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那麽說你?的。”


    “你?不是為?了錢,才懷上?我,想要逼迫什麽有錢的男人和你?結婚。”


    “正相反,懷上?我是一個意外,對嗎?”


    話音落下,柳韶驀地抬起頭。


    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與此同時,那雙看得出年輕時曾多麽媚態橫生,如?今卻包含滄桑的眼睛,也一點一點地亮起光。


    柳拂嬿忍住鼻酸,又道:“他給了你?很多錢,讓你?打掉我。”


    “可我那時已經?好?幾?個月了,你?不忍心做流產手術,所以一分錢也沒要,跑了出來——”


    “剛生下我那段時間,你?全國到處換地方,也不是為?了遊山玩水,而是為?了保護我,對不對?”


    兩行淚水從柳韶眼中?掉落。


    她微笑著,嗓音稍稍發著顫,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用了小時候給她講故事?的口吻,低低開?口。


    “我懷上?你?三個月整的時候,做了一個夢。”


    “你?想啊,你?是十月的生日。我懷你?三個月的時候,正好?是寒冬臘月,雲珀的雪可大了,大得人睜不開?眼睛。”


    “可是,在那個夢裏,我走在春天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桃花樹,粉色白色的花瓣被風吹著往下落,也跟下雪一樣。”


    “那雪落在身上?,卻暖洋洋的。”


    “是暖雪啊。”


    將近過去了三十多年的一個夢,她還?記得這麽清楚,就好?像眼前也看到了粉白相間的挑花似的。


    柳韶笑意更深,又道:“我一直往裏走,走到一棵最漂亮的桃花樹底下,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嗓音可甜了,一見我,就叫我媽媽。”


    柳韶淚光閃爍,唇邊卻仍笑著,看向她時,嗓音發顫。


    “孩子,從那個夢裏醒來之後,我忍不住地一直哭。”


    “我不想讓你?走,我想把你?留下。”


    茶杯由燙轉涼,許多年的時光從眼前掠過。


    柳拂嬿望著杯裏的茶水,想起柳韶帶她去看婚紗,柳韶送她漂亮的手鏈。


    想起柳韶騙她去掃墓,其實是又去了緬甸賭玉,又一次欠下巨債。


    債主們無處不在,到處逼債,無論是學?校還?是家門口,隻要見到她,就一定會說很難聽的話,會弄壞她身上?帶的東西,摔壞她的畫具,破壞她重要的考試。


    從那以後,她戒備心極重,又自厭自棄。


    然後,現?在,柳韶又給了她新的回憶。


    桃花樹夢境的回憶。


    柳拂嬿喝盡了杯中?的冷茶。


    她不是不記得,柳韶濫賭、拜金。


    可如?今才知道,柳韶把她這個女兒的生命,看得比這一切都更重要。


    可那又如?何呢。


    她盡管關心女兒的生命。


    卻並不曾更多地關心女兒的感受,關心女兒內心深處的那些哭喊。


    柳拂嬿不知道,其他人的母女關係,是不是也像自己這樣矛盾而複雜。


    她望著空空的茶杯,彎了彎唇,說不清眸色是冷是暖。


    隻是淡聲道:“你?要是打掉我,就沒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是啊。”


    柳韶蒼涼地笑了笑。


    少頃,又長長歎息一聲,道:“可是,我要是打掉你?,你?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兒,叫我媽媽了。”


    柳拂嬿摸了摸自己的右腕。


    那裏的疤痕已經?很淡很淡,幾?乎看不見了。


    她想了一會,卷起長袖,露出自己的手腕。


    手腕上?,完好?無損的金綠色手鏈,發出玎玲作響的清脆聲音。


    見狀,柳韶睜大了眼。


    “你?看,它之前不是摔斷了嗎?”


    柳拂嬿低聲開?口。


    “我又修好?了。”


    “從那以後,還?是一直都戴著。”


    -


    在秋天即將走到末尾之時,傳出了陸皎和薄崇離婚的消息。


    消息一出,震驚業界。


    也正是同一天,薄崇召開?新聞發布會,在無數台攝像機的鏡頭下難掩疲態,像是更衰老了好?幾?歲。


    最終,在所有人麵前,他正式宣布,此後將博鷺集團交由長子薄霽明全權負責。


    刷到新聞發布會的直播的時候,柳拂嬿極為?意外。


    她反複確認了信息後,直接跑去書房,結果就看見,薄韞白正八風不動地在書桌前練字。


    “你?怎麽沒去現?場?”


    她震驚地把屏幕遞給他看。


    “我去幹什麽?”


    薄韞白瞥了一眼手機上?的畫麵,嗓音是一貫的疏懶散淡:“我又沒什麽好?宣布的。”


    “還?是說——”


    他似忽然想起一事?,掀眸看她,眸色清沉,半帶揶揄道:“我去宣布,過段時間,就是我和妻子見麵一周年的紀念日?”


    “……”


    柳拂嬿有些語塞,也不自覺被他帶歪了話題。


    “這麽快,就已經?一周年了嗎?”


    “你?算算日子。”


    聞言,薄韞白似有不愉。


    “當初婚禮上?迎親,不是還?拿這個問題難過我麽?怎麽自己反而忘了。”


    柳拂嬿沒敢告訴他,當時她對這人還?沒有那麽上?心。編寫迎親題目的時候,日子也是看著行事?曆才算出來的,她腦袋裏其實什麽都沒記。


    不過現?在確實今非昔比。她默默決定,待會兒就安裝一個紀念日的手機軟件。


    柳拂嬿站在原地,自己看了會兒那個新聞發布會的視頻,又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你?父母離婚了,你?感覺怎麽樣?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了。”


    瑩白燈光下,身形清落的男人執筆揮毫,姿態疏朗如?清風明月。


    少頃,話音裏也漫上?塵埃落定的笑意。


    “總算有今天。”


    “我為?她開?心。”


    見他是這個態度,柳拂嬿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她在書桌對麵坐了下來,一邊翻看男人剛才練的字,一邊隨口問了句:“那這場發布會開?完,你?們股票會跌嗎?”


    “應該會。”


    話雖如?此,他聽起來倒並不怎麽擔憂:“不過我哥能扳回來。”


    “我發現?你?真的很信賴你?哥。”


    柳拂嬿托腮看著他。


    “手足可能都是這樣?”薄韞白語調稍揚,淡聲道,“雖說架沒少打,感情倒也還?過得去。”


    “是這樣嗎?”


    柳拂嬿懵懂地聽著,想了想自己的情況。


    “我就沒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麽樣的。”


    話音剛落,手機忽然震了震。


    她低頭看,是微信提醒,有一個陌生人發來好?友請求。


    這個人的頭像是一隻惡魔兔子,黑色的耳朵,白色的臉,看起來又萌又凶。


    柳拂嬿想了想,才記起,這個角色好?像叫庫洛米。


    她視線往下移,去看對方的驗證信息。


    [我是魏瀾,有事?找你?]


    第54章 庫洛米


    魏瀾把見麵的地方約在了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風格複古, 玻璃牆麵纖塵不?染,角落處,黑膠唱機緩慢運轉,流淌著古典又悠揚的音樂聲。


    透過?玻璃牆麵, 能看到她穿著一身英倫風格的格子大衣, 頭?上戴了頂漂亮的褐色氈帽,愈發襯得那?張明豔麵龐美麗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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