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亮的少女聲音響起:“不許這麽叫!”


    下一刻,一杆長槍從天而降!


    一身箭衣的少女握著長槍輕盈落地,槍尖一路橫掃開去,叮叮當當地撞擊著來襲的兵刃。


    緊接著,她在年輕公子的身前持槍而立,甩開一把匹練般的烏濃長發,在雙臂之間緩緩拉開長槍,起舞般旋轉著落入了人群之中。


    她的槍尖化作一團銀華,在奔湧的兵刃之間來回出刺。


    一陣叮鈴咣當的聲音之後,長桌吱嘎裂開成兩半,一桌的酒水銀亮亮灑了滿地,瓷盞瓷碗碎得遍地都是,細小的碎片濺在木色的四壁之間。


    一桌的人已經東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年輕公子輕按著額角:“啊。又這麽大動作。”


    他歎氣:“賠起來很貴的。”


    “祝子安,你真的好小氣。”薑葵瞪了他一眼,倚在門邊收起長槍。


    “江小滿,你根本不懂。我賺銀子很不容易的。”


    祝子安長歎一聲,走進被打暈倒地的人群之間,一個個提起來壘成一摞,抽了一根麻繩把他們捆在一起,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打包帶走。”


    薑葵哼了一聲,從他手裏接過那根繩子,毫不客氣地拖著這一摞人往前走。


    祝子安在前方領路,薑葵在後麵跟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包房的後門,穿過一條無人小徑往一個廢棄的地窖裏走。


    他們要把這些被打暈的人關在地窖裏,等到將軍府安全抵達藍關後再放出來。


    前往地窖的路上要經過一方僻靜的庭院。庭院早已荒廢,久無人居住,隻有雜草遍生。祝子安折了一根枯枝,撥開半人高的亂草,引著薑葵一同向前。


    不知不覺間,被捆著的人裏,忽有一名男子醒轉。


    隻見他目光凶惡一閃,手中一道袖劍出刺,直取薑葵的後心!


    倉促之間,薑葵聽見輕微的嘯聲,來不及提槍格擋,稍稍側身盡力避開。


    “嗒”的一聲。


    兵刃相接,袖劍落地。


    那個危險的呼吸間,祝子安停步回身,手指扣住半截枯枝,輕輕抵住了刺來的刀光,而後抖腕擊落了那柄袖劍。


    下一刻,一道快得不可思議的劍光落在了對方的咽喉上。


    一個冷冽的聲線響起:“我不想殺人。”


    分明抵在喉嚨上的隻是半截枯枝,可是一道冰冷的寒氣近乎注入了體內。那名男子全身哆嗦起來,小雞啄米似的拚命點頭:“先生饒命,先生饒命,我不敢了,不敢了……”


    話未說完,他被狠狠擊了一掌,“啪”地倒在地上,軟綿綿地不動了。


    “要不是怕打草驚蛇,”祝子安收了枯枝,眸光微冷,“此人已經死了。”


    “祝子安。”薑葵喊他。


    她想起來了。她認得他扣劍的那個手勢,也認得他出劍的那一招。仿佛漫天霜寒般的一劍,她在另一位用劍之人那裏見過許多次。


    “……你用的劍法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


    一個埋得很深的伏筆…


    第71章 輕點


    ◎蜻蜓點水一樣。◎


    “星霜劍法。”


    祝子安並不隱瞞, 朝她頷首,“阿蓉用的也是這套劍法。”


    “星霜劍法……”薑葵回憶著,“原來這種劍法就是星霜劍法。以前我隻覺得阿蓉的劍招奇特……像雪一樣。”


    她想了想, “師父從不同我提及江湖舊事。我聽聞這種劍法很多年不曾出現在江湖上, 認得它的人大都已經不在了。”


    “嗯。”祝子安用那根枯枝撥開亂草, 一邊走一邊說,“因為星霜門被滅了啊。”


    “原來十年前被滅門的那個南方劍派是星霜門啊。”頓了下,薑葵又問,“……所以你和阿蓉是舊識?”


    “不是。”祝子安搖頭, “我認識阿蓉比你稍晚一些。她來長安的時候, 我還沒入江湖呢。隻是她恰好租了我的院子, 我們因此相識。她大約猜到我會這種劍法,但是從未過問此事。她的性子冷淡,你是知道的。”


    “你怎麽會這種劍法呢?”薑葵問他,“這並非師父所授……你還有別的師父?”


    “我有劍譜啊, 我自己學的。”他回答, “我隻有一位師父。我不曾拜師過星霜門的人, 不然我還要叫阿蓉一句小師叔呢。”


    “可是你怎麽會有劍譜呢?”


    “已故之人的遺物。”他輕聲說。


    這個回答讓她一怔。他的聲音在風裏低低地傳來, “別問啦。不想提這件事,我會難過的。”


    她抬起頭。風吹雪落在他的肩頭,襯得他的背影寥落。有一瞬間, 他的身形忽然顯得淡了, 仿佛獨自走進了很遙遠的地方。


    然後他回過頭來,隨手用那根枯枝挽了一個劍花,歪頭笑道:“快點啦小少俠, 早點收工, 我想回去睡覺了。”


    “不許叫我小少俠!”她嚷道。


    “師父不是喜歡這麽叫嗎?”他笑。


    “可我是你師姐啊。”她忿忿道, “你這樣沒大沒小的,實在不成規矩,我要好好教訓你一頓。”


    “請師姐教訓。”他畢恭畢敬,遞了那根枯枝給她。


    她接過去,忽地踮起腳尖,以枝頭輕點了一下他的腦袋。


    很輕的一下,蜻蜓點水一樣。


    他閉了一下眼睛。


    然後他抓了抓頭發,望著她笑起來:“多謝師姐手下留情。”


    她哼了一聲,把枯枝塞回他手裏:“好啦,繼續開路,你不是說想早點收工嗎?”


    兩個人把成捆的大漢搬進了地窖裏,往裏麵扔了一些殘羹剩飯,複又踏著雪回到鎮上,等待下一波前來截殺的江湖人士。


    每一次薑葵收槍回旋落地,都砸碎了一桌的瓷器,祝子安飛快地算著要賠給酒樓的錢兩,最後苦惱地歎息道:“你再這樣折騰,我要沒銀子啦,計劃置在江南的大宅子要變成小破院了。”


    “別擔心,”她拍拍他的肩,“我不是說要替你白打一年工嗎?這次你幫了我那麽多,再延長一年好啦。”


    “那倒也不必。”他低低笑道,“一年夠啦。”


    暮雪紛紛,兩人收了工。


    祝子安黑著臉在酒樓櫃台前簽了厚厚一遝賠錢的賬單,薑葵抱著白麻布包裹倚在門邊望著他。


    這家夥悶不做聲又十分痛惜的樣子有點好玩,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恰好被他抬起頭來捉住目光。


    他走過去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豎起一根食指放在麵前,半是嚴肅半是玩笑地說:“江小滿,你欠了我的,要賠回來。”


    “好,我賠你。”她笑道,“你要我怎麽賠?”


    “嗯。”他抵著下頜,“等想好了再說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門,門外是紛紛揚揚的雪。


    祝子安打了一把竹傘,撐到薑葵的頭頂,仰頭望著漫天的雪。


    紛紛的碎雪落在傘麵上,被晚風輕輕一卷,沿著傘簷滾落下來,猶如一場雪白的花落。


    他忽然說:“要是雪一直下就好了。”


    “一直下到春天。”她點頭,“冬天快走啦,春天快來啦。等到來年春天,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好啊。”他輕聲說,回答得沒頭沒腦的。


    這場雪接連下了五日。


    兩人每日清晨匆匆出門,去鎮上處理那些為懸賞而來的江湖人士,並且為對付南乞幫而做準備。


    偶爾,薑葵尋到機會潛入驛站見她的父兄,祝子安就坐在屋頂上為她守望,在她出來的時候撐起一把傘,一同步入茫茫的細雪裏。


    每個夜裏,兩人都在緊鑼密鼓地商議計劃。薑葵提筆在圖紙上寫畫,祝子安坐在她的身邊看,一團燈火靜止在他們的頭頂上方,投落流水一般的光影。


    等到夜深了,祝子安打著嗬欠開始犯困,薑葵便推他去睡覺,他蒙上被子倒在毛毯上,一下子就睡著了。她熄燈後在床上躺下,看著那個人的側影,很安靜地想著心事。


    第六日,雪停了。


    薑葵推開窗,一片雪花晃晃悠悠,落在她的發梢上,仿佛點綴了一粒瑩塵。


    緊接著她被人攬了回來,坐在窗邊的案前,正對著一麵小銅鏡。鏡子裏映照著她的容顏和她背後的那個人。


    “閉眼,易容。”祝子安說,“雪停了。時間緊張。”


    他飛快地幫薑葵易了容,換的是她在平康坊用過的那張臉,英氣又婉約,有一種名劍般的美。接著他轉到薑葵身後,摘下那枚紅玉簪輕輕咬著,騰出雙手為她盤頭發。


    如雲的烏發堆在她的頭頂,露出白皙如雪的脖頸。她低著頭看鏡子,忽然問他:“祝子安,其實你幫我易容了以後,熟悉我的人還是能辨認出我來。”


    “嗯,很正常。想要徹底偽裝成另一個人,必須花費很多時間和精力。那樣太累了。”


    他低頭打理著她的頭發,“給你易容隻是為了瞞過普通人而已。你知道了白頭老翁的身份,他必然也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瞞他也沒什麽意義了。”


    “好了。”他拍了拍手,在指間纏上白麻布,“走吧。”


    兩人悄然無聲地潛入驛站。洛十一已經等在後院的樹下,領著幾名扮作官差的北丐幫眾,旁邊停著兩匹馬與一架木製囚車。囚車上裝著木柵欄,裏麵塞滿半人高的幹草。


    祝子安從洛十一手裏接過一件官製大氅,隨意抖開來披在肩上,然後指了指那架囚車,對薑葵笑道:“少俠請進去吧。”


    薑葵輕哼一聲,躍上了囚車。祝子安探身過去,把一張破舊的大毯子蓋在她的頭頂上,順手理了理她周圍的幹草。


    她抱起膝蓋,把自己埋在草堆裏,隻露出一張明淨的臉,雪白的頰邊蹭了點灰,像落魄小貓一樣。


    “江小滿,你扮作欽犯倒是有模有樣的。”祝子安看了她一會兒,笑了一聲,“接下來你要喊我解差大人了。”


    “祝子安,你一點也不像個解差。”她哼道,“懶洋洋的。怎麽會有像你這樣的官?”


    他低低笑著,挽住韁繩,翻身上馬,拉起大氅後的兜帽,扯下帽沿掩住麵容,然後摸出係在腰間的酒壺,慢慢喝了一口酒。


    隨即,他拍了拍馬背,策馬緩步而行,身後的幫眾牽馬拉起囚車,緩緩跟在他的後麵。


    扮作欽犯與解差是薑葵與祝子安兩人的謀劃。


    雪停後,將軍府一行將從三家店出發前往藍關,路上很可能遭遇南乞幫的截殺。薑葵與祝子安決定幹脆準備一個假囚車,趕在將軍府之前從驛站出發,引得南乞幫的人來追假囚車,從而讓真囚車得以安全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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