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致遠回想君欣灌輸給他的記憶,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周婉西。


    這十多年來,周婉西絮絮叨叨她養育他是如何如何艱苦,晉家如何如何對他們大恩大德,他們該如何如何報答晉家。


    晉致遠一直沒仔細考慮分析,此刻通過觀看君欣的記憶,他才恍惚發現自己是一名受害者。


    正如君欣所言,他母親是周婉西的救命恩人,不然周婉西早被賭莊的打手抓走了。


    晉致遠曾是晉家的下人,他接觸的多是最底層的人員,他清楚了解賭莊打手的手段。


    周婉西倘若落入賭莊打手的手裏,她這輩子肯定是毀了。


    他母親救下了周婉西,那就是周婉西欠他母親的。


    再者,周婉西強行離開馬車,引起了紛亂,驚擾了馬,害死了他母親,周婉西是他的殺母仇人。


    周婉西後來又調換他和晉天佑的身份,他不明真相,被騙了十多年,喊了仇人十多年的母親。


    晉致遠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恨。


    如果不是周婉西,他會擁有美好的童年,他的母親不會紅顏早逝,他……。


    “娘,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們應該用一顆真心來對待每一個人。”晉致遠說道。


    晉致遠眼睛黯淡無光,如同被蒙上了一層陰翳。


    君欣不看晉致遠,抬起頭,望向深邃的夜空。


    此方世界的天道出手了。


    晉致遠毫無感情波動地繼續說道,“周伯母雖然有錯,但我們應該理解周伯母,周伯母當初下車,是不忍心自己的丈夫被傷害。周伯母當初調換我和天佑少爺的身份,不過是一番慈母心作祟。可見,周伯母是一個好人。”


    君欣不為所動,眼神幽幽地望著夜空,嘴角露出一抹輕蔑之笑。


    此方世界的天道控製著晉致遠,說出一串狗屁不通的廢話。


    慈母心?


    周婉西是慈母,所以她可以給自己的兒子偷來少爺的身份和生活,原主的兒子卻深陷泥沼之中?


    周婉西是慈母,這點不可否認,但她是慈母,這不等於周婉西是一個好人。


    調換人家兒子的身份,使勁地洗腦人家的兒子,最後還讓人家的兒子燃燒自己,照亮她兒子的人生,周婉西想的挺美的。


    她是慈母,所以全天下就要原諒她?


    她是慈母,所以她就好了不起了哦?


    去特麽的,原主是恨不得一掌拍碎周周婉西的腦袋。


    晉致遠又說道,“娘,你也是為人母親,你應該是最能理解周伯母的人。娘,聽我一句勸,算了,就這樣,不要說出真相,不要親者痛,仇者快。隻有我們放下怨恨,我們才能奔赴幸福。娘,兒子求你了。”


    晉致遠作勢便要跪下。


    君欣伸手往晉致遠的腦袋上空一扯,砰的一聲,宛如琴弦繃斷。


    晉致遠的眼瞳裏,光芒漸漸回籠。


    轟隆隆!


    天空雷霆炸裂。


    君欣扯起唇角,無聲嘲笑一番。


    叫什麽叫,有膽子落下一道雷電啊!


    轟隆隆!


    雷聲如舊,震耳欲聾。


    在晉家的前院,熱熱鬧鬧的氣氛隨著一聲聲雷霆而消散。


    大晚上雷聲轟鳴,卻不見下雨,有點詭異。


    正堂中,一身大紅色衣裳的晉邵奇望向天空。


    周婉西同樣是一身紅色的襦裙,精致的妝容下是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在第一道雷霆響徹後,周婉西便難以安定下來。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將有大事發生。


    “老爺,有些怕。”周婉西小聲地說。


    晉邵奇拍拍周婉西的手背,“不過是打雷而已,不怕,不怕,老爺在這,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四周的男男女女注意到晉邵奇和周婉西之間的親密舉動,有人不屑冷笑,有人不以為然。


    “繼續拜堂,別耽誤了吉時。”晉邵奇道。


    雷霆打斷了拜堂,正堂中的兩位新人杵在原地。


    禮生得命,高聲道,“兩位新人,跪,謝父母……。”


    “等等。”


    禮生的工作又被打斷了。


    等等?


    這是要大鬧婚宴嗎?


    有好戲看了。


    又不是自家的婚禮被打斷,吃瓜群眾們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在這一聲“等等”落下後,穿著粗布麻衣的晉致遠從角落裏走出來。


    晉家上下都認得晉致遠。


    “二狗子,你做什麽?”周婉西怒道。


    若不是外人在場,周婉西已經活活打死晉致遠了。


    今天是她兒子的大喜日子,這狗東西居然出來擾亂婚禮,簡直該死。


    周婉西恨得牙癢癢。


    晉邵奇的臉色也是很難看,區區一個下人,居然出言打斷婚禮,好大的狗膽啊!


    晉邵奇瞥了一眼周婉西,晉致遠是周婉西的兒子,周婉西是如何教育她的狗兒子的?


    周婉西叫苦不迭,走出去拉扯著晉致遠,想要把這個礙事的東西拖走。


    晉致遠少吃缺喝,身體消瘦,卻也是一個成年男人。


    周婉西養尊處優多年,她哪拖得動晉致遠。


    “拜堂這件事情先等一等。”


    晉致遠揮了揮手,推開了周婉西。


    周婉西後退兩步,難以置信地看著晉致遠。


    晉致遠這狗東西居然推她?


    一時之間,周婉西覺得自己十多年的付出和心血都喂了狗。


    “周二狗子,我怎麽就生了你這個畜生?”周婉西罵道。


    晉致遠扭頭,平靜問道,“我真的是你的兒子?”


    這一聲,驚呆了周婉西。


    周婉西惶惶不安。


    “二狗子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難道是發現了什麽?”


    “不可能,不可能,知道我調換他和天佑的人隻有我。”


    “這個秘密,我從來沒有告訴過第二個人,不會有人知道的。”


    話是這樣說,周婉西嚇壞了,腦袋亂成一鍋粥。


    “二狗子,你到底在做什麽?”


    一再被打擾拜堂的晉天佑不滿了。


    晉天佑穿著一件紅色的喜服,頭發一絲不苟,佩玉戴冠,端的是翩翩君子。


    晉致遠不關心這些外在的東西,他一眨不眨地觀察晉天佑的五官。


    晉天佑的五官和周婉西的麵容有三成相似。


    “我今天過來是要公布一個真相。”晉致遠高聲說道,“其實我才是……。”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我不會認錯。”新娘子掀起了蓋頭,一眼鎖定了晉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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