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儲君之位的爭奪,整個朝堂上下皆是風聲鶴唳,就連法華寺的僧人對這位皇子也早有耳聞,知他行事風格和手段,見此後連忙退下了。


    “今日怎麽今日成王和宣王殿下都來了,成王殿下還命人遣散了寺廟香客,帶了諸多兵衛,勒令我們不能聲張……”


    “不可多言。”寺廟主持轉著手中佛珠,打斷了身旁小沙彌的話。


    他停在原地,口中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手撥弄佛珠的速度越來越快,有幾滴冷汗順著額角流下。


    旁邊的小沙彌不敢吱聲,主持轉了幾圈佛珠後看向雨霧繚繞下的寺廟,目光掠過不遠處傘下的男人和少女,瞳孔裏平靜不再,更添了幾分恐懼。


    這佛門清淨之地怕是會有血光之災了,若是宣王殿下在此遇害,那……


    主持思慮片刻後,同旁邊的小沙彌耳語了幾句,小沙彌臉色驟變,拔腿便跑了。


    ——


    另一處,謝玨和歲安撐著傘,緩緩走向寺廟主殿。


    今日下了雨,又將至初春時節,空氣潮濕泛水,使得整個寺廟掩映在氤氳水霧裏,遠遠望去猶如仙境。


    在潮濕水霧中,男人身姿優越,清瘦挺拔,一身月白雲鍛錦衣更襯他形容俊美,膚白唇紅。


    他此刻唇瓣含笑,撐著傘偏向少女那邊,即便身子被雨淋了個透,也絲毫不顯狼狽,反而難掩貴氣風流。


    而他身側的少女一身碧綠衣裙,可愛得如同春日剛抽條的嫩芽,即便在這樣的陰雨天,也全身都透著一股春日裏的明媚生氣。


    隻見她此刻低垂著小腦袋,雙手提著裙裾踩在淺淺的水窪裏,看著濺起的水花出神發呆。


    她的臉上似有愁容,白皙泛緋的麵龐稍稍鼓起,黛眉也蹙著,薄薄粉粉的唇瓣背貝齒咬得通紅,宛如桃花般嬌豔欲滴。


    整個人看去當真嬌花軟玉一般,美好非常。


    謝玨撐傘,傘全偏向小姑娘一邊,目光落在她臉,她唇,她那沾了水霧微微晃動的睫毛處,比這春日裏的雨霧還要潮濕繾綣。


    猶如實質般,好似那生了薄繭的指腹在一寸寸地摩挲她的臉,她的唇。


    帶著令人臉紅心跳的力度。


    這目光的侵略性和占有欲都太過強烈,縱使歲安再出神再遲鈍,也被他看得渾身癱軟,心裏不安更甚。


    一想起等下要做的事,歲安瑟瑟發抖,更害怕了。


    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著,不長的幾級台階兩人走了許久。


    上了台階之後,歲安想要快速跑走離他遠些,卻在此時暼到了男人幾乎被雨淋濕的背部,他那高束的頭發也被雨淋得濕噠噠,紅色的發帶和幾縷烏發貼在他側臉,色彩鮮豔對比強烈,更使得他肌膚白如冷玉般,五官顯得極為昳麗。


    在這水霧茫茫中,是一抹令人失神的豔色。


    好看極了。


    小姑娘單純喜歡看他的臉,隻那一眼便有些看呆了,待回過神後已是滿臉通紅。


    歲安一想到方才自己被他臉迷惑的模樣,有氣又急地握緊小拳頭,憤怒問:“哪有你這麽撐傘的?”


    謝玨剛收傘,被小家夥這麽一問倒是愣了下,他略顯無辜地眨了眨眼悶笑一聲:“我便是如此撐傘的。”


    他傾下身盯著她看,睫毛濕淋淋的,上麵墜著的水珠落了滴在她臉上。


    涼絲絲的,有些癢。


    雨霧恍然之間變得更加潮濕,絲絲縷縷地往人皮膚裏鑽。


    小姑娘微微發顫,抬眸望著那雙仿佛映了漫天星辰的眼眸,望著那張含笑漂亮的臉,有片刻的頭暈目眩。


    隻是很快她又狠狠咬牙,提著裙擺往後退了一步,離得他遠了些。


    “哦。”小姑娘懨懨哦了聲,偏過頭不看他。


    她抬手擦去鼻尖上他睫毛掉落的水珠後,徑直轉身入了佛殿。


    佛殿莊重肅穆,裏麵靜謐祥和,青煙繚繞,佛像無聲注視世人。


    想著等下要做的事,歲安望了眼佛像後,忽覺不安,小手摸了摸腰間荷包。


    那,那房間便在佛殿旁,她做那種事會有報應嗎?


    “小公主你知道嗎,我這人從來不信神佛。”


    在歲安捏著荷包惴惴不安之際,男人的帶笑的聲音忽地落在耳邊。


    謝玨掀起眼皮,目光淡淡掠過佛像後挑唇輕笑,眉眼輕揚間俱是譏諷。


    恍然之間,他微微眯起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場大火。


    他站在大火前,平靜地看著火吞噬整座寺廟,平靜看著那些畜生哭喊、求饒,看著他們燒成一具具焦屍。


    然後,他笑了。


    就如同他此刻看著佛像的笑容一般。


    謝玨冷嗤了聲,緩緩走至佛像前點了香。


    他身上的輕狂、囂張、不屑,與這佛殿格格不入。


    比起神佛的信徒,他更像一個狂妄的弑佛者。


    但謝玨仍是走到佛像前點了一炷香,雙手合十地拜佛。


    拜完後,他走向一旁呆愣的歲安,半蹲下身,墨發微蕩間拂過少女側臉,又垂下落在腰際。


    有點癢。


    歲安皺了皺眉。


    男人抬起修長的脖頸仰望她,喉結滾動,臉上神情相當動容,虔誠。


    他說:“比起信佛,我更信你。”


    歲安心一沉,捏著荷包的手不住顫抖。


    謝玨輕撫她臉頰,指腹在她唇瓣短暫停留後,又勾了勾唇道:“小公主,你能行行好,救救我嗎?”


    他漫不經心地說出這句話,那雙桃花眼裏瀲灩泛起,看似浪蕩風流,當玩笑一般,那眼眸裏透出的期待和虔誠卻宛若灼灼烈火,燒得人滾燙。


    歲安被他這眼神燙到,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雙眸泛紅之際偏過頭去。


    不說話也不看他。


    謝玨眼底的笑瞬間消弭,點漆眼瞳沉如深淵,裏麵透著無邊孤寂。


    兩人之間氣氛凝滯,佛殿內死寂無聲,宛如鋒利的刀刃一般,刀刀割在謝玨身上。


    “還是不願意啊。”謝玨揚起眼尾又笑。


    他揉了揉小姑娘偏向一邊的小腦袋,起身後一把攬過小姑娘的腰。


    “啊—”


    突然被他掐著腰,歲安短促地叫了聲,重心不穩驚魂未定之際,男人握著她的腰稍稍用力,便如同抱小孩一般將她抱在了懷裏。


    他大手托著她的臀,少女的雙腳在輕紗裙擺下輕晃,因為重心不穩害怕掉下去,歲安隻能勾著他脖子,憤怒地瞪他。


    “行,歲安不願意救哥哥也成,”謝玨抱著小姑娘走向佛像前的案桌,躬身將她放到桌上後,濕熱的呼吸夾雜著春日水汽,侵蝕著她粉嫩的小耳朵。


    “別離開我,便是在救贖我了。”


    “不離開哥哥……歲安能做到的,對不對?”


    歲安撇撇嘴,沒吱聲。


    謝玨眼裏的光又暗淡了些。


    歲安此時心不在焉的,腦子裏全在想要逃離這件事,又怎麽會給他想要的回答。


    她想,她蕭歲安,是必定要離開他的。


    與謝思景約定的時辰就快到了,在男人的唇廝磨著她耳垂時,歲安低哼一聲渾身焦躁,餘光四散之際瞥到了殿內佛像,頓時羞恥感橫生。


    她雙頰燙紅一個激靈,慌忙推開謝玨,從案桌上跳了下去。


    柔軟觸感驀地消失,謝玨茫然眨眼,眸中水光橫流,欲望難消地盯著小姑娘看。


    眼睛濕淋淋的,身上也還是濕的,活像隻被雨淋濕需要主人愛撫的大狗。


    歲安被他這眼神看得心裏發顫,整個人都要軟了,她隻能掐了把自己手心,拙劣地撒謊。


    “哥哥,我,我累了,我們去旁邊的廂房歇歇,等下再去為我們的孩子祈福好不好?”


    聽到“我們的孩子”這幾字,男人暗下去的桃花眼重又瀲灩泛紅。


    他看向歲安小腹,濕噠噠的睫毛又落下水來,薄唇微張,唇齒間溢出的聲音嘶啞至極。


    “好……”


    ——


    兩人走出佛殿,進了一側的廂房。


    進廂房後便有小沙彌敲門,歲安一下從椅子坐起,慌忙去開了門。


    是小沙彌送了茶水。


    歲安端過茶水,兩隻手都在發抖。


    按謝思景和他說的,進入佛殿旁邊的廂房後,會有人送來茶水,隻要她喂謝玨喝下茶水,他便會安排馬車送她回周國。


    她可以永遠地離開他。


    謝玨對她從不設防,她出入他的書房極其容易,軍事布防圖也被她偷偷拿走放在荷包裏,回周國後,她便可以救她皇兄了。


    她一定可以救皇兄。


    關上門後,歲安在深呼吸一口氣,剛要轉身將茶水端到桌子上時,謝玨便接了過去。


    “讓他們送進來便好,若是你磕著碰著了怎麽辦。”謝玨接過茶水後淡淡說了一句。


    很平常的一句話,歲安卻被嚇到心跳加快,呼吸都重了起來。


    她強迫自己鎮定,深呼吸一口氣後拿起茶壺,往白瓷杯裏倒了杯水,隨即神色轉換,抬起臉對他嬌嬌一笑。


    卷翹的睫毛若蝶翅般微微顫動,那雙杏眸黑白分明,瀲灩含水。


    她在對他笑,一張桃花小臉嬌俏明媚,鮮豔欲滴,晃動著令人暈眩的光芒。


    謝玨微怔,眸色晦暗間,隻靜靜看她。


    “哥哥。”歲安嬌聲笑語,將茶遞到他手裏後又拽了拽他袖子,“哥哥剛幫我撐了這麽久的傘,定是口幹舌燥,歲安給哥哥倒了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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