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海洋


    眾所周知,我有個叫s的女朋友。隻是很久以前,她還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坐在我的旁邊,安靜得像個月亮,認真地聽著老師怎麽講解熱力學定理。她的物理成績非常好,而我每次隻能做到區區37分的成績。這讓人覺得很慚愧,也讓我遭到很多人的鄙視,盡管很多人都沒有明說,但這是我明白的事情。


    我年輕的時候,是個頗為淫蕩的男人。沒事的時候,前麵的小a總會扭過頭來和我聊天。小a的學習很差,但很喜歡聽我講黃色笑話。他的態度倒是很認真,每次聽到精彩的部分,總會讓我停下來,然後扭過去拿著紙筆記下來。我罵他,我靠,至於嗎?小a不說話,嗬嗬笑,然後說,我家又進了一批片子,放假要不要來觀摩一下?小a的家裏是開影碟出租的,這種事情不言自明。我們那個時候,還很青澀,跟蘿卜葉子一樣,水靈水靈的澀。以前,我們合夥租毛片看的時候,總是推著自行車站在離碟店很遠的地方,觀察很久,發現四周無人,才敢跑過去。我們幾個人站在那裏,通過兩人一組的剪包錘決出勝負,然後由一個人去完成這個任務。我的智商很高,因此總是贏了我的夥伴。我站在遠處,看見小d扭著屁股,左看看右看看,然後迅速衝進去。一開始,小d還磨蹭著,在那些所謂正經的片子前轉悠,有時候還和老板聊上兩句。


    小d說:老板,最近有沒有什麽好片子啊。


    老板戴著眼鏡,抽著煙,從櫃台下掏出一遝,扔給小d。小d十指靈活,左右翻動。末了,隻是在那兒搖頭,跟吃了搖頭丸似的。他瞅著四下沒人,便湊到老板的跟前,說:老板,有沒有刺激一點的。老板抬起頭,小d說這個話的時候,眼神變得很猥瑣。猥瑣到老板一看就明白了,老板晃動著大褲衩,跑到屋子的裏麵,拿出一疊來:慢慢挑啊。


    然後小d飛快地跑出來,在碟店的門口揮舞著手中的東西。我們遠遠看去,那個姿勢很有象征意義。然後我們一行灰溜溜地跟進,跑回小d家。


    這樣熟絡起來,小d每次一出現,老板就直接扔給他兩片東西。在我們眼裏,小d儼然就是毛片的代名詞。當然,這樣的講法很不人道。


    一天,我們騎著車,很快就溜達到這個老地方。那天不熱,但異常悶。我們幾個年輕的小孩,像排大蔥一樣站在那兒。我遞了個眼色給小d。小d的身手已經非常好了。隻是他這回進去了半晌,還沒見個影子。我們幾個人罵了起來,看見小d沮喪地出現在門口,他耷拉著腦袋,像被太陽曬蔫的茄子,攤攤手說:裏麵坐了個女老板,我沒好意思說。


    靠,真沒種。女的怎麽了?女的不看毛片嗎?我罵著他。


    你有種你去。小d甩了一句話,便蹲在路邊,好大的一坨,不再說話。


    大家用很期待的眼神看著我,讓我覺得很沒麵子。眾所周知,我的智商很高,絕沒有幹過這樣下流的事情。


    我去就我去唄。我一擺頭,你們等著。我穿過馬路,揣摩著小d平日的言行,覺得這種事情,隻要像小d一樣猥瑣,是水到渠成的事。等我進去時,老板娘穿著一件薄薄的衫子,坐在那兒嗑瓜子。那衫子很短,比我的褲衩還短。她露出白花花的大腿,白了我一眼,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我那時十四五歲的年紀,還是個處男。這樣和老板娘對峙了幾十秒鍾,這娘們忍不住了,揚著臉問我:幹嘛呢?


    有毛片嗎?我裝著很沉穩的樣子,其實很沉重。後來我覺得,處男大概都是這個樣子。


    哦。老板娘很老練。她站起來,扯了扯屁股後麵壓皺的裙子,跑到屋子裏麵,這是剛進的片子。


    所以小a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讓我想起了那個老板娘。我上高中時,已經認識小a。他家總是有很多毛片,如果我還是十四五歲的年紀,那應該是讓人很向往的事情。s坐在我的旁邊,正在做力學分析,摩擦力向心力雜糅在一起,姑娘正扳著手指頭數著。我轉過頭,輕快地問,小a家到了一批片子,要不要去看看啊?


    好啊好啊。s扭過頭,看看我,又迅捷轉過來問小a,是什麽片子啊。


    這,小a含糊著,不知道怎麽回答。


    嗯?s瞪著無辜的眼睛轉到我的身上。


    是毛片啦。他想約你一起看毛片。小a指著我,大聲說。


    什麽是毛片哦。s那個時候還很幼稚。


    就是恐怖片,看了渾身會發毛,所以叫毛片。我覺得我解釋得非常合理。s哦了一聲,我膽子小的,不看這個東西。


    小a低下頭在那兒嘿嘿笑,我拍拍他的頭,沒有理會s,示意小a和我一起出去曬太陽。我們靠在教室走廊的欄杆上,把手放在荷包裏,吹著口哨,看著外麵來去的姑娘。那時候還是夏天,姑娘們穿得很涼快。我們的目光顯得很淫蕩。好在我們長得不帥也不醜,完全不能引起姑娘的興趣。姑娘們對有個性的青年人顯然沒有興趣。有個性的年輕人是個什麽樣子呢,簡單地說就是我這個樣子。穿著一個月也不曾洗過的發白的牛仔褲,留著貼著頭皮的青茬,整天翻著白眼瞧人。其實自己沒多大出息。我們這樣的人活著意思不是很大,或者說我們生錯了時代。眾所周知,很久以後,這樣的年輕人是很吃香的。這點我是明白的,所以我活著,並且遊刃有餘。


    有一天早上,我遠遠就看見了小d。高中時,我們分在了不同的班級。而且,他選的是文科,這完全說明這廝居心叵測。文科班的女孩子是很多的,成群結隊嘰嘰喳喳。小d走起路來喜歡分開兩條腿,把手放在牛仔褲的口袋裏。褲子的口袋很緊且開得很高,他這樣的插法讓他顯得很傻逼,像個猩猩。這也就是後來我和他疏遠的原因。我從來不和傻逼同行。很多朋友就是這樣,莫名分開,越走越遠。其實有時候,不過隻是因為這樣一個小細節。隻是那一天,小d的樣子很特別,他蔫在那裏,像被扭斷脖子的蛇頸龍。雖然我沒見過蛇頸龍,但我想就是那個樣子。很可憐的樣子,我突然想請他吃一碗牛肉麵。雖然我口袋裏隻有五塊錢。我轉過臉,先伸出手指,撐出一個笑臉來,然後又轉過去。


    怎麽哥們,被煮了?我裝得很有意思的樣子。


    小d抬起頭來,茫然的表情讓我有些害怕,唉,一言難盡啊。


    他說這話的德行,跟詩人似的,很讓人討厭,我拍拍他肩膀,沒事,說說到底怎麽了?


    小d看看周圍,然後才撇到我的耳朵邊上,嗡嗡地叫喚起來,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是處男了。


    啊,那時候我還是處男,所以我很詫異。我抬起頭,仔細地看起小d來,想看清楚,非處男到底是一個什麽樣子。


    怎麽回事?其實我是有些羨慕的,我的青春期其實是很平靜的。


    就在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嗯,學校旁邊的小旅館。


    學校旁邊的小旅館?


    還有一學妹。


    行了,哥們,說話能快點嗎?我指指手中的表,你看,這都快上課了。


    唉,算了不說了,總之今天我感覺有些唏噓。小d仰起頭來,說出這句話。


    啊,最後一個問題,爽嗎?我問。


    還行吧,就是……總之……和看片是兩種感覺。小d的樣子很高興,對了,你還是處男吧。


    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對的,我是的。我很局促地說。


    快點吧,轉眼都要20了。小d像前輩一樣拍拍我的肩膀,轉身離開了。我突然覺得很無趣,覺得被人瞧不起了。回到教室,我有些失落,坐到位置上,一把拽過小a,盯住他的眼睛:你還是處男不?


    開,開什麽玩笑?小a看看旁邊正在看書的s,臉紅紅的,我當然是了。


    哦。我若有所思,覺得自己還不是最弱的男人。隻是那樣過去些時日,總有很多人突然跑到我的麵前,告訴我他們已經不是處男了,且把過程說得很是香豔。到最後,別人問我還是不是處男的時候,我也不敢再說什麽。


    當然不是了。我說,傻逼才是處男呢。我說話的時候很心虛,因為我是個處男。


    這樣又過了好多年,又突然流行起處男來。但我已經沒法裝這個了,因為s已經成了我的女朋友,並跟著我四處活動,這樣,就給那些喜歡處男的姑娘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此我喪失了和她們做愉快的事情的資格。


    這讓我覺得很沮喪。不過,有些東西就是這樣,失去了就不會再回來。處男的資格如此,那個青澀的時代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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