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沒有半點歡喜之意,隻有一種大雪壓頂的茫白?。


    越巔峰越惶恐。


    一如那一晚擊潰蔣鄴後,她亦是這樣的感覺。


    那可怕的蒼茫,封閉在圈子裏,困在籠子中?的視角,她看每一個人都像是接近她的獵人。


    人為什麽是人,因為直立行走,常年居於高高在上的視角。


    他?/她知道自己是人。


    但一旦進了籠子,會被馴化?一般,有一種重新被鞭笞馴戾後的愚鈍跟恐慌。


    從她變成它,也隻需要關上三天三夜。


    然後,多年後,站在巔峰的她,有一種即將重歸於籠子的恐慌。


    太遙遠了,真的太遙遠了。


    她困在籠子裏的第一天,瘋狂妄想著有人會如天神降臨。


    可如老刀說的,太可怕了,她認識到的,最厲害的那些人,恰恰是在製造更龐大籠子的魔鬼,唯一一個,她勉強算認識的那一個....


    他?不?在啊。


    他?會在哪?


    他?出國了,她第一次在賽場裏麵看到另一個挨著的選手,聽到其他?人提及這人時的尊敬跟羨慕,她當時已經知道蔣鄴的身?份,知道他?們的關係,哪怕憑著對方的血親關係,懷有悲憤的厭憎跟詛咒,也不?免如所有凡俗人一樣猜想。


    他?一定在世界上最明亮最華美的教室裏,跟全世界長得不?一樣的人坐在一起說著不?同?的語言,他?離開的這個世界,留不?住他?的那個世界,榆林,榆林的隔壁,是她的姐姐用身?體?換來的四高。


    她握著筆,低下頭,看著卷子上對她來說簡單的題目,忽然有一種到達五髒六腑的酸澀。


    這輩子,她做再多的卷子也到達不?了那個人的世界,也是蔣鄴這些人的世界。


    但她可以選擇帶著姐姐脫離,脫離這些人的世界。


    凡人終將歸於平靜。


    而神明應不?落世俗。


    ————————


    沈昆聯係了她。


    奚涼接通了,沈昆感覺她接的太快,“這麽累,還能接這麽快,看來看到新聞了,要麽有人急匆匆聯係你?,是沈葉還是老刀?”


    奚涼:“所以沈先生你?是吃瓜之後急於來分享,結果發?現自己落後了嗎?”


    沈昆:“我沒那麽無聊。”


    奚涼:“那就?是上趕著來嘲諷我的。”


    沈昆:“你?跟他?談吧。”


    奚涼:“原因。”


    沈昆:“這是命令。”


    奚涼一時沉默,她躬下腰,赤足踩著木地?板,看著前麵敞開的大落地?窗,看著燈光朦朧的夜景都市,她說:“您,是有什麽必要的原因,非要安排我嗎?”


    這已經不?是試探了。


    沈昆卻?說:“協議最後一條。”


    奚涼越發?低頭,“若是目標達成,若甲方始終保持協議未曾毀約,那麽乙方將無條件服從,甘為牛馬,無所不?應,盡其一生。”


    沈昆:“我不?是周扒皮,不?會對你?有無窮無盡的要求,就?定三條吧。”


    “你?跟他?談。”


    “奚涼,我想看看你?談戀愛後的樣子是什麽樣的。”


    奚涼皺眉了,淡淡一句,“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們男人。”


    沈昆忽然問了一個題外話似的,“當初,你?關在籠子裏的時候,第一個想的人是誰?”


    奚涼:“當然是孤狼大哥跟山豹二?哥。”


    沈昆笑了。


    介於當時還沒認識的時間點,沈昆知道這人肯定不?會想自己跟許山。


    她明明白?白?撒謊,說明答案隻有一個。


    “後來就?失望了嗎?”沈昆問。


    他?問了,她有些恍惚,這才想起來原來對那時的心境還挺刻骨銘心,隻是不?願意承認。


    在籠子裏的第一天,她還是妄想他?。


    早知道加他?了,也許他?會救我。


    奚涼:“第一天,還是妄想,第二?天,放棄了,努力想著別?人,第三天,我再想要麽就?這麽算了,反正都是陪男人睡,陪誰都一樣。第四天,我改變主意了。”


    沈昆:“隔壁老太太救你?了?”


    奚涼:“不?,那時還沒,我把地?上一根鐵絲藏起來了。”


    沈昆:“你?也會用鐵絲開鎖?”


    奚涼:“不?是,鐵絲可以紮穿他?的眼睛,我知道他?家菜刀的位置,先幹掉他?,然後去我家,我家那三個都是沒用的東西,吃完酒席,老的肯定醉醺醺睡死的,小的跟弱雞沒什麽區別?,翻牆進去,一刀一個。”


    “一換四,我不?虧的。”


    沈昆一時安靜了,忽然笑。


    笑得很奇怪,奇怪到奚涼都感覺到對方澎湃的情緒,最後這人說了一句。


    “回答你?之前的那個問題——男人,你?不?需要懂,駕馭就?可以了。”


    沈昆掛掉了電話,奚涼卻?保持了長久的迷茫。


    第49章 喘息


    ————————


    第二天, 她睡得有點混沌,起來的時候都是暈乎乎的,得到管家的谘詢, 說有快遞送來。


    是走?的正經快遞送死, 海外的,手續證件都齊全, 這個小區的管家也是專業的, 任何快遞過他?們那一手,基本能確定安全再通知戶主。


    奚涼往日接受的海外快遞不少, 多是一些海外文件, 也沒什麽稀奇的, 讓人把昨天累積的一起送上來了。


    很快擺在她跟前四個快遞,她隨手拆開。


    文件一份份拿出來, 然後....看到了最後一個快遞,也是今天才送到的。


    她感覺體積不太一樣,看快遞單備注的是貴重物?品,發貨方卻不是那些公司,而是一個品牌。


    她的投資項目以及合作方裏麵有這個品牌嗎?


    如沈葉父子說的, 這人窮苦命, 發財了也沒見她奢侈一回的, 連房產都沒怎麽置辦,別說一些奢侈品品牌了。


    沒錯, 奚涼打開才知道這玩意是奢侈品。


    珠寶呢, 怎麽不算呢。


    奚涼看著?眼前盒子裏的藍寶石月亮項鏈。


    造型很清新雅致, 骨鏈上還?有一些化學?符號雕刻跟數字, 很細小,但特別精致。


    奚涼一看上麵的符號就?想起了某個題目。


    第一次考試, 第一次認識,第一次知道有對方這麽一個人,那一輪競賽,其實她沒有比這人分?數高到哪裏去?,幾個項目裏麵,她隻有化學?贏了他?。


    別的都還?不如,因為剛從教育資源水平低下的農村上來,汲取知識的渠道比較封閉,不會就?是不會,不過她當時提前知道了,秦老師也提前跟她說過,所?以,她為了鎖定一個獎項對學?校證明自己的價值,其實跟秦老師提議專攻化學?一塊。


    於是,她也隻有化學?略有勝出,險險從所?有項目都被?蔣森稱霸第一的競賽裏麵拿到化學?的金牌。


    秦老師當時還?有點慶幸,對她說:“你跟蔣森的考卷分?數之差隻有最後一個大題呢,他?沒拿滿,你拿滿了。”


    “你贏了蔣森啊,涼涼,真厲害啊!還?沒人贏過他?呢,就?算隻是一門化學?,也是真的厲害極了。”


    那次她被?那個胖乎乎的校長親自叫去?了,一陣誇獎鼓勵。


    原來,有人可以優秀到隻要有人贏過他?一個學?科的一次競賽,就?可以讓人誇成?這樣嗎?


    那會,她也就?隻有兩?種感覺,一個是記住了蔣森這個名字,一個是她可以被?四高留下了。


    現在看來蔣森的記憶比她直接多了。


    那個題,他?一直都記得。


    項鏈在指尖,微微涼,奚涼從小到大,是第一次得到這種配飾。


    不論?便宜或者昂貴,都是某種意義上的第一次。


    自然不是因為得不到而感動,她不缺人追,連席謹言在她大學?時期也並不是很起眼的潛在追求者。


    她在跟蔣森一樣的學?院派圈子裏見到了太多人。


    那些人動輒就?是這類東西,但她得到的那個稱號也是起了作用?的,都知道她不喜歡,也不會接受,國外那種風氣也不流行強迫式的追求,畢竟都是一個腦力層麵的同學?,涉及人權跟隱私就?挺沒品的,何況那會她就?已經對外流露出被?人資助,且自己跟資助人關係匪淺的姿態來,也就?更沒人接近了。


    所?以,這真的是第一次。


    但蔣森很奇怪,他?就?這麽篤定這次她不會退回去?嗎?


    奚涼手指動了動,指尖點在電話簿裏麵不備注的某個號碼上。


    還?未點下去?撥通。


    之前照舊打開電視看新聞,本來習慣看的是國際時事跟金融板塊,結果這個板塊彈出的新聞是眾恒。


    她一手握著?項鏈一手準備撥電話的時候,聽到屏幕上某個博主播報聲音。


    聽到了,她抬頭,看見眾恒官媒號轉發蔣森的私人社交賬戶發布的聲明。


    ——沒看別人,看的是那晚的月亮。


    ——若有驚擾,已與明月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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