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內部選舉采用匿名選舉方式,每個人在各自的選票紙上寫上自己認為合適的候選人名字,隻能寫一個,當然也可以棄權不寫。


    負責這項工作的同事讓大家盡快寫好,爭取今天中午就組織公開唱票。


    唐秋水很快把自己手上的選票交了出去。收集清點完下發選票後,同事便轉去另一片辦公區域繼續做選舉動員工作了。


    唐秋水好奇問了下李其琪:“其琪,你選的周律師嗎?”


    “周律師?”李其琪搖頭,“當然不是啊,不是在程par和張par兩個高夥中間選一個嗎?”


    “啊?”唐秋水驚訝不已,因為她理所當然的語氣,“為什麽啊?”


    李其琪說:“這種選舉一般都選四十五周歲以上的資深合夥人呀,今年該輪到他倆了。周律師才多大,等再過個十年再說吧。”


    怎麽會這樣?


    唐秋水完全不知道還有這種潛在的選舉規則,她還以為是隨便選呢。她壓根沒考慮過別人,毫不猶豫地就在選票上寫下了兩個字。


    那個她第一時間想到的,無條件支持的人的名字。


    眼看著行政部門的同事收集完全部選票揚長而去。唐秋水心想完了,她是不是又惹麻煩了。雖然是不記名投票,沒人知道誰選了誰,可唱到她這張票的時候,梁渠應該會很丟臉吧。


    好想把她的那張票偷回來啊……但很顯然這不可能。


    做夢一樣地熬到了唱票的時間。


    唱票是自願參加,為了防止大家都不去,硬性規定合夥人級別的律師必須到場。


    唐秋水自然不會去,她附近工位沒幾個人去的。唐秋水抬頭望天花板,既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慢到永遠不要唱到她那張票。又希望時間過得快一些,快到底下的人反應不過來她選了誰。


    唱票地點在一間大會議室,幾十位合夥人陸續落座。


    梁渠和林源坐在一起。


    行政部門的同事搬來一塊大白板放在最前麵,還喊來了另一位同事過來幫忙。一個唱,一個記,分工合作,提高效率。


    唱票正式開始前,林源忍不住吐槽:“這種湊人數的局,讓小唐他們過來不就行了,還要我們來。”


    梁渠笑一聲,沒有說話。


    唱票開始,底下的人全部低頭看手機。沒人在意大家選的誰,反正不是程par就是張par,結果沒有任何懸念。


    梁渠也去看手機,他打開了導師黎遷教授的一篇新作。


    看到一半,他突然從唱票人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梁渠一票。”


    梁渠目光停了一下,以為他出現了幻聽。抬頭一看,發現最前麵的那塊白板上確實多了他的名字,在程par和張par旁邊。


    很突兀,因為其他兩位候選人下麵都畫了很多個正,而他名字下麵就一個橫。


    當念到“梁渠”兩個字時,底下引起了一些騷動,不過大家也沒太當回事,唱票又繼續下去了。


    林源替人尷尬的毛病犯了,用氣音問他:“你搞什麽,自己投自己?”


    梁渠喊冤:“我有那麽自戀嗎?”


    林源作沉思狀:“不是自戀的話……那一定是有人暗戀!”


    梁渠略一愣怔。


    再去看那塊寫了他名字的白板,他恍悟地低聲笑了一下,然後隻字不語,低頭繼續看論文。


    可,盯著一頁看了很久都沒往後翻。


    老師後麵寫了什麽觀點,怎麽論證得出的,他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


    他名字下麵那道計數為一的橫線,如一片柔軟的睫,撩刮得人心癢。忍不住抬頭去看,每看一次就會不自覺地微笑一下。


    幾分鍾後,唱票結束?s?,程par以微弱的優勢險勝,成為候選人。大家陸續散場,回去吃午飯。


    隻有梁渠留了下來,他徑直走到那張放滿了選舉票的桌子前。


    選舉票一共細分成了三塊,每一塊都對應著一個候選人。其中兩塊的厚度不分上下,而另一塊,隻有孤零零的一張票。


    看到站過來的梁渠,行政部門的同事問他還有什麽事。


    梁渠拿起麵前那張寫了他名字的選票:“這張我可以拿走嗎?”


    同事委婉地說:“梁律師,選票數量對不上會很麻煩。”


    梁渠微笑一下,表示理解,但他沒有立刻把票放回去,而是問:“那我拍張照可以嗎?”


    同事點頭:“可以,您自便。”


    梁渠把選票擺正放在手心,打開相機,找了個最好的角度,把它完整拍了下來。


    這是他近期拍到的最好的照片。


    第74章 男朋友


    行政法律實務,除了打行政訴訟之外,還有一些非訴工作。事實上,行政訴訟並不常有,非訴工作占大頭。


    這些非訴工作的內容很雜,有合同審核,出具回函,街道值班等等,還有近兩年才有的重大法審。


    從前年開始,執法力量下沉街道,城管成為了絕大部分行政案件的執法主體。為了保證行政執法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在具體的處罰決定作出之前,律師會參與其中,對行政執法的實體和程序進行全麵審查。


    這項工作以前唐秋水是跟著梁渠一起做的。現在她已經執業,可以自己一個人做了。


    執業之後遇到的第一個法審案子,是違法搭建。


    堰橋街道的執法人員在日常巡查中發現,某小區內有人未經規劃部門許可,擅自在車庫二樓搭建磚混結構建築物,並將房屋一樓二樓整體改擴建。


    經調查取證,執法人員擬對房屋業主作出責令限期拆除違法建築的決定。


    這個案子和趙巷搭建陽光房的情況極為相似,不同的地方在於,該案違法建築物的實際搭建人和現房屋產權人並不一致。


    該案相對人提出陳述申辯,稱涉案房屋是其於2021年通過公開拍賣獲得的法拍房。其獲得該房產後,未對房屋做過任何外觀或麵積的改造,所謂的違法建築物在其取得房屋產權之前就已經存在。


    故相對人堅持認為,其不應當對他人搭建的違法建築物負拆除義務,並向堰橋街道發出告知函,稱若街道執意做出行政處罰決定,其將依法申請行政複議、行政訴訟。


    收到該告知函後,堰橋街道那邊也比較謹慎,目前正式的處罰文書還沒有出。


    這天上午,唐秋水獨自去堰橋街道參加了這個案子的法審會議。


    起初其他幾位與會人員還心存疑慮,擔心唐秋水年紀輕,經驗不足。


    可幾個回合的對話下來,大家發現她每一個發問都直擊要害,給出的解決方案有理有據。對本案的焦點問題也有詳細的說明,還展示了一些本地的司法判例。


    最後唐秋水說出她的結論:“雖然相對人否認其為違法建築的實際搭建人,但其作為涉案房屋目前的所有權人及實際占有人,必須履行對房屋使用狀況進行監管的義務,確保房屋處於合法狀態。所以將其作為整改責任人,是合適的。”


    城管問:“法律依據是?”


    唐秋水說:“我沒有找到具體的法條,隻能根據行政處罰法、城鄉規劃法中的原則性規定進行推論,不過崇城已有的類似案例都是這麽判的。”


    接著她把梁渠在群租問題上的解決方法活學活用,“我的建議是,可以先和相對人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督促他自行整改。如果他不配合,再做出限拆決定也不遲。”


    執法人員表示很受用,街道負責人亦說可行,並讚她考慮周全。


    唐秋水微笑著說應該的,並說正式的法審報告她回去之後寫完發給他們。


    散會後,一出堰橋街道大門,唐秋水淡定的模樣便不複存在。她站在馬路牙子上長長地呼氣,高懸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天知道她剛剛有多緊張,下衣擺都快被捏成碎片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梁渠,準備跟他匯報一下法審的情況。


    梁渠先問她的感受:“怎麽樣?”


    唐秋水如實回答,語氣裏有著明顯的激動與雀躍:“好緊張,不過我假裝得一點都不緊張。”


    能想象那個畫麵,可惜沒真正看到。梁渠請求:“下次能不能讓我一起去?”


    其實今天梁渠本來想和她一起來的,但是被唐秋水拒絕了。以前是沒有辦法,現在都執業了她才不要人陪考呢。


    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能。”


    梁渠遺憾“哦”一聲。


    唐秋水頓時心情大好,笑容焊在嘴角下不來。


    她步伐輕快地往前走著,曾經覺得磨腳的高跟鞋如今越穿越合適。


    天藍氣清,風也溫柔,她在電話裏的聲音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今天的法審能這麽順利,還是要謝謝梁律師。”


    梁渠明知故問:“謝什麽?”


    “幫我彩排那麽多次啊,要不然我今天一定會更緊張。”


    她今天之所以敢單槍匹馬地過來,是因為底氣十足。而她的底氣源自她麵麵俱到的準備,也源自梁渠不厭其煩的指導。


    不對,不能說是指導了。因為現在的她已經具備了自己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她不再依賴於任何人,是當之無愧的主角,而他隻是在幫助她走戲而已。


    說完不等梁渠再開口,唐秋水就要掛斷電話,“哎呀不說啦,我進地鐵了,半小時後見。”


    梁渠說:“嗯,路上小心。”


    半小時後,唐秋水坐到工位。


    卸下肩上的托特包時她發現,包的底部居然起球了,摸起來像毛躁的發尾。她才買了沒多久哎,果然盜版的質量不太行。


    她隨口和李其琪抱怨了句,又說想換個包,問她有沒有店鋪推薦的。


    李其琪當即給她推過來一張微商的名片,安利:“加她,她專門賣a貨的,質量比正品都要好。”


    唐秋水兩眼放光:“真假的,我看看。”


    她點了添加,對麵秒通過,並且像是設置了自動回複一般,直接就給她發過來好多包包的圖片,全部都是熱銷貨,款式、型號和價格都標得清清楚楚的。


    唐秋水指尖一一劃過去,直呼:“可真不錯呀,等我找個時間好好挑一挑。”


    李其琪說:“我都買過好幾次了。她家一直是先發貨後付款,還支持七天無理由退換,良心賣家。”


    “絕絕子,以後都找她。”


    “看到有合適的我們還可以一起買,價格更優惠。”


    “嗯嗯。”


    二人湊在一起興致勃勃地討論著,都沒發現梁渠拿了個水杯從她們前麵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和李其琪聊完,唐秋水開始寫今早法審案件的審查報告。時間把握得剛剛好,寫完發給街道負責人正好到飯點。


    唐秋水又回到了自己一個人在工位吃飯的模式,她發現她還是更喜歡這樣,這樣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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