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花珊心平氣和說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唯有放下過往的仇恨,才能尋得心靈的平靜,最終得以超脫。”


    “夏君欣,聽我一言,裴修禹有錯,但罪不至死。”


    “你若救了裴修禹,便是一樁大功德,你及你的父親可登極樂世界。”


    白衣聖潔,如水中青蓮。


    應花珊一言一語,猶如佛祖講經,充滿了大智慧與大道理。


    在普通百姓眼中,至少是如此。


    在君欣看來,狗屁不通。


    得饒人處且饒人?


    要受害者原諒加害者,受害者的苦與痛誰來償還?


    讓加害者逃脫製裁,這是善良?


    讓受害者有苦難言,有仇難報,這是善良?


    君欣問道,“如果我不願意原諒裴修禹,不願意救裴修禹,我和我父親是不是要下地獄?”


    應花珊微微抬起眼瞼。


    “殺人是極大的罪孽,無論是直接殺人,還是間接殺人。”


    “夏君欣,玉王爺因你被貶,流放嶺南。”


    “世人皆知,嶺南偏遠,危機四伏,玉王爺金尊玉貴,怕是……。”


    應花珊搖搖頭,後話不語。


    她不說,百姓們也明白她要說的話。


    裴修禹金尊玉貴,吃不了苦,受不了罪。


    嶺南濕熱又具有瘴氣,即使是身強力壯的士兵,過去也是九死一生。


    裴修禹前往嶺南,結局已然注定。


    君欣道,“開始正事之前,容我先說幾句話。”


    “裴修禹被貶為庶民,流放嶺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不是我的錯。”


    “他害我傷我十年,因此而失去一切,這不是應該的嗎?”


    欠債還錢都是天經地義之事,作孽還債,自嚐苦果,怎就不是天經地義之事?


    所謂的善良,所謂的功德,就是要受害者默默承受一切,心無芥蒂地原諒、接納加害者?


    君欣不喜歡這種善良,也不喜歡這種功德。


    人活一世,不傷害他人已是難得可貴,被他人傷害,受害者有權利為自己討還公道。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應花珊,人道你擁有大智慧,你為何看不明白這點,非說我是我害苦了裴修禹?”


    “或者是在你的心裏,我夏君欣活該被裴修禹折磨?”


    君欣注視應花珊,眼底深處醞釀著風暴。


    應花珊搖頭歎息。


    “夏君欣,你的想法過於偏執了。”


    “我讓你原諒裴修禹,是要你原諒自己,放過自己。”


    “沉浸於報仇的泥沼,你終將被泥沼吞沒,永墜黑暗。”


    君欣道漫不經心說道,“看來,照你的意思,我和我父親是要下地獄了。”


    君欣不可能原諒裴修禹,裴修禹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應花珊翹起唇角,“夏君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啊!”君欣輕輕一笑,抬手往應花珊臉上打了一下。


    啪!


    君欣的巴掌又快又狠,勢不可擋。


    應花珊沒有料到君欣膽敢對她動手,顧不上臉上的疼痛,惱怒與羞憤在心底燃燒。


    穿越過來大乾之後,應花珊混得風生水起,更是塑造出【轉世菩薩】的赫赫名聲。


    放眼整個大乾,誰對她不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就君欣,眾目睽睽之下打了她的臉。


    應花珊覺得自己的麵子,自己的威嚴,隨著那一巴掌而蕩然無存。


    人就是人,擁有七情六欲,無法成為菩薩。


    應花珊內心陰暗,臉上表情浮現猙獰之像。


    什麽寶相莊嚴,什麽神聖端莊,什麽菩薩轉世,應花珊就是芸芸眾生之一而已。


    君欣一臉譏笑地看著應花珊那張生動的臉。


    “因為我不原諒一個害我傷我的渣滓,我竟然就要下地獄,這是什麽道理?”


    “應花珊,你嚇唬普通百姓便罷了,在我的麵前擺什麽菩薩的譜。”


    君欣上前一步,湊近地瞅著暴怒的應花珊。


    “我就是不原諒裴修禹,我倒要看看,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


    “如果我下了地獄,我很期待在下麵見到你這個虛偽的假菩薩。”


    君欣眉梢上挑,似笑非笑的表情溢滿出對應花珊的嘲諷與輕蔑。


    嘲諷便罷了,應花珊不接受君欣對她的輕蔑。


    她無官無職,可她是名動天下的轉世菩薩。


    高高在上的文武大臣、皇子皇孫,在她的麵前也要拜手稽首,畢恭畢敬。


    區區一個郡主,區區一個離異婦女,區區一個愚昧無知的土著,她憑什麽瞧不起她?


    應花珊雙手緊握,牙根緊咬,壓住怒火,努力保持臉上的悲憫神色。


    君欣道,“嘖嘖嘖,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難怪你能看上偽君子裴修禹,原來你也是一個偽君子。”


    應花珊道,“夏君欣,你罪孽纏身,若不立即贖罪,潑天大禍降臨,你……難以善了。”


    君欣哼哼兩聲,“是嗎?什麽時候?”


    應花珊一愣。


    什麽什麽時候?


    君欣道,“你說我罪孽纏身,必有潑天大禍,潑天大禍什麽時候降臨?”


    應花珊呆住。


    這對麵的女人是什麽腦子,她在意的怎麽是時間,而不是災禍?


    “十年之內,最多不超過二十年。”應花珊反應迅速。


    古人醫療技術落後,應花珊看君欣年齡將近三十,十年過後接近不惑之年。


    君欣過去十年在玉王府的遭遇,她有所了解。


    受過種種傷害與磋磨,君欣身體虧空衰敗,可能可以挺個十年。


    二十年則是她的保守選擇。


    君欣道,“十年,二十年?你真敢說?我還說你百年之內必死無疑。”


    “此話千真萬確,我是不是也可以成為轉世菩薩?”


    君欣在揶揄嘲諷應花珊的“菩薩”之名。


    “你……。”


    應花珊第一次遇到君欣這等胡攪蠻纏,滿口胡言的女人。


    深吸一口氣,應花珊平複心情。


    “夏君欣,你知錯不改,總有一日,你會自食其果。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應花珊轉身便走,不願多留。


    繼續麵對君欣,應花珊擔心自己被氣出病來。


    君欣道,“這樣就走了,你不再勸勸我,你的善良就這種程度而已?”


    “應花珊,我十分失望,你的善良太少了,你的菩薩心腸太小了。”


    君欣不禁搖頭晃腦,長籲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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