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振華一聲感歎,讓現場每個人的神情,多多少少都變得有些惋惜。


    杜老太太急忙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低聲斥道:“你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張羅孩子們進去,準備準備吃飯了!”


    杜振華唏噓道:“哎呀,海清都這麽大了,很多事她看的比咱們開,我說的也是心裏話,沒必要過於忌諱。”


    一旁的杜海清點點頭,認真道:“媽,這次的事兒,我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也不難受,所以您也不用太敏感了。”


    杜老太太一臉詫異:“海清,守道瞞了你這麽多年,你一點也不生氣?”


    杜海清認真道:“不生氣,反而覺得解脫了。”


    杜振華笑道:“好事兒!解脫了是好事兒!說心裏話,這麽多年,爸一直覺得你不開心,你現在能走出來,爸打心裏替你高興!”


    杜海清認真點了點頭,微微笑道:“謝謝爸!”


    杜振華哈哈一笑,忙的招手道:“走走走,吃涮肉了!海峰,你們哥仨一會都陪我喝兩杯!”


    作為杜家長子的杜海峰毫不猶豫的點頭說道:“好嘞爸!今晚我們哥仨好好陪您喝幾盅!”


    一旁杜海清的姐姐杜海萍也忙得笑道:“爸,家裏還有紅酒嗎?我們姐仨也陪您喝點兒!”


    老六杜海梅笑著說:“那太好了,爸,我跟大姐、二姐都陪您喝點兒!”


    杜振華登時開心不已,爽朗笑道:“行!你們姐仨除夕沒回來,咱們今兒就當是過年了!”


    杜海梅忙道:“爸,過年的時候我們想來陪您一起的,可您說什麽也不讓啊……”


    杜振華認真道:“你嫁到了沈家,是沈家的媳婦兒,過年理應陪著公婆一起過,你兩個姐姐也是一樣,這是規矩,你三個哥哥都來陪我和你媽過年,要是你們姐仨也來,那人家會說我杜老頭子不懂事兒,什麽都隻想著自己家。”


    杜海梅忙道:“知道了爸,我跟沈思龍可說好了,明年除夕回來陪著您過。”


    杜振華笑道:“到時候再說吧,看看小沈的意思,他要是不願意,你也不要強求。”


    隨後,杜家三兒三女,簇擁著一對老人信步來到餐廳。


    此時的餐廳裏,家裏的廚師已經將一口精美的黃銅鍋子端上了桌,鍋的中間冒著木炭青紅的火苗,外麵煮著一鍋清湯,餐桌上已經擺滿了現切出來的、各種各樣的羊肉。


    老燕京人吃羊肉非常講究,基本上不吃火鍋店裏那種機器刨出來的羊肉卷,都是吃純鮮的手切羊肉。


    手切羊肉講究很多,羊肉根據不同的部位,有各式各樣的名稱,比如上腦肉、裏脊肉、大三叉、小三叉、黃瓜條。


    不同的肉,還有不同的切法,有不同的大小與薄厚,說法很多。


    杜家人很少炫富,也很少過奢侈浪費的土豪生活,不過一家人都是極其講究的人,不過他們講究的不是排場、不是價格,而是味道與精髓。


    就拿吃來說,杜家人的嘴巴,一個比一個叼。


    胡同口的那家炸油餅,一家人吃十年都不會膩,可一旦換一家手藝略差的,哪怕是差得微乎其微,他們也覺得難以下咽。


    杜老爺子一輩子沒什麽不良嗜好,就是愛抽煙。


    尤其愛抽滇南某卷煙廠生產的一種香煙。


    老爺子抽了二十年後,卷煙廠工藝以及生產線改良,升級了配方、更換了卷煙紙與過濾嘴的材質。


    所有人都覺得改良後比以前更精美、更上檔次,味道也沒差多少,但杜老爺子就是覺得味道不對,怎麽都適應不了。


    後來因為這事兒,甚至還病了一場。


    老爺子當年的下屬聽說老爺子生病住院,專程趕來探望。


    問及病因,得知老爺子竟然是因為抽了二十年的煙變了口味落下心病,幹脆一個電話,讓那個卷煙廠把已經拆解準備報廢處理的老舊生產線重開起來,專為老爺子一個人生產原版香煙,這才算是治好了老爺子的心病。


    不過,老爺子也為動用特權而愧疚不已,特地讓經商的二兒子杜海洋跑到卷煙廠,核實了卷煙廠重開生產線的所有成本,然後全部自掏腰包,這才算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特權。


    其實,杜家的子女,都繼承了老爺子的講究。


    越講究,就活的越精致。


    所以,一家人不但學曆高、能力強,而且都秉承了中華民族溫良恭儉讓的傳統美德。


    此時,杜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一邊吃著涮肉,一邊暢飲美酒,八口人聊得熱火朝天,看起來心情都非常不錯。


    原本大家還擔心杜海清的心情會比較低落。


    但沒想到,杜海清整個人的狀態極其輕鬆舒適。


    大家與她都是至親,也都能看出她這種輕鬆舒適不是演出來的,所以也均是徹底鬆了口氣。


    老兩口的心情格外好,這些年來,六個孩子相繼成家,無論單獨看哪一個,都過的非常好,甚至好的無可挑剔,但他們卻一直心疼杜海清。


    這主要是因為,他們一直知道,杜海清這麽多年深愛葉長纓無果,後來葉長纓大婚之後,她決定嫁給蘇守道,也實在是衝動賭氣之舉。


    杜海清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抱著老太太哭了一夜,姐姐杜海萍和妹妹杜海梅陪在左右,一個個也是心疼不已。


    當時娘仨因為心疼她,一起勸她悔婚,可她卻死活不同意。


    婚後這麽多年,蘇守道雖然對杜海清很是寵愛,但隻有杜海清的家裏人才能看得出,她其實一直都不太開心。


    尤其是在葉長纓意外死亡之後,她整個人變得更加沉默寡言,甚至已經開始偶爾吃齋念佛,成了一個在家修行的居士。


    不過現在,所有人都看得出,杜海清是真的解脫了。


    老爺子杜振華想起杜海清要去金陵,便開口問道:“海清,你這次打算在金陵待多久?”


    杜海清想了想,說:“爸,具體要待多久,我現在也不知道,待著看吧。”


    杜振華又問:“誰陪你去?”


    杜海清說:“知非和知魚都陪我一起。”


    杜振華點點頭:“金陵的老宅一直保養的非常好,你也有很多年沒去過了,可以在那邊好好住上一些日子,我和你媽要是沒什麽事兒,過兩天也去金陵待幾天,燕京冬天太幹燥,你媽早就說想去江南過幾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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