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裏?的實?習生不少,都是還沒張開的學生,也不太會打扮,然而就在這群璞玉裏?,陶竹本身就是長相?很耀眼的那類,但她似乎自己完全不知道,也從沒用過?自己的美貌兌換過?任何優待,跟她對產品時兢兢業業,因?此給艾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今天這樣燈紅酒綠的場合連艾米都是第一次來,看見陶竹,艾米頗感意外?。


    艾米扯了扯李颯的袖子,等李颯俯身傾過?來的時候,她指著陶竹身邊的男人?問:“哎,那個男人?是什麽身份你知道嗎?”


    李颯本是笑著的,等順著艾米指的方向看出她指著的人?是蔣俞白後,收起了在她腿上遊走的手,也收起了笑意:“怎麽了?跟著我不夠,想攀高枝兒?了?”


    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卻讓艾米聽懂了那個人?的身份。


    那是連李颯都夠不到的人?。


    艾米本來不打算聲張,想著哪天私底下見到小實?習生的時候跟她套套近乎問出個結果再說,但李颯心情看起來有些不好了,她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直接把陶竹賣了:“沒啊,我就是好奇,你們公司的實?習生怎麽會跟著他。”


    她的語氣拿捏的極好,在傲慢和矜貴之間,想給李颯表現出來一種“她看不上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是實?習生才?跟的”態度,既表達了自己忠誠,同時也抬高了他。


    艾米還在滿意自己的表現時,卻沒留意到李颯的表情已經變了,他差點站起來:“誰?你說誰是實?習生?”


    李颯是這城裏?瀟灑自在揮金如土的公子哥兒?,即將上市的傳媒公司總裁,艾米從沒見他這麽慌過?,愣了下指著陶竹說:“就那個啊。”


    李颯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到桌子底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確定?”


    艾米都被問懵了,連她都以為?自己看錯了,看著那邊女生離開了蔣俞白,看樣子是準備去廁所,她猶豫著問:“要?不我跟著去看看?”


    艾米跟著李颯半年多了,大大小小參加過?不少他朋友的局,他朋友們都說沒見李颯對誰這麽好過?,平時他也確實?挺寵她的,本以為?李颯會像以前一樣,跟她說不是什麽大事,不用她親自過?去,但沒想到這次李颯說:“去,看清楚點。”


    跟蔣俞白認識這麽多年了,沒見蔣俞白身邊帶過?女人?,就帶了這麽一個,還出現在他公司了,這種事擱誰身上誰不怕。


    別不是他跟柳書白想查他點什麽吧。


    -


    陶竹上了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感覺麵前站了個人?,一般這種場合她都沒熟人?,也就沒抬頭?。


    低頭?洗手的時候,那個人?又站到她旁邊了,但是她好像也不想洗手,背對著洗手台在玩手機。


    陶竹覺得奇怪,看了一眼鏡子裏?,沒看清對方人?臉,倒是看到了她現在正在發微博的微博名,以及正在編輯的圖片,圖片看上去奇奇怪怪。於是陶竹默默記住了她的名字,打算回去之後搜一下看看。


    艾米就是在這時候回過?頭?的,陶竹對於他們剛才?的議論毫不知情,認出艾米之後還主動打了個招呼。


    這下,艾米百分百確認了,沒看錯。


    陶竹是知道艾米的微博的,以前實?習的時候還幫艾米寫過?文案,但絕不是她剛才?在廁所裏?看到的那個微博名。


    她回到座位上,點開微博,搜索剛才?記下來的名字,她本來隻是出於好奇想看一眼剛才?沒看清的那張圖片,沒想到這一搜,讓她窺探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第49章 於事無補


    如果男凝視角是把女性當被看的第二性, 由男性則通過各種媒介和渠道享受窺視愉悅,成為觀看和凝視的第一性的話(注一),那麽艾米的微博, 就是?同?等含義下的“女?凝”。


    陶竹剛才在衛生間看到的那張看不懂的照片,實際上?是?一張經過馬賽克後的斯處整形照片,而艾米的配文, 是?在驕傲的炫耀她做了這個手術之後,“l先生”多?有離不開她。


    陶竹又往下翻了翻, 艾米的小號言論放飛離奇,但百變不離其宗的是?,利用自己的女?性優勢,換取性別紅利,在心中產生對於男性的依賴並且給予他?們決定權,將自己合理地?處於一種低等的地位(注二)。


    配的圖片都是打了厚厚馬賽克的名牌包, 以及紅包轉賬, 展示自己換得的資源。


    艾米在微博小號裏?大方分享自己各種套牢男人和引導男人花錢的經驗, 百餘條評論和轉發,滿滿的“馬克”和“學到了”。


    但陶竹捋了下時間發現,當艾米第一次曬出l先生給她的轉賬,炫耀自己的魅力?和話術時,那位l先生出席飯局,帶的還不是?她。


    甚至後麵的幾次, 帶的也不是?她。


    上?方提示博主?新更新了一條微博, 陶竹往上?一拉,看到了艾米剛發的一條圖文。


    照片是?她剛拍的, 紅色的地?毯上?露出高跟鞋的一腳和名牌包的logo,地?毯上?百歲宴的迎賓文字被馬賽克掉。


    她配的文字是?:陪l先生一起去?上?流社會的晚宴, 結交新資源,姑娘們勤奮起來好麽,都別辜負自己的美貌。


    下麵的評論區全是?羨慕和學習中,而陶竹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結交新資源”的這位,實際上?把?領口調低了,然後在李颯沒注意到的時候,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同?一桌上?的男人們。


    想來以她發微博的頻率和內容,估計是?在足足教學和炫耀了四個月套牢男人的手段,才第一次被李颯帶過來參加生日宴。


    她的行為和她的微博內容聯係起來,讓陶竹不禁想笑。


    陶竹自己出身普通,同?寢室的室友也都是?外地?的同?學,經常會因為對北京的種種不熟悉而鬧出笑話,或者露怯,陶竹也會笑,但那種笑和今天的笑不一樣。


    今天的笑,是?陶竹發自內心的輕視和嘲笑。


    艾米所謂的教學,無異於螞蟻在教其他?螞蟻,如何絆倒大象。


    但事實上?就是?不可能絆倒大象,如果大象真的因為螞蟻的伸腿而倒下了,隻有兩?種可能,那就是?要麽它?想倒下,要麽就是?它?覺得新鮮想玩玩。


    大象可以隨時決定自己要不要站起來,也可以隨時決定,要不要踩死你。


    螞蟻哪來的資格沾沾自喜。


    聲色犬馬的生日宴上?,上?流社會觥籌交錯,陶竹看著微博裏?的異世界,有種無限下墜感。


    像是?地?麵的實感消失,她以為自己拽著什麽東西在往上?,實際上?卻被無形的力?量往下拽的更深。仿徨不定,無法預知最?後會落在怎樣的泥深淵裏?,死無全屍。


    就很想在這個時候,抓住一點什麽,真的能往上?浮起來一點。


    分明兩?個是?同?時去?衛生間的,但是?她都已經看了這麽久的微博了,身邊那個人還沒回?來。


    之前如果有類似的情況,陶竹都是?一言不發地?等著他?回?來,但今天情況有些特殊。


    她很想看見他?。


    離開座位去?找蔣俞白的時候陶竹的內心非常確定,她什麽都不做,她隻是?想看見他?。


    隻是?看著他?,也能緩解她這時候的無助與恐慌。


    衛生間沒有。走廊沒有。吸煙室沒有。甜品廳沒有。


    在陶竹快絕望的時候,她在酒店的空中露台聽到了蔣俞白的聲音。


    他?的聲音從風裏?傳過來,嚴肅到讓她倍感陌生:“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應該是?在和別人對話。


    陶竹的腳步放慢了些,從露台玻璃反射的折角裏?,看到了徐襄的臉。


    徐襄和孟嘉其是?朋友,這個場合她也來再?正常不過,但一想到剛才蔣俞白和徐襄一直在這裏?,陶竹的心裏?就悶得想哭。


    毗鄰的高樓大廈和城市的喧囂,在仿佛能通往雲端的空中露台裏?顯得微不足道。


    “蔣俞白,”陶竹聽見徐襄很自然地?叫了蔣俞白的名字,她釋然地?笑了笑,問道:“我還沒問過你,當時咱倆沒在一起,你後悔過嗎?”


    她的話像是?灌了子。彈,在她聽到的同?時擊穿胸口,讓陶竹的心終於停止了下墜,狠狠地?摔在地?上?。


    就算到了這個時刻,她也還是?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動靜,確保自己往後退的足夠多?,離他?們的世界足夠遠,不會被他?們注意到她的腳步聲,她才敢拔腿往回?跑。


    她不敢聽他?的答案,她怕聽到他?說後悔。


    更怕徐襄聽到這個答案之後,將她剝離出蔣俞白的世界。


    哪怕她知道,未來一定會有那麽一天。


    空調風打?在臉上?,陶竹忽然想到,看到艾米微博的時候,她感受到的拽著她往下的東西是?什麽。


    本來就是?他?。


    她清醒地?知道,當實力?懸殊天壤之別時,再?怎樣費勁心機修煉軟實力?,都是?於事無補。


    可是?在心裏?,又無時不刻都存在一絲僥幸。


    她知道以他?們的身份,不可能在一起。


    可是?能不能對她再?壞一點,讓他?的壞把?曾經他?對她的好都消磨掉,到她再?也不喜歡他?。


    這樣,到了真正分別的那天,她可以不那麽痛苦。


    可是?,看著桌上?被燈光照耀出金色光斑的紅酒,陶竹又想起來,她品酒的能力?是?他?教的。


    她常被英語老師評價為標準英音的英語發音,也是?他?教的。


    她融入這個城市,從自卑轉為適應,是?他?帶的。


    就算有一天,他?真的離開,被他?養成所生長的部分,也永遠代替了他?,和她共生。


    可在他?的生命裏?,她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沒了可以隨時再?換成新人的人。


    這可,真不公平啊。


    右手邊空著的座位有人坐下,坐下的人注意到她的情緒,低聲問她:“怎麽了?看起來又有點不開心。”


    陶竹抬頭一看,是?吳家月。


    這幾個月裏?,陶竹跟吳家月見過幾次,跟這個圈子裏?的大多?數女?生比起來,吳家月要平和許多?,因此她和陶竹算是?能說得上?兩?句話的朋友。


    也是?因此,當陶竹得知吳家月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周歲宴小孩的母親時,實在是?被震驚到不輕,從她的角度來看,吳家月和孟嘉其簡直就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怎麽就結婚怎麽就生小孩了呢。


    如果吳家月要是?剛才坐過來,陶竹說什麽也要八卦一番,隻是?現在,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震驚別人的事,指擺了擺手說:“沒事。”


    跟陶竹的幾次見麵裏?,吳家月能感覺到陶竹是?個與眾不同?的女?生,但是?在這個圈子裏?,太有個性,不是?一件好事。


    聽陶竹這麽說,吳家月沒再?細問,隻是?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胳膊。


    被吳家月抱著的時候,陶竹聞到了她身上?一股很濃烈的酸味,隨口問:“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醋味吧。”吳家月鬆開她,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有些害羞地?解釋道,“酸兒辣女?,最?近太愛吃醋了。”


    女?兒才一歲,居然又懷孕了,想想還是?挺辛苦的。


    陶竹拿起自己的飲料杯,“叮”的碰了下吳家月的杯子,敬她的辛苦與善良。


    ……


    陳浮去?衛生間的時候碰到了正在往宴會廳走的蔣俞白,跟他?打?了聲招呼,蔣俞白沒回?,然後陳浮又說了句:“蔣哥你去?哪了?我剛看見小桃兒妹妹找你來著。”


    蔣俞白紆尊降貴地?停下腳步,回?頭問:“找我?她現在去?哪了?”


    陳浮指著宴會廳的大門:“回?去?了吧,我看她回?去?的時候好像有點不開心。”


    “不開心?”蔣俞白捏著他?這話的分量,“怎麽不開心?”


    “這我就不知道了。”陳浮說,“看她出去?的時候還行,回?來的時候眼眶都紅了,不知道出去?的時候看見什麽了。”


    蔣俞白大概想了一下她的行為路徑,居然將她的心路曆程猜出來了一個百分之八九十,想到她大概是?因為看到了徐襄不高興,他?心裏?竟然挺混蛋的有點開心。


    “謝了。”蔣俞白邁著步子往回?走,隻留下了一道逆著光的寬闊背影,瀟灑自在。


    嘿,人還真是?得活著,活久了什麽都能見著,陳浮這輩子都沒想到,蔣俞白能跟他?說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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