但程果沒接她的電話,到了很晚的時候,程果再撥回來,陶竹已經不想說了,幹巴巴地祝了她新年快樂。


    在家裏呆了一整個過年,再出門,是蔣俞白帶著陶竹參加了一場慈善拍賣晚宴。


    她跟在蔣俞白身邊,見到明?星雲集的現場,他們吃飯的桌子就在那群盛裝打扮的明?星們身邊,現場攝像頭在拍照捕捉,很有可能一個不小心就把他們拍進去。


    但此?時陶竹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從?陶九入獄的事情?裏走出來,沒什麽心情?去看光鮮亮麗的明?星。


    她在璀璨的燈光下喝飲料的時候,會想陶九現在是不是在透不進光的密閉混凝土房間裏連饅頭都沒得吃。


    中途忍不住難過,陶竹跟蔣俞白打了聲招呼,跑到廁所裏洗了把臉。


    冰涼的冷水把淚腺收緊,陶竹洗完臉正準備去拿紙巾的時候,有人給她遞了張紙。


    本以為是保潔阿姨,但抬頭一看,竟是吳家月。


    吳家月是童星出身,陶竹很小的時候就看過她演見過古裝戲,人長得漂亮,演技也好,小時候就是主?角,隻是運氣似乎一般,後來“流量小生”一詞憑空出現後,她因為不屬於流量的那掛,就隻能演女二這類角色了,但不管怎麽說,也是娛樂圈裏叫得出名?字的女明?星了。


    前段時間她剛生完小孩,還在全?平台掛過兩天的熱搜,引發了不少“回憶殺”的討論,因此?陶竹對她的印象更深刻。


    在這樣的環境裏,在廁所遇到明?星也不是什麽難事,但陶竹沒想到會有明?星主?動給她遞紙。


    吳家月產後恢複的很好,瘦到能塞進最小碼的禮服裏,她把紙遞給陶竹後說:“剛才咱們兩個坐在同一桌的,看你吃飯的時候表情?就不怎麽好,是心情?不好嗎?”


    陶竹接過紙說了聲謝謝,不知道是麵對陌生人的善意,還是因為這一句話又想到陶九,聽得她鼻子一酸。


    吳家月敏感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輕輕地抱住了她,揉著她的頭發,溫柔地告訴她一切不好的事都會過去的,一定要堅持住。


    陶竹連著“嗯嗯”了幾聲,到底是忍住了眼?淚。


    如果,命運能預知,時間的齒輪可以撥亂反正,陶竹知道現在距離吳家月自殺的時間,不到三年,她一定會比吳家月更用力地抱住她,說出更有力量的話,給吳家月至少那麽一點點,活下去勇氣。


    可惜,陶竹什麽都不知道。


    她從?廁所回到主?會場,隻看見了在閃著金光的宴會廳裏,穿著黑色大衣的蔣俞白,神色傲慢地看著來敬酒的明?星們。


    在所有公開場合裏,永遠高貴的蔣俞白,連皮鞋都鋥亮反光,一塵不染。


    察覺到來自陶竹的目光,蔣俞白微微側過頭,看著她的方向笑了下。


    他位高權重,坐的位置在整桌的正中間,所有人都順著他目光的角度,以極快的速度看過來。


    能參加這場晚宴的明?星,都是娛樂圈的鳳毛麟角,能在這樣一個大染缸裏混出名?堂,沒人不會察言觀色。


    有人拉住陶竹,問了她衣服的品牌,問了底妝,問了麵膜和保養,一切潤物細無聲,親切的恰到好處。


    陶竹不可以難過,微笑著一一回應。


    她的情?緒雖然在外?麵不那麽外?顯,但是今天話明?顯少了很多,而且連坐在同一桌的陌生人都能注意到她的情?緒,可蔣俞白卻看不見。


    他和今天的主?辦方交情?匪淺,讚助了今晚全?場的紅酒,被眾星捧月般擁簇,連帶著陶竹,也受到了許多優待。


    陶竹抿了一口高腳杯裏晃漾的紅酒,那是他教她品嚐過的幹紅。


    酸的,澀的。


    第47章 內部消化


    監獄有固定的探親時間, 陶竹在時隔四年後,又?一次見到了陶九。


    比起上一次見麵,陶九瘦了, 人也?黑了,看到陶竹的時候他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穿著深藍囚服的陶九緊張地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袋, 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就知道外派什麽的,瞞不過?你。”


    陶竹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隔著玻璃,她抬手抹了把眼淚,分?明在路上準備了許多話,想問問他過?得好不好,缺不缺什麽,需不需充錢買東西, 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 就知道什麽都不用問了。


    怎麽可能過?得好, 怎麽可能不需要錢。


    她輕輕抽泣,半晌,隻喊出了“爸爸”兩個字。


    陶九硬撐著眼皮,咬緊牙關把眼淚含在眼眶裏,兩腮咬酸了,擠出了一聲“哎”。


    在王雪平麵前?還硬撐著, 但親眼看到陶九之後眼淚根本忍不住, 大滴大滴往下?掉,久久不能平靜。


    歲月和困境在陶九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可許多事不必讓孩子知道,陶九沒有多說, 帶著慈祥的溫柔,一字一句地輕聲安慰著陶竹。


    “道理我都明白,我隻是?想不通,為什麽會?這樣呢,這彌天大禍怎麽就到咱們家了。”陶竹抽噎著,“我還以為咱們一家人可以團聚了,沒想到被分?的更遠了。”


    “也?很快了,不到半年了,咱們一家人也?就能團聚了。”陶九慈愛地笑著,還能跟她開玩笑,“等爸爸出去了,你可不能嫌棄爸爸啊。”


    陶竹連說了好幾聲“不會?的”。


    他的目光柔和,像陶竹小時候那樣,逗她說話:“來,跟我說說你大學裏麵都發生什麽事了?我沒上過?大學,都沒進過?大學校園,一直挺好奇的,這不終於有機會?聽你跟我說了。”


    ……


    他們兩個在探望室靜靜地聊天,分?享彼此的生活,盡管環境不盡人意,但至少有陶九陪著,陶竹一點一點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不管昨天發生過?什麽慘絕人寰的事件,今天的生活也?要平靜繼續。


    陶竹深知,這兩年王雪平獨當一麵帶著她不容易,就算是?裝,她也?得堅強。


    從探望室出來,陶竹已經換好了情緒,她挽著王雪平,安慰她的情緒。與此同時,也?更加下?定決心要努力賺錢。


    -


    寒假結束前?幾天,陶竹去公司辦了相關手續,交還資產,加了幾個平時對她照顧比較多的個哥哥姐姐們,重新?搬回了學校。


    回學校那天是?個下?午,正好蔣俞白要出門?,就帶了她一起。


    進到學校裏陶竹碰到了室友陳喜碧,她過?年回老家,早上剛回來,她接過?了陶竹手裏的衣服,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咦?!小桃兒你家的車怎麽能開進學校啊?學校不是?不允許機動車嗎?”


    不等陶竹回答,陳喜碧又?往車裏看了一眼,這一眼讓她更驚訝了:“咦,這是?你男朋友嗎?”


    “不,不不是?。”陶竹不能嚴格地給?現在她和蔣俞白的關係下?一個定義,但她知道自己?絕對還沒有資格把蔣俞白叫做男朋友,驚慌失措地給?蔣俞白安了一個身份,“這是?我鄰居家的哥哥。”


    陳喜碧“哦”了一聲,主動打了招呼:“哥哥好。”


    蔣俞白靠在椅背上假寐,全程閉著眼,直到被問好,他才睜開眼,點頭?就算應下?。


    而後,他才緩慢地把目光轉過?來,冷淡地瞥了陶竹一眼便收回。


    車身幾乎是?擦著陶竹的後腰開走的。


    陳喜碧往前?拉了陶竹一把,瞪著那輛絕塵遠去的車,不滿道:“你這個哥哥也?太不小心了吧,他到底在不在乎你這個妹妹啊!”


    陶竹有些意外陳喜碧的憤怒,她本來以為陳喜碧打招呼隻是?在照顧她的自尊,沒想到陳喜碧竟然完全沒懷疑過?,像她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有開那樣車的哥哥。


    可在下?一秒,陶竹意識到,像陳喜碧這樣的單純,才是?一個大學生應該有的品質,而不是?像她這樣,見慣了名?利場的種?種?,遮遮掩掩。


    陶竹垂著眼,小聲地回答陳喜碧的問題:“不怎麽在意的。”


    “我看也?是?。”陳喜碧跟陶竹一起走回宿舍的路上,踢了塊地麵上的小冰塊,憤恨地給?她出主意,“等以後他給?你找了嫂子,你就在你嫂子麵前?說他壞話!”


    陶竹一愣,忽然想到蔣俞白之前?說過?的,他過?兩年就會?結婚的。


    她點了點頭?,用力吸了一口北風裏的涼氣,逼自己?說:“好,我講他壞話。”


    臨近開學的幾天,室友們陸續從老家回來,給?彼此分?享從老家帶回來的特產,陶竹跟程果一起吃了飯,也?拿到了一串程果媽媽親手做的香腸。


    拎著香腸走回宿舍的路上,陶竹還在給?蔣俞白發消息,走著走著,發現身後多了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雖說是?在學校裏,大概率不會?有壞人,但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混進來個殺人不犯法的神經病。


    陶竹沒看蔣俞白回了什麽,緊張地發了條消息:俞白哥方便接我個電話嗎?


    蔣俞白直接打過?來,問:“怎麽了?”


    陶竹故意很大聲地說:“老公你在宿舍門?前?等我呢啊!”


    電話那邊低低地笑了一聲,玩味似的重複她的稱呼,拖長了腔調:“老公?”


    陶竹迅速且小聲,聲音嚴肅:“俞白哥我好像被人跟蹤了,幫忙偽裝下?。”然後打開了聲音外放,如果後麵的人是?真的跟著她,她至少給?他一點威脅,又?大聲說,“你要過?來接我嗎?好的呀,我在北足球場這邊,快到紫荊操場,你往這邊走就好啦!”


    蔣俞白:“北足球場,快到紫荊操場,對吧?”


    “嗯!對!”


    陶竹說完這句話腳步加快,做出在迎接他的偽裝,但沒想到她一快,後麵跟著她的那道黑影直接跑起來了,黑影拍了下?她的肩膀,還沒來得及說話,嚇得陶竹抱著手機尖叫出聲,香腸都嚇掉地上了。


    蔣俞白著急的聲音愈發低沉:“小桃兒!怎麽了?”


    黑影幫她把香腸撿起來,陶竹定睛一看,發現是?個同齡人,她哆哆嗦嗦地問:“你是??”


    黑影看了眼她正在通話的聊天記錄,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是?陶竹同學嗎?”


    陶竹:“我……我是?,你是??”


    黑影自我介紹:“我叫高思捷,是?燕大的學生,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得知是?同學,那至少沒危險了,陶竹不讓蔣俞白擔心,跟他說了聲“沒事了”之後掛斷了電話,邊順著胸口的氣邊問高思捷:“什麽事啊?”


    “我……”高思捷本來挺著急的,但真要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從兜裏拿出一個盒子,給?她看了裏麵的項鏈,“你能幫我把這個給?陳喜碧嗎?然後讓她接一下?我的電話,她接一下?就行?。”


    男生比出一個“一”在麵前?,誠心誠意地懇求她幫忙。


    “啊……”陶竹恍然大悟,“所以,你是?雪碧的……”


    高思捷低下?頭?,撓了撓鼻子,靦腆承認:“嗯。”


    陶竹笑了,答應了這個小小的請求。


    從冷風室外回到溫暖的宿舍,其他兩個室友剛知道的室友正在對雪碧嚴刑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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